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你自己在家呢?”陈明辉都在他舅妈家门口蹲半天了,眼瞅着他舅和王世楠一前一后出去了才跳出来,他舅可不像他舅妈那么好对付。陈明辉不想这个节骨眼上出茬,特意埋伏在这里。
看见前世害他生不如死的王世楠,陈明辉不知道用怎样的自控力才没有扑上去亲手宰了他。要不是心里时时刻刻记着钱宇,还有一个钱宇等着他救人,也许他真的会不忍不住杀人。
现在对上这个舅妈,陈明辉心里同样说不清楚什么滋味。上辈子他孤苦无依,只有这个舅妈会在他偶尔饿的不行的时候,做点吃的给他送去,他一直记着这份恩情,后来有了能力,就把这个舅妈当做唯一的亲人来待,对王世楠这个表弟更是好得不行,给钱给工作,跟祖宗似得供着,事事给安排。最后呢,就落得一个葬身火海的下场,也不知道这其中他的这个‘好’舅妈有多少手笔。上辈子看不透,这辈子终于明朗了。
张菊明显感觉到了外甥态度的变化,不似以往那样带着虽然不说却很明显的亲昵。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试探问道:“明辉,你遇到什么事了?”
陈明辉本来想说点什么,忽然打住,很奇怪的瞅着张菊,上下打量着自己舅妈,半晌才道:“舅妈,我又把人脑袋开瓢了,那人现在在县医院里住着呢,听说挺重,能不能缓过来还是两码事。前两天他家报案了,警察让我赔偿医药费,先拿个七八百,不够再说。”
张菊手一哆嗦,葫芦水瓢掉在地上,也顾不得去捡,忙道:“咋要那么多钱?”
陈明辉呸了声,面容上闪过发狠的血腥,“没打死呗,打死就好了,半死不活才费钱。”
陈明辉那样太吓人,恶鬼似得。张菊这个亲舅妈也怕,吓得后脖颈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她终于记起,眼前这个平时在她面前和普通少年一样,她说什么他还多少听些的少年到底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十四五岁的孩子,没有主见,不支事。
陈明辉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混混,因未成年,不能怎么样,因此名声格外凶悍。
张菊怕了,哆哆嗦嗦道:“哪,哪怎么办?”
陈明辉道:“我没钱,让我赔钱我可拿不出来,可派出所的人说了,拿不出来就让我进少管所,那地方我住过一次,再不想进去了,真tm不是人住的,所以我打算跑路。”
“跑路?”张菊本本分分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也没干过违法的事,更害怕了。
“对,你把户口簿拿给我,我去乡派出所改个大点的年纪单分出来,请镇上龙哥给我托关系当个兵,直接跟部队走,到时候天涯海角,他上哪找我去。”
张菊嗫嚅道:“可,你不是,一直不愿意当兵吗?”
“不当兵就进少管所,你说怎么办?”
张菊不说话了。因陈明辉祖父去世后,陈明辉未成年,不能单独立户,必须得有个监护人,就有许多人打上陈家房子的主意了。
陈爷爷和陈明辉父母一起生活,陈明辉父母有点本事,手里攥下点钱,又留下三间大瓦房,加上陈明辉爷爷自己住的三间大瓦房,这家底也不算少了。
有儿子就动心想要以养老人养侄子为由头,占了那房子那钱。但陈爷爷是个心明眼亮的,知道其他儿子那些小九九,因此没有答应,不顾和儿子们撕破脸皮,硬气地领着小小年纪的陈明辉单过起日子。
陈爷爷到底年纪大了,一个人过日子攥公分养孩子,还要供孩子读书,不可避免地动用了陈父陈母留下的家底。
后来长期劳作,营养不良,终于使老爷子病倒了,为了给陈爷爷治病,陈明辉不仅用掉全部家底,还卖了三间大瓦房,但到底老爷子还是没治过来,撒手人寰了。
陈老爷子走后,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就盯上了陈明辉的房子,那可是陈父陈母用好料盖的房子,装修好,漂亮,拿来当新房都不过时。
于是陈明辉成为被争抢的对象,也就是那时候面对一副副丑陋嘴脸的陈明辉爆发了,抡起菜刀不管不顾,一个个给人砍了出去。陈明辉是真不要命了,谁敢动他的房子,他就发誓要和谁同归于尽。别看他年纪小,但发起狠的样子,双眼猩红,是真吓人。
那些亲戚是想要房子,可也想要有命花,被这么个不要命的狼崽子盯上,哪天说不准真给砍死了,哪可得不偿失了。后来实在无可奈何,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其中参与争夺房子的都是陈家人,陈母那边是外姓人,知道怎么闹也落不到他们头上,所以没人管这事。等陈明辉自己摆平后,听到陈明辉是这么个连亲戚都不顾的祸害,更不愿意招进家里,怕过日子稍起点龌蹉,再给他们打杀了,所以一直都躲瘟神似得躲着他,谁也不愿意做这个监护人。
