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哥赶着中午到的,饭都没顾上吃,在中间人龙哥见证下,看了陈明辉户口簿身份证,确认他真的成年后,双方就在协议上签字画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同时约定七日内搬家。
钱到手,陈明辉就不跟纪哥等人客气了,应付两句有事,掉头跑向钱家。
钱家的大门被他拍的啪啪作响。
“钱宇,钱宇……”陈明辉兴奋地大喊大叫,把左邻右舍直嚷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明辉是来寻仇的。
“嚷什么嚷,作死啊!”最先出来的是李翠。
见她身后没有钱宇的影子,陈明辉问道:“钱宇呢?”
“怎么你钱凑够了?”在李翠的想法里,陈明辉一个小孩子绝对不可能在三天的时间就能凑上那么一大笔钱。因此这话本意是讥讽陈明辉。
没想到陈明辉却道:“凑够了,我来接钱宇,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李翠大吃一惊,瞠目结舌不可置信道:“什么?你凑够钱了,八百块都凑够了?”
陈明辉不理会她的惊诧,转而就近对着几个看热闹脸熟的道:“叔叔,阿姨,那天我和李翠在老光棍家定下过继钱宇给陈教授做儿子,营养费给李翠八百,自此钱宇和李翠母子亲情尽断,生老病死各不相干。今天我带钱来了,是想请各位给我做个见证,我和李翠银货两讫,免得日后她反悔不承认。”
李翠顾不得惊讶,气愤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瞧不起谁呢?我还能贪你那两个钱?”
然而周围人包括被陈明辉求助的两男一女都直接无视了李翠的话,直接用态度表明她就是那样的人。
“行,孩子,我们给你做见证人。”被求助的三人点头答应。
一堆人呼呼啦啦挤进钱家,钱宇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拎着湿哒哒的双手出来,陈明辉从进屋就在找钱宇,看见他,几步窜上去握住他的双手。
“李翠又让你用冷水洗衣服?”钱宇的双手冰块似得凉。
顿时,周围跟进来看热闹的人群瞅着李翠的目光都非常不善。
这还是亲妈吗?让孩子洗衣服没什么,但这天竟然不让孩子用热水?
李翠被众多眼睛烧得跳起来,就算她脸皮厚也经不住这么多双眼睛谴责。
“我可没让他用冷水洗,是他自己磨磨蹭蹭不好好洗,把水都磨蹭凉了。”
陈明辉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的暴虐,他现在还不能把李翠怎样,还不到时候,李翠还没和他签合同呢。
终于暴虐之绪被陈明辉压住,他才敢睁开眼睛看钱宇。
“小宇,我来接你了。”陈明辉把钱宇的两只手紧紧捂在他的双手中,用自己的温度温暖着钱宇冰冷的双手。“我凑够钱了。”
钱宇多么想坚强,开开心心地笑,可最后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出来,他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不停地点头。
怎么说上辈子也是个老板,虽不敢说多有钱,但总归过目过许多文件。这过继协议也不用旁人写,陈明辉亲自动笔,一条一条写的特别详细,把钱宇摘得干干净净,此后和李翠半分关系都没有了。
写好后,陈明辉又特意当着众人面读了遍,没人异议,就要求李翠签字按手印。
本来李翠不愿意立字据,但陈明辉直接挑明问她是不是还想就着此事讹他,作证的几个人也跟着帮腔,李翠才不情不愿地签字画押。
陈明辉自己把自己那份字据仔细叠好,认真揣起来,也不管李翠的那份要不要。
“小宇,收拾东西,我们走。”陈明辉笑着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再也不用回来了。”
“嗯。”钱宇疯狂地点头,跳起来开心的兔子一样去收拾东西了。
李翠见状骂道:“贱货,这么小就知道跟男人跑,不要脸!”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看不过去,也是这次见证的中间人之一道:“李翠,你积点口德吧!钱大哥活着的时候对你多好,现在就剩下这么一点血脉,你还过继给旁人了,连点香火都不给陈大哥留,你就怕午夜梦回,陈大哥去找你。”
李翠怕什么,她才不怕。那个男人活着的时候,在她面前就唯唯诺诺,她说一不敢二,死后都烂成泥巴了,更不怕了。
“你知道什么,我亲眼看见他们又搂又抱又亲的,可不要脸了!”
周围的人群明显不相信她了,李翠的人品磨掉他人的最后一点信任,没人愿意再相信她的话。
陈明辉冷冷地道:“户口本呢,拿出来,现在咱们就去派出所过户。”
“哼,拿就拿,当钱宇是香饽饽,谁还愿意要他怎地!”
