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电话几乎把程飞扬吓得灵魂出窍。
包不凡听着对面乒铃乓啷一阵兵荒马乱,心态依然稳如狗:“搞什么?好久没见着溪妹下场出手,是不是激动过头了?你这在我面前演什么,去她面前装啊!”
程飞扬太阳穴直跳,“你懂个屁!”
包不凡确实不懂,当年梁溪的成名之战,他只是事后道听途说。
人人都说初中部有个学妹特别飒,一个人撂倒个一米八以上的大汉,不仅身手敏捷下手还特别狠,专挑着人家的软肋出手,小拳头砰砰往人家胃上砸。
被她撂倒的那位半夜还捂着肚子送了急救。
学妹愣是一点儿事没有。
不仅人没事,学校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不仅狠又飒,背后还大有来头。出这么大的事,竟然连个通报批评也没有。
后来他才知道,这位一来就让明德众人闻风丧胆的小学妹,是同班同学程飞扬的发小。
也难怪,和程飞扬一同长大,能不歪可太难了。
这件事在包不凡这儿是道听途说,但在程飞扬那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们几个发小,同在明德上学的有三位。程飞扬、梁溪,还有一个叫王幼安。
王幼安才是几个人中玩得最疯的一个。
当然,在她还没滚去念语言班之前,论起关系亲疏来,程飞扬只能往后靠,她和梁溪好得像穿一条裤子一样。
好在如今远在大洋彼岸,有效地减少了不少对梁溪的荼毒。
当初她们能玩那么好,看在程飞扬眼里,不外乎一个原因,俩人都是实打实的中二少女。
小时候被梁溪压着脑袋喊变身,大一点了还要生无可恋地配合王幼安表演什么
——操纵汝之邪王真眼
——面对命运的疾风拔刀
真他妈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羞耻。
一个没正,又带歪一个。
也就梁溪会跟在她后面满眼崇拜地追着,“我安姐大帅比!”
王幼安在明德是实打实的大姐大,被家里按着头送去念国际班之前,一心向着要把这个位置让给梁溪。
他当时就无几把语,这他妈是要祖传还是怎样?
王幼安一边想着让梁溪接替她的大任,一边掐指一算:遗愿虽好,恐不能服众。必须给梁溪制造一点响头,当她当之无愧。
她当晚一拍脑袋,想了个馊主意,又找来程飞扬要他配合。
程飞扬一听就摇头,“老子配合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就知道他没那么好搞定,王幼安阴阳怪气啧了一声:“不来拉倒,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六六知不知道某人房间抽屉里私藏了好多她的照片诶。”
“……”
程飞扬沉默片刻,投降:“怎么配合。”
于是所有的传说都是源自于两人导演的一场戏。
一米八的大汉是他找来的,三百八十线横店小演员,别的不会,就是尸体和被揍替身演的多,业务能力没有炉火纯青也都熟能生巧。
再加上梁溪跟着王幼安学过几招擒拿,中二少女嘛,老觉得自己这一招一式学起来特别不一样。
人家练好几年她骨骼清奇就能一夜成才。
至于后面效果怎么样,去当年的明德打听一下梁溪这两个字就知道了。
把人打进医院,令人闻风丧胆。
真要论起来,进医院也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是王幼安非要拉着他和那个三百八十线小演员开庆功宴,在烧烤摊上把人家吃成了急性肠胃炎。
第二天添油加醋一传播,连梁溪都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小拳头喃喃自语,“这么厉害的吗?”
这件事天知地知,小演员一走,除了程飞扬和王幼安谁都不知道。
活生生地把一枚中二少女成功洗脑,自以为自己是旷古烁今的奇才。一不小心脱离轨道成了所有人眼里的不良少女。
以至于包不凡的电话打过来,说她惹事被带走了,程飞扬后背一凉,顷刻间出了一层薄汗。
他本来就不放心梁溪一个人到二中,观察了一段时间,亲眼鉴证她一心向好还当上了纪律委员,说他比梁大伟还高兴都不假,恨不得买一打鞭炮庆祝一下。
起码自己能踏踏实实过一段日子。
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人生地不熟的不要轻易惹事,这一转眼又摊上了大事。
程飞扬一路狂奔,担心之余只想等王幼安回来锤爆她的狗头。
***
与其说一路跟随,不如说是梁溪主动带路,从刚才那个地方到巷子里,她没有表现出一丝半推半就,全程都是心甘情愿自己往前走,脚步看起来还挺轻快。
一行人在巷子深处停下。
走在最前面的黄毛挽起袖口,掏出藏在宽大外套下的木棍,歪着一边嘴角痞气一笑,“来,给你男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一个人过来。”
梁溪愣神:“什么男朋友?”
“别装了,小妹妹。”黄毛胸有成竹地把木棍换了边手,又拿出手机切到早上拍的照片那儿,指着上边顾宴清的侧影恶狠狠地说道,“才一起吃过早饭,晚上就把人家给忘了,你这男朋友得多伤心啊。”
旁边绿毛嘿嘿一笑,“还是说你对这小子不满意,要不给哥哥当小女朋友。得嘞,哥哥疼你啊!”
