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注意到祝棋的动作,众人皆专注看马大夫的动作。只见马大夫捧起柳云凤的手,一边在手掌上轻轻按压,一边问道:“这儿疼不疼?”
柳云凤呲牙咧嘴的吸气:“可别按了,哪儿都疼。”
马大夫沉吟,将柳云凤的手翻过面,按压手背。
“啊!”柳云凤痛呼一声,将手抽回,埋怨道:“都说别按了,疼死了!”她捂着自己的手,痛的泪眼涟涟,刚才被按过的地方针扎一般锐痛。
马大夫不语,似在思考什么。
“怎么样?像我说的那样吧?”马浩波期待问道。
只要父亲点头,那就证明了他的医术虽然比不上父亲,但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
柳云凤唾道:“呸!你个三脚猫现什么眼。”
她转而奉承起马大夫来:“我们马大夫妙手回春,一定能为我找回公道的……”
庄景福也忙问:“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马大夫后背沁出了汗。
他诊明白了……儿子说的……不对呀!
先是外力压迫致手骨骨裂,而后挤压撞击造成淤血红肿。虽然后者伤的更深,但若没前者诱发,不至于伤成这样……
可这……他能说吗?
不说,他对不起良心。说了,他儿子以后就更没办法在村里立足了……自己年事已高,看着体格尚好,可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凭儿子的声望,他要怎么凭医术在这里生活下去?
“爹。”马浩波不懂马大夫的心思,他自信的催道:“就是像我说的那样,对吧?”
“这……”马大夫抬头,村人目光炯炯,都好奇结果。
他低下头,无力的走到庄景福身前说道:“是……”
“是什么?”众人纷纷追问。
“是像我儿子说的那样……”马大夫一扫来时的从容意气,在短短几句话间,就老了十岁。
众人欢呼出声,像过节似的快乐喜庆。虽然这事儿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但看了这么久的热闹,还打了一架,感情难免会带入进去。
他们一个个痛骂着柳云凤,比李秀莲还要激动。
李秀莲高兴的把祝棋抱在怀里,不停的说:“太好了……太好了!”
这一片欢快当中,只有三人格格不入。
祝棋觉得纳闷,她自己做的她比谁都清楚。不用挨罚是开心,可是……这瞧马大夫那样子,也不像是为了帮她,恐怕另有隐情。
柳云凤懵了,就算她夸大了事实,把一切都推给祝棋,可她没有说谎啊!
“等等!”柳云凤不服输,把祝立兴叫在身边,指着他说:“你诊不明白我的手,那你总能诊明白他吧?祝棋蛇蝎心肠数次将她父亲气昏,又粗暴的将他父亲的牙打松。马、大、夫……”她气的声音颤抖:“这,您总能看出来吧?”
一次说谎百次圆。
既然“诬陷”了柳云凤,那么祝立兴的伤,马大夫也不打算告知实情。
他让祝立兴张开嘴,匆匆看了一眼,说道:“你身体不好,营养跟不上,年龄又大,牙齿松动很正常。”
见柳云凤反抗不成,村人更加兴奋,出口嘲讽。
“哟,还不认呐?”
“我看啊,她只认钱!”
柳云凤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百口莫辩,她看着只会躲在自己身后的丈夫,鼻子一酸,泪如雨下。
马大夫扭过头去,招呼着自己儿子离开。
马浩波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把,还想抖抖威风,被马大夫拽起后领拖着走。
“爹你干嘛啊?”马浩波不解的问道。
“闭嘴……”马大夫内心煎熬,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分!
柳云凤抹了把脸,眼中怒火燃烧。
她对马大夫喊道:“老、匹、夫!今晚你睡的踏实吗!”
马浩波见有人骂自己父亲,张口回骂:“臭婆娘……”
“别说了……走吧……”马大夫有气无力的说道。
马浩波轻哼一声,不屑的瞧了眼柳云凤,跟在马大夫身后回家。
马大夫家中的女人们正在做饭。
两个男人都出去看热闹了,她们再跟着过去不合适。婆媳两人有说有笑,把上午听到的各种消息,翻来覆去的讲。
院门口出现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媳妇喜道:“他们回来了。”
她擦擦手,迎上去:“怎么样呀?给我们讲讲……”
待她瞧见马大夫的脸时,大惊失色:“呀!”
马浩波一路跟在马大夫身后,只觉父亲的背影萧瑟了很多。他以为是父亲累了,等他听到媳妇大喊,方觉不对。
他不安的掰过父亲的肩膀……
“爹!!!”
马大夫衣襟湿尽,老泪纵横。
……
庄景福捂着胀痛的太阳穴,说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日上三竿,围观众人见事情已了,一哄而散。只有三个当事人还杵在这不动。
“你俩还等着我打祝棋板子不成?还有你……”庄景福招呼着祝棋:“还不送你爹娘回去。”
祝棋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您是认真的?”
都吵成这个样子了,还让她送回去呐?
庄景福轻拍祝棋额头,说道:“怎么说都是你父母……”
柳云凤冷冷道:“不,我没有这样的女儿。”
庄景福以为柳云凤说的是气话,安抚道:“别这样,你冤枉她,她也没说什么啊。”
柳云凤勃然变色。
“我冤枉她?!”
