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溪到家没多久就收到了顾宴清的短信。
【到家了, 早点休息。】
美好的周五,这么早休息岂不是浪费光阴?
梁溪回复完“晚安”, 把手机丢在茶几上,趴在沙发上一前一后晃着小脚丫:“爸, 您刚说什么来着?”
“小小年纪就健忘啦?”梁大伟觑了她一眼,把面前的果盘推到她面前, “来, 再吃点。可真给爸爸争气, 你看这成绩比初中那会儿好多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妈在家的时候, 没有老爸在家管用。”
梁溪习惯性无视了后半句,撑着下巴看他:“好多了是考了多少呀?”
“喏,自己看看。”
梁大伟从公文包里取出薄薄一张成绩单,顺着茶几的边缘推了过去。
梁溪也没拿起来细看, 就趴在沙发上伸长脖子望了一眼。
语数外、政史地、物化生、俗称老九门。
说是摸底考, 涉及的知识面还是偏向高一新学的那些新知识, 这么一看也就偏文科类的还凑合过得去吧。
她在明德的三年, 有一半时间是荒废了的,初二新增物理, 初三又多了门化学, 这些基础都没打夯实,一碰到摸底考就原形毕露了。
最惨的是物理,也就考了卷面分的一半。
亏得她爸能大言不惭地说有进步,这美化滤镜厚得已经超出想象。
梁溪还在想着分数的事儿, 就听梁大伟继续感叹道:“二中真是个好学校啊,你们班主任还挺严格。散了大会非拉着我开小会……”
梁溪扶额:“您还开小会了?”
“可不是,你们张老师非说你肯定退步了,原话怎么说来着,哦,对!”
梁大伟直起身子,伸出食指假意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镜边,惟妙惟肖地模仿道:“梁溪这孩子,不该只考这么点。是不是还不适应二中的教学方法,还是家里给她太大压力了?梁溪爸爸啊,你这个回去得多和孩子交流交流,配合咱们学校一同找出原因来。”
说完他咳了一声,恢复自己的样子:“我就寻思着,考的这分我也挺满意啊。二中到底是严格,你要天天和你们这帮子同学老师在一起,绝对进步。”
“那您说我原来还没这么多分了么?”
“那哪儿能说。”梁大伟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梁溪,“哪有自己揭短的。”
梁溪轻吁了口气,一想到自己信口开河在顾宴清面前吹破牛皮说什么清华北大的,还有张有德给她的莫名信心就觉得头疼。
叼着半截车厘子思索了一会儿:“爸,要不……您给我找个补课老师吧?”
梁溪说着索性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掰着手指计算:“要理科的,最好还是从初中的内容开始补起来。文科暂时就不用找吧,我自己先背着,别花这个冤枉钱。”
大半夜说要补课把梁大伟吓得不轻,他忍不住用手背贴了贴小姑娘的额头。
怎么突然转性了?
还记得之前成绩直往下掉的时候,他和陈洁为了离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
一看家校联系的app发来成绩就说要给她补课,结果梁溪任性惯了,跟狮子似的瞬间炸毛,在沙发上跳来跳去喊着口号,“爸爸,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了开心最重要吗!我就喜欢玩儿,我不要补课!补课我就不快乐了!”
当时梁大伟就想,行行行,别太差就行。到时候爸爸有钱把你送出去镀金。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这次是梁溪自己主动提出了补课。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梁大伟拍案而起,“老爸给你找个金牌班,名师一对一,你想怎么补怎么补,别给爸爸省钱!咱们家砸锅卖铁,也得供你上学!”
“……”
梁溪无奈地抽了抽嘴角,“爸,我真的劝您。少看电视剧。”
***
一涉及到梁溪的事情,梁大伟办事效率高得出乎想象。
周末两天他虽然在外忙得脚不沾地,还是吩咐了秘书把全城的金牌补习班挑出了个花儿来。
梁溪大周日的哪儿也没去,被迫跟个领导似的待在家里面试补习老师。
此时家里除了梁溪和周秘书,沙发那头还坐着个不修边幅的秃顶老头。
这是一早上她见的不知道第多少个补习教师了,梁溪撑着脑袋困得几乎头点地。
好不容易等对方自我介绍完,周秘书用笔头不着痕迹地戳了戳梁溪的胳膊肘:“小溪,你觉得张老师怎么样?”
——不怎么样。
虽然人家还没展露过真实水平,但光是一张看着就昏昏欲睡的脸,就提不起半点儿兴趣来。
尤其是怎么从他进来起,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老烟枪味儿,实在是无法想象近距离相处对她来说是种什么折磨。
一闻到令人不适的烟臭味,不知道为什么,就很难不想起顾宴清外套上清浅的皂角味。
闻着很舒服,想一头埋进去吸个氧。
两相对比起来,此时此刻的鼻子就越发难受起来。
但梁大伟时常耳提面命的“尊重长辈”这项基本原则在脑海中萦绕,梁溪偷偷撇了撇嘴:“周叔叔,您决定就好。”
周秘书不仅是梁大伟的私人秘书,在老板和老板娘离婚之后,还担待了不少照顾小孩的任务。对梁溪细枝末节的小动作也算了解个七七八八。
一听她说都听自己安排,周秘书基本心下了然。
合上笔记本露出公式化的浅笑:“那我先送张老师下去,等孩子确定要补课后再跟您联系。”
再回到楼上,果然见梁溪小脸垮了下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周叔叔,到底还有几个啊?补课而已,怎么搞得和相亲一样,太可怕了吧!”