几个人说着哄笑一堂。
梁溪这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
是顾宴清的对家把她当成人女朋友来寻仇了。
她在明德三年都没碰到过这种桥段,这也……
太刺激了吧?
梁溪撇过头理直气壮:“我没电话。”
“这他妈是什么乖乖?!”
黄毛一示意,边上立马有人把手机怼到了梁溪面前,瞪了她一眼:“给给给,赶紧的去打电话,别给老子耍花样。”
视线一一从几个人脸上打了个转,梁溪严重觉得黄绿毛看着不怎么聪明的样子,皱着眉不耐烦道:“我是说,没他电话号码。”
“你他妈玩老子啊?说出来也不嫌笑话?”
黄绿毛大概是领头人,一说话后边就有人十分敬业地附和。
这会儿他一说完,发育期少年粗犷的嗓音像是混了什么金属颗粒,连笑起来都觉得沙沙的震得耳膜备受折磨。
有人笑得提不起气来,晃着手里的棍子前俯后仰。
梁溪觉得自己耳边魔音绕梁,听得难受,伸手直接把快怼到她脸上的棍子往边上一拍。
“啪嗒”一声,棍子应声落地。
回荡在空气中的笑声戛然而止,几个人不约而同回头看着没拿稳棍子的那哥们,还没来得及训斥,就见少女主动弯腰捡起棍子,气势十足地扫了他们一眼:“笑什么笑,没拿到号码有这么好笑吗!”
***
顾宴清叫不出眼前这人的名字,只是见过几次。
是常跟在莫西干头后面的胖子。
胖子跑得满脸通红,半天没喘上一口气,就听嗓子眼呵斥呵斥了好一会儿也没崩出个屁来。
“怎么了?”顾宴清皱眉。
“大、大大大、大哥。”胖子用力吸了口氧,“小嫂子她,她被人挟持了!”
“……”
什么鬼玩意儿。
顾宴清收回目光抬腿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脑中闪过一道光,突然顿住,“谁?”
“就——就——我他妈也不知道小嫂子叫啥啊!”他想了半天猛得一拍手,“对!就是小卖部我们见过的那个!最漂亮的!”
衣领骤然被人揪起,就见顾宴清脸色沉得发黑,咬牙吐出两个字,“在哪?”
胖子将近一百八的体重也被揪得差点拖离地面:“徐哥跟着呢,我打电话给他!”
顾宴清在赶过去的路上听胖子七七八八把他和莫西干头撞上职高的那一幕讲了一遍,一听到梁溪支走了同班同学自己跟着人进了巷子,心脏几乎要顺着嗓子眼蹦出极限。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其实自私得很,旁人是谁也好,他只希望梁溪没事。
耳边风声猎猎作响,顾宴清独自一人举着手机导航在巷子中穿梭,一开始还能听见胖子跟着在后面喘气儿,一口气不停跑了一段后边的人早就失踪了。
屏幕上两个小蓝点已经离得很近,再往前一个巷口大概就到了。
顾宴清站在空旷的巷道飞速扫了一眼,前面是一堵矮墙,两边的路悠长寂静向外延伸。
往两边绕路多少会耽误点时间。
几乎没怎么思索,他把手机揣进裤兜,攀住矮墙顶端的铁栅栏一个纵身撑着身体跃了上去。
对面是居民区的绿化带,穿过绿化带再过去一面墙,就是地图上显示汇合的蓝点。
她一定没事。
顾宴清把手按在胸腔疯狂跳动的位置,又一次自我安慰道。
手指再一次攀上矮墙,他似乎听到了墙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他侧耳,其中一道声音听着有些痞,骂了两句陡然提高音量:“既然坚持不把男朋友叫过来,也行。那别怪哥哥们不客气。”
“来,哥哥看看你的小钱包。”张口闭口称自己是“老子”的不良少年似乎玩起了情趣,看着漂亮小姑娘的脸忍不住调戏起来,说话声阴阳怪气地一唱一和,“不想拿点零花钱出来或者叫一声好哥哥也行。”
顾宴清收拢指尖,小臂发力。
整个人顺着手臂的力量攀附而上,倚坐在墙头横空出世。
他垂着眼皮往下看,嘴角不自觉抿成一道冷硬的弧线。
梁溪一小姑娘被团团围困在墙角,几个红黄蓝黑毛敲着手里的棍子挑衅得厉害。
正对着他的方向有人注意到墙头突然出现个人,“诶”了一声,被顾宴清狠厉阴沉的眼神一扫,下半截提醒的话含在嗓子里一下没发出声来。
少年撑着墙沿正欲跳下,就听底下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地哼了一声,也不知从哪儿变出根棍子,抵在胸前朝那群红黄蓝黑毛晃了晃:“小钱包没有,小拳头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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