那怪物皮肤上翻涌的血红色逐渐平息下来，似乎眼前的猎物稍微缓解了它的饥渴，安静地撕咬着血肉，细嚼慢咽，仿佛忽视了旁边还有两个活生生的人。
云溪逼迫自己把视线从血淋淋的尸体上挪开，强压下胃里的翻腾，手里已紧紧握住了电棍。
柯悠洋僵着身子，慢慢地将头转回来，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吐出两个字：
“……丧尸。”
丧尸？
直到现在，云溪心里尚存几分不真实感。
眼前这个怪物，就是存在于电影和游戏里的“丧尸”吗？
它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慢慢从正常的人类变成怪物的，想必是有什么契机促成了这次变异。
云溪往前走了一步，视线慢慢地回到它的身上，尽力压抑着自己观察它。
“我们必须把它干掉，不然我们两个都会死。”她轻声说。
柯悠洋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直接跑不行吗？”
“按照它的速度，你觉得自己能跑得掉吗？”
它脖子伸长咬断王蔓喉咙的那一下，快如闪电，更像是蛇之类的生物。
柯悠洋抖了一下，不说话了。
云溪手上的这根电棍，最高能瞬间放出300KV的电压，足以让一成年男子陷入麻痹，失去还手之力。
她想了一下，把电棍递给了柯悠洋，然后从附近的货架上取下一把崭新的不锈钢菜刀，说道：
“你拿着这个，待会电它，然后我再用菜刀砍。”
柯悠洋接过电棍，嗫嚅着：“要不还是我来砍吧……我力气大……”
云溪扫了他一眼，平静地说：
“我来。”
不能再等了。等它吃饱喝足有充足精力对付他们，就真的完蛋了。
“真的可以吗？用电棍和菜刀，把它杀死……”柯悠洋看了看它身上膨胀的肌肉。
“横竖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云溪轻声道，“等下听我信号，往它后背右边就是靠心脏的地方电，然后我去砍它脖子。”
如果一下没砍断，那么离它最近的云溪无疑会落得和王蔓一样的下场——被那怪物洞穿喉咙，然后慢慢地嚼食躯体。
他点点头，还是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悄无声息地沿着墙边，蹑手蹑脚地向它后方绕去。
越靠近它，一种沉沉的压迫感越是横亘心头，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种未知的恐惧，像一只大手攫住了心脏，缓缓地收紧，血肉从指缝中被逐渐挤出，直至爆炸边缘。
云溪里手心里全是汗，甚至不得不换手擦了擦刀柄，否则会滑出去。
五米。
四米。
直到两人走到距离它三米的地方时，它仍然没有任何反应，还是背对着他们，慢条斯理地食用着大餐。
云溪的心脏猛地抖动了一下，口干舌燥，发现这件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得多。
奇怪的是，虽然恐惧，她却没有半分想要后退的念头，仿佛杀死这只怪物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虽然过程艰难，但是结局在意料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沉甸甸的步伐往前迈了一步。
“看准了么？”
柯悠洋在她身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闪烁的日光灯在雪亮的刀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云溪紧紧盯着它暴露无遗的后颈，吼道：
“——就现在！”
说时迟那时快，柯悠洋迅速踏上前，电棍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它的后背靠近心脏处。只见它猛地抽搐了一下，嘴下意识地张开，没咽下的血肉都淅淅沥沥地落在了地板上。它的喉咙里溢出一声低鸣，须臾间，一把锋利的菜刀就已经重重落在它的后颈。
云溪双手握着刀柄，举至头顶，用尽毕生最大的力气狠狠地朝着它的后颈砍了下去。砍下去的那一瞬，它的躯体强度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用尽全力的一击，居然只砍出了两三公分的伤口。
柯悠洋脸色一变，声音颤抖：“它还没死！”
只见它浑身痉挛，头挣扎着想要转过来。她的目光接触到它那暴瞪到眼眶边缘的乌黑眼珠，一丝不详的预感闪电般划过心头。
柯悠洋仿佛突然回过神似的，用电棍又给了它一下，连忙喊道：“继续砍它的脖子！”
即使它的□□比普通人要强得多，挨了这几下电棍也只能动弹不得，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姿势。云溪双手举起菜刀，对准那道伤口又是狠狠一下。
“这刀不够利……”她喘了口气，双手握紧了菜刀。
滚烫的血随着她的动作一股一股地喷溅到脸上、衣服上，更加给她的脸色增添了狰狞的意味。她的每一刀都从头顶高高举起，每一下似乎都用尽了全力，像砍柴一样，不知疲倦地将它的后颈砍出一个越来越深的伤口。
透明的玻璃窗上印出她的身影，状似疯魔。
柯悠洋呆呆地看着她，她咬着牙，任由怪物的血将她溅得浑身都是，眼睛里满是仇恨和疯狂的火焰。
终于，那怪物抽搐的频率越来越低，身躯无力地往前瘫倒，不动了。
后颈那道伤口，深得几乎使头身分离，头松松垮垮地和身子连在一起，血还在不断地涌出，跟王蔓的血混合在一起，这便利店已是地狱般的场景。