今天都是怎么了,都昧着良心说话!
祝立兴自知身上的脏水洗不净,他长吁短叹的说道:“跟郭家公子那事儿,就算了吧……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吧……”
女儿嫁是嫁不出了,再把她气走,地谁种?
“不可能。”柳云凤说道。
在自家人面前,祝立兴硬气起来:“我说了算!”
柳云凤轻哼一声:“你算个屁!”
今日丈夫的举动,把柳云凤的心伤的不轻。往日她体谅丈夫身子弱,什么都冲在前面。可……一个男人,在妻子被众人谩骂的时候只会躲在妻子身后,算什么男人。
她强势的把丈夫扒拉到一边。
“我被人骂的时候你不说话,那以后也不必说。”
在家里,最捧着祝立兴的莫过于柳云凤。
一天之内接连被两个女人顶撞,祝立兴无法接受。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柳云凤,声音嘶哑的说道:“你……”
“我?”柳云凤冷笑:“躲在我身后歇着,什么都别管。”
祝立兴颤着双腿后退几步,啪叽一下瘫倒在地。
庄景福连忙去扶,被柳云凤拦住。
她缓缓说道:“此事虽了,但我与祝棋断不能相容。请村长作证,让她另立门户吧。”
庄景福吃了一惊。
另立门户,女户?
“不行!”他断然拒绝。“父母兄弟尚在,哪有未嫁女子立户的。说出去,还让祝棋怎么嫁人!宝珠,快劝劝你娘!”
祝立兴也不住的点头,哪怕此时没有一个人在意他的意见……
祝棋巴不得自己出去住,但面上又不能表露出喜悦,她压着嘴角说道:“如果母亲实在嫌弃我的话……宝珠……愿意……”
“哈,你可得了吧。”祝柳氏嗤笑一声,继续对庄景福说道:“父母子女都愿意,还有什么不行的?今天就办了吧。”
祝立兴爬不起来,用脚蹬着柳云凤的腿肚子,极力抗议。
“不……不……”
柳云凤比祝立兴清醒一些。祝立兴还指望着祝棋回去做牛做马,她可断了这个念头。与其让她回去吃白饭,还不如叫她滚出去。
不是不想嫁吗?那就一辈子别嫁好了!
庄景福还是不同意,他怒道:“荒唐!实在荒唐!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回去,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
祝棋冷眼静看,作为女子主动提出立户在这里属于离经叛道、不守孝道。她刚被“孝道”折腾了一遭,可不想留下什么把柄。
她轻皱眉头,忧郁的站在那里。
柳云凤看见祝棋那张脸就来气。
一个小畜生,长得倒是讨便宜。什么话都不用说,只需撇撇嘴,就有大把大把的人怜惜她。
柳云凤恶狠狠的说道:“您若怜惜祝棋,现在就给办了。我悄摸悄声的,什么都不说,她还能保个名声。不然,我就去县里找官老爷办,到时候,大鼓那么一敲……”
她恶名已多,也不怕再背几个。只要能叫这个小畜生下半生过得凄凉惨淡,她认了!
至于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呵,怎么可能。
庄景福被她这幅样子瘆得慌,他联想了一下柳云凤去县里之后的日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庄景福仰天长叹:“把族老叫来,开祠堂吧……”
.
娄初夏听别人说祝棋拒婚,还被父母告到村长那里,兴冲冲的去看,却半路被娄初春抓回了家。
娄初春趴在床上开始哭,一哭一个多时辰,听的她脑仁儿疼。
“你哭什么呀?有什么事情你说嘛。”
事关闻清元,娄初夏不得不安慰。
娄初春嘴上、脸上的胭脂全哭花了,蹭的满被子都是。她含着哭腔跟妹妹诉苦:“秀才……秀才他心上人是祝棋!”
娄初夏心停跳了一瞬,觉得全身血液都凉了。
“你听谁说的。”
娄初春把事情告诉给妹妹听,越说越伤心,又埋在被子里,呜呜出声。
娄初夏听完,笑意一闪而逝。
这个傻子,闻秀才明显是唬你的。不过……
她坐在床边,手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娄初春的后背,说道:“原来秀才和祝棋早就两情相悦……怪不得祝棋瞧不上那郭公子,把郭夫人骂出门呢……”
“什么郭公子?!”娄初春抬起头来,目光犀利。
娄初夏口吻疑惑,问道:“你不知道吗?今天早上……”
事情道尽,她感叹道:“唉……要是郭公子能和祝棋在一起就好了,可惜啊……”
娄初春听到心里去,她沉思起来,琢磨着事情的可行性。
见姐姐“开窍”,娄初夏又添一把火:“不过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吧。祝棋那样辱骂郭夫人,郭公子怎么还会娶她?不过,若我是郭公子,一定要教训教训她,把她强行收作暖房丫头,看她还敢不敢撒野。”
娄初春眼睛越来越亮,像是听到了什么好主意。
“哎呀!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娄初夏羞赧捂脸。
“姐姐……你可别当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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