钱宇抱着一个大塑料的行李袋子,出来就听见李翠这么说,本就不抱期望的心彻底凉透了。
忽然手上一暖,是陈明辉握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拎过并不重的行李抗在肩膀上。
两个人把行李送到陈明辉家才和李翠一起去了派出所。派出所的人看见迁户籍的竟是两个孩子。
叫钱宇的这个要把年纪改大,单独分出来一个户籍。
“这不是胡闹吗!”老警察道:“两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过日子,你这当妈妈的怎么回事?”
陈明辉马上道:“伯伯,不是的,户口分出来是因为要当兵用。是启叔叔让我来找你的,我和他儿子启明是同学。”八十年代户籍管理不严格,为了当兵改户籍的比比皆是,派出所里常办这种事。
“对对对。”李翠附和道。她大抵还有些许羞耻心,没光明正大到处宣扬过继出去个儿子。
老警察知道启父,又想起早些时候他确实拿了一个户口本过来改年纪,正是陈明辉这个名字,想了想,最后还是给改了年纪,分了户。
看着户口簿上孤零零的名字,钱宇心脏猛地蜷缩一下,似被抛弃的幼崽,对未来有些惶恐有些不安。
突然间,手心一暖,钱宇低下头,看见自己不知何时无意识攥起的拳头被大了一圈也黑了数度的另一手掌包住。
“你还有我,小宇。”那人轻轻道。
就是这么轻飘飘的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就定了钱宇的心。
幸好,他并不是没人要,幸好,他还在他身边。钱宇手上更加用力地回握回去。
出了派出所,陈明辉拉着钱宇的手和李翠分道扬镳。走了两步,钱宇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就看见那个最近一个月对他非打即骂的女人,快快乐乐扬着手里的户口簿,拍拍打打哼着歌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突然头被搬正,对上陈明辉还带着稚嫩的少年脸庞。
“别伤心,以后我会连着她那份一起对你好的。”
不知不觉红了眼圈,钱宇脚底搓着地面,良久才道:“早前,我爸还活着的时候,她对我很好很好的,真的很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变了,突然就那么多余我,从前不是这样的。”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滚下来。
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陈明辉所能做的只是拥抱着钱宇,提供一个肩膀给他肆意发泄。
哭的差不多了,陈明辉才哄道:“别哭了,中午给你炒肉再煎个鸡蛋饼好不好?”
这时候家家户户条件都不大好,衣食上还紧缺着,肉和鸡蛋都是好东西。
听到肉和鸡蛋,瞬间就想到了钱。钱宇这才从被喜悦冲昏的头脑中冷静下来,反应到不对,他马上问道:“明辉,那么多钱你哪来的,真是启明他爸借给你的?”
这事瞒不住,况且七天内还要给纪哥倒房子,陈明辉就明说道:“我把老房卖了,一共卖了一千六百二十九元,去掉给李翠的钱,还剩下八百四十二元。”这其中还有十三元定钱。
“你,你为了凑钱卖了房子?”钱宇声音都颤抖了。
陈明辉赶紧道:“你别多想,要不这房子我也得卖。我承认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但更多的原因也是为了我自己。小宇,我以后打算好好学习,不但要上高中,还要考大学。你也知道我底子差,高中肯定考不上,我打算求启明他爸帮忙办个自费,一个高中自费怎么也要几百,这还不算书费学费,这都是钱,所以这房子怎么着都得卖。”
钱宇咬着嘴唇,“那行,等我中学毕业,我就不念了。有中学文凭,在镇上乡上都好找工作,以后我养你。”
“那怎么行,你是我媳妇,我怎么能让你养。”陈明辉嚷道:“况且这书,不仅我得读,你更得读。你上一天学,我就跟着念一天,你不读书,我立刻也不读了。”
钱宇为难道:“可钱?”
陈明辉却是神秘一笑,“钱的事,我已经有法子解决了?”
“什么法子?”钱宇好奇的问道。
陈明辉把心中的计划和钱宇讲了,那就是做生意。八十年代可是华国历史上,有名的遍地是黄金的年代,据说摆个地摊都能富家,一个月就抵得上工人一年的工资。
只不过这时候做生意还不被社会主流认可,很多人仍固执的认为那是在投机倒把,只有工人才是正经工作,人人羡慕的铁饭碗。
钱宇想到陈明辉为了他去干那人人瞧不起的活,心里就难受。可又说不出阻止的话,不干这个,他们年纪这么小,还能干什么,总不能真这么坐吃山空。
说来说去,陈明辉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卖了他爷爷留给他的房子,又为了他低三下四的做生意,被人瞧不起。
钱宇心里疼,可这疼中却含着甜。
钱宇想,这辈子,只要陈明辉愿意,他就守着他一辈子,一辈子对他好,永不背叛他,他的命也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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