云溪的手臂酸痛不已，无力地垂下，手掌张开，菜刀就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咣”。她抹了把脸，声音平静得令人害怕：
“它死了。”
柯悠洋呆若木鸡，应了一声：“……嗯。”
她望向窗外。就在他们被这只怪物夺去所有注意力的时候，外面的世界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混乱。只有居民楼里数盏亮起的灯，还有几辆无视了交通条例落荒而逃的汽车飞驰而过，证明了这个末日确确实实地降临了。
越安静，越意味着，大部分人都像王蔓一样，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咬穿了喉咙，被怪物们分食。
“现在怎么办？”他下意识地询问她的意见。
“先把这个东西搬开。”她踢了踢怪物的尸体，示意他蹲下来和她一起搬。她将怪物的尸体挪到角落，底下的王蔓便暴露无遗，从脖颈往下的躯体已经被吃得残破不堪。他看了一眼，觉得胃里翻腾，几乎要吐出来。
云溪从储物间里拿出一块厚实的灰布，平日里用来遮挡商货的，此时被她盖在王蔓身上，遮得严严实实。
“只能这样了。”她喃喃道，“如果下次还能活着回到这里，再把你埋了吧。抱歉。”
她翻出几个容量都很大的环保袋，递给柯悠洋：“快，拿上必需品，我们赶紧跑！”
柯悠洋一边装，一边问道：“怎么跑？你有车吗？”
“我只有小电驴，装不了什么东西，所以尽量带上最有用的。”云溪拎起五大瓶矿泉水往袋子里塞，头也不回地回道。
“所以……”他绝望道，“我们又能跑去哪？”
“我必须得回家，我姐姐还在家里。”她站直了身子，与他对视，语气平缓而坚决：“店外面只有一辆电动车，我必须得回去，所以你要么跟着我，要么一个人走。抱歉。”
他失魂落魄道：“那好吧……不然我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也是死……”
“你的父母呢？”她有些不忍，“确认我姐姐没事之后，我跟你一起去你家吧。”
“不必了，我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他强打起精神，“没关系，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我们先去救你姐姐吧。”
云溪心中一暖：“谢谢。”
……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四袋生活必需品，大概能支撑三到四个人度过三天，再多的东西也装不下了。柯悠洋手里提了一袋，怀里抱着一袋，空出来的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坐在电动车后座，云溪将另两袋勉强放在前面。两人做好了心理准备，便开始往云溪家里驶去。
血腥味在街道上弥漫，到处都是惨叫，只有极少暂时逃过一劫的人们尖叫着跑出房子，有些像无头苍蝇一般在街上乱窜，有的驾驶车辆慌乱地往城市外逃离。
云溪有些恍惚，短短时间内，这座城市就已经奄奄一息。弱小的人类们在突如其来的命运前毫无还手之力。
“军人呢？警察呢？只有他们才有武器，都沦陷了吗？那谁能来救救我们？”柯悠洋在后座低声道。
“为什么有的人变成怪物了，而有的人就不会？”她思索着，“不会变成怪物的条件是什么？是随机的吗？”
突然，柯悠洋惊叫一声，手电筒的光指向前面：“快避开！”
光亮将前面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一只嘴角还挂着血迹的怪物正晃晃悠悠地直向他们而来，它的样子比便利店里那只更加可怕，似乎浑身都充盈着力量。它的脸上挂着一个瘆人的微笑，仿佛他们已经是它的口中之餐。
云溪紧急地将车头往右摆，那怪物伸手一捞，指尖划过她的衣摆，差一点点就要将她扯下车。
她将速度提到最快，喘气道：“好险。”
“你家还有多远？”柯悠洋心有余悸。
“很快就到了！”她拐过一个街道，小电驴竭尽全力地运转着，扑面而来的风卷着浓郁的腥气。拐角处的另外一间便利店，平时店员趴着玩手机的收银台，此时已成为了怪物的餐台。
黑漆漆的老式小区出现在云溪眼前。整个小区没有一盏灯是亮的，甚至比城市其他地方更加死寂。
两人的心吊了起来，柯悠洋拿着手电筒，不停地扫视着周围，可惜在这浓稠得犹如实质的黑暗中，手电筒能照亮的范围也极其狭小。
“喂……”他的声音在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万一突然窜出只丧尸，那我们就死了啊！”
云溪的心沉入谷底。这是最糟的情况，整个小区都像死了一样，连挣扎的声音都没有。
那姐姐……她怎么样了？
云溪不敢再想，将这些坏念头从脑海中赶出去，说道：“我们先把东西放在我姐的车旁边，然后等下就可以开车走了，比电动车要强。”
“嗯……”虽然他对这个黑黢黢的小区还是恐惧极了，但是有轿车代步的话，不仅速度和安全性有保证，能带的物资也更多，活下来的希望确实更大。
小心翼翼地从大门走进小区，他用手电筒扫过保安室，只见一只稍显瘦弱的怪物正在撕咬着小区的保安。他浑身一激灵，连忙将光亮扫到别的地方去，以防引起它的注意。
将电动车在那辆银色的丰田旁边停好，云溪和柯悠洋一人一把菜刀，脖子上挂着手电筒，准备向漆黑一片的楼里走去。
“一定要活着啊。”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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