“你还知道相亲什么样儿?一会儿还有个老师过来,你再坚持坚持。”
“啊……怎么还有。”少女把脸埋进沙发,“我说错了,这不是相亲,这是应聘吧?”
梁溪说得没错,这次找补习老师,梁大伟交代给周秘书其中一项重要点就是按照当初他怎么被录进集团公司的规模来搞。
不怕上门的老师太多,就怕广撒网的这把网子没捞到最好的老师。
几乎全市有名的培训机构,甚至于几个优质学校家长群里口碑极佳的补习老师,周秘书都给找来了。
梁溪现在头大得很,暗自发誓:管他怎么样,下一个只要还过得去,就当场拍板得了。
二十分钟后,周秘书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下楼没多久,后边果不其然跟着个中年女人,一身得体的套裙搭上资深教师必备厚底眼镜片。
行了,形象这关在梁溪心里基本就卡着合格线通过。
中年女人在沙发那头坐下,拨了下耳边的细碎的方便面小卷儿,这才露出正脸。
慈眉善目,看着比上一个好太多了。
周秘书新倒了杯茶推过去,给梁溪介绍道:“这位是王老师,是咱们南滨很有名的王牌补习班特聘教师。平时王老师只上一对一精英班,教出来的学生在任何学校可都是数一数二的。”
这套说辞颠来倒去,一早上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梁溪习惯性在心里默背出下一句:某老师在家长圈风评很好,是某某某特意推荐的。
但她猜错了,这回周秘书没有按常规出牌,神秘一笑:“咱们王老师可是听说你是二中的学生,才肯接的。要不然,这档期压根排不上呢。”
“二中?”梁溪不解地歪头,“二中怎么了?”
难不成是因为学校风气好,二中的学生特好教?
笑得温柔的中年女人抿了一口茶,“说起来有点私心,我先生是二中的教师。所以在我这儿,对二中的学生也有点偏心。”
说罢朝梁溪眨了眨眼。
还别说,这老师说起话来比想象中温婉许多。
梁溪折腾了一上午,早就审美疲劳了,难得来了个合她心意的老师,当下轻扯周秘书袖口:“周叔叔,快把钱交了,就王老师了。我爸那边肯定也同意。”
“定下了?”
“那当然了,我完全没问题。”
这边一拍板,周秘书深知自己老板女儿奴的个性,发了个消息告知一声后就单独给王老师付了补习费。
梁溪以为补课的事情就此能告一段落,捧着果盘吃得正开心,就见新上任的王老师和周秘书去书房谈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她挨着梁溪坐下,笑眯眯地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沓卷子,心平气和道:“你爸爸当时说越早开始越好,你看,老师都把卷子带来了。我们今天先做一份测试卷,看看从哪里开始查漏补缺。”
“……”
这么,猝不及防的吗?
她突然很后悔怎么办。
说要补习的是自己,现在肠子突然悔青的也是自己。梁溪绝望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抿了抿唇:“老师,非得现在开始吗?”
“现在不行啊?”王老师像真没听懂话里的言外之意,自顾自顿了几秒,“那再过十分钟怎么样?”
“……”
算了,早死早超生。
梁溪趴在书桌前习惯性地叼住笔帽儿,幽怨地一目十行看着测试卷。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秘书传达信息失误,王老师高估了她的真实水平。试卷一眼望去,除了难还是难,前前后后会做的题加起来不超过十个手指。
物理化学本来就不行,这套卷子严重打击了她所剩不多的积极性。
给出的一小时答题时间,指针还未过半,梁溪就觉得可以交卷了。
实在是超出她的最高水准,把能填的都填完,剩下的真是力所不能及。
少女自暴自弃地把卷子翻了个面,眼不见为净。
“答完了?”
王老师的声音适时在身后响起,抬手想取试卷。
“……是吧。”
梁溪攥着另一个角,那么一点仅存的骄傲让她实在不好意思把几乎空白的卷子交出去。
“来吧,让老师给你看看。”
手里抽走试卷的力道又大了一些,梁溪见坚持不过,倏地松开紧张的小爪子,目不转睛盯着王老师手里象征着生死的红笔。
她垂死挣扎往别处扯着话题:“老师,批卷子多无聊啊。您要不给我讲讲别的呗?”
“想听什么?”
“就、讲讲您先生吧。他在二中吗?是教高几的?什么学科?说不定我听说过呢!”
王老师手里的笔不带停顿,一路点着往下打叉,看得梁溪心惊肉跳。
“这有什么好聊的,就教你那个年级的。不过他教文科,和我这不沾边儿。”
整套试卷的答案大概被印在了脑子里,王老师批起来手脚麻利不带停顿,没两句话工夫就给她看完了。
这会儿翻着前后面,若有所思:“这是套综合卷,高中新学的知识点掌握得还行。就是初中两年像断了片儿一样,一涉及到原来学过的知识点就不成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被人一句话点出死穴,梁溪扶了扶额角:“我要说我阶段式失忆,把初中的都忘了,您信吗?”
王老师似笑非笑:“我该信吗?”
为了找回点自信,梁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辩解:“其实是理科太难了,我文科特别好。严重偏科,您知道吧,我听说女生的思维方式就不太适合学理科。”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当然,您是特例。”
“这样啊……”王老师扬开嘴角,笑意渐深,“我听梁先生说你是六班的。正好回去跟我先生打听打听,他们班里有没有一个文科成绩绝美的小姑娘。”
心里闪过不怎么美妙的预感,梁溪张了张嘴:“您先生是……”
“姓张,张有德。”王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她,“小溪认识吗?”
“……”
张老师!我是不是上辈子欠您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有德:是的,你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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