后来实在没办法,陈明辉自己提出来单过,绝对不刮拉任何人,就是户籍上占个名头,等一成年就分出去。这才最后找到张菊这里。
陈明辉自己有房子,不住在张菊这,又给了张菊五块钱挂名头钱,在乡长的见证下,双方协商不负抚养责任,这才点头同意。
从此陈明辉自己过日子,因为没经济来源,就认了一个镇上大哥,跟着他混点吃喝,日子愈发过得没边了。
陈明辉嗤笑声,双眼死死盯着张菊,“舅妈,派出所的人可是跟我说了,我要是实在不给钱,那就找我监护人要。我户口簿上的监护人可是你们。”
张菊似是被烫到般,“那怎么行,当初乡长给做的见证,说你只是在我家户口簿上做做样子,我们不负责任的。”
“哦。”陈明辉挑挑眼皮,“派出所说了,那是不具有法律效益的。反正这钱我不拿,你们就得拿。”
“这凭啥?”张菊急了。
“凭啥我可不知道,反正这话是派出所说的,派出所还能说假话。”陈明辉冷笑,“舅妈,你要是不想管我,我劝你还是赶紧把户口簿拿出来,我去镇上改了年纪,单独立户好快点当兵报名跑路。要是晚了,跑不了,我反正是没钱,你家有钱你家拿,要是敢让我进少管所,等我出来,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我说得出做得到。”
张菊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陈明辉,这么多年了,因为她的一点小恩小惠,随手扔出来的亲情,这个渴爱的孩子从没这么对她说过话,从没把对外人那一套流氓似得做派用到她身上,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是说陈明辉骨子里果然是个六亲不认的狼崽子,一旦翻脸便是六亲不认。
张菊不敢赌,随着陈明辉年纪越来越大,他做的那些事也越来越无法无天,动刀子攮人,他不是没干过,关了几个月,后来还不是放了出来。
张菊哆嗦着去拿户口簿,给了陈明辉,跟着他一起去找启明,由启父带着他们去派出所改了年纪,单独立户籍出来。
拿着簇新的户口簿,陈明辉心情大好,“启叔叔,启明,等过几天,我请你们吃饭。”
“那倒不用,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好好学习。”
“行,我记着呢。启叔叔,我还有事,先走了。”
启明知道他过几天要去当兵,也就没问他还去不去学校了。
陈明辉急急忙忙的样子倒真像有要紧事似的,不过以以往陈明辉的表现真说不好。启明摇摇头。
陈明辉捏着点来到龙哥家里,急不可耐问:“龙哥,你那亲戚怎么说?”
“你呀,不用着急,我和他约好了,一会他就来,到时候你领着我们去看看,要是合适,今天就能敲下来,明天就能给现金。”
陈明辉大喜,房子一百二十平,加上院子里自留地三十平,他家位置又好,出门一条横道就是乡上中小学,房价大约在每平方十三点四元左右(这是根据别人六十平方的房子卖八百元算的),怎么也能卖个二千来元。这时候二千来元是笔巨资,不是谁家都能随便掏出来的。
等了约有一个来小时,对方总算到了。来人是一对年轻男女,二十出头,穿着朴素,但布料都是簇新的。
“来了。”龙哥笑了笑,给陈明辉介绍道:“这个小朋友就是我提到要卖房子的,叫陈明辉。这位是纪哥,纪嫂。”
纪哥惊讶的看着陈明辉,“这孩子成年了吗?家里大人呢?”
不用龙哥说陈明辉自己回道:“成年了。不过我家里没大人,只剩下我一个了,我能做主。”
陈明辉道:“这房子我本来舍不得卖,但我打算去市一中读书。可成绩不好,只能自费。一个远方亲戚答应给我办,但得拿点人情费,这我才会生了卖房的心思。”
纪哥和陈明辉一起去看房子,里里外外绕了几圈,纪哥满意地点点头。
“这地方不错,出门五分钟就是中小学,以后孩子上下学也方便,稍大几年级就不用接送了,这么近,自己走就行。陈明辉介绍道。
原来这是对即将举办婚礼的小夫妻,因女方不愿意和男方父母住在一起,想离远点,这两人才出来买房子。正好,男人是当兵转业,手里有点转业费,够买房了。
陈明辉得知后又马上恭喜道:“祝纪哥纪嫂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纪哥眉开眼笑道:“你这小孩儿真会说话。”
纪嫂也捂着嘴笑眯眯看着陈明辉,“小孩儿嘴真甜!”
纪哥被几句喜话说得心情大好,“行,小家伙,我也不是欺负弱小的人,房价我都打听好了,咱们就按市价来,我也不压你价,给你一千六百二十九元。”
乡上的房子能卖上这个价绝对占了临近小学的便利。现在改革开放了,许多私人小摊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这房子就在小学斜对面,眼看着干点什么都赚钱。有点眼界的人都能看明白。
过几年,到了八十年中期,房价至少能翻一倍,但陈明辉等不起了,他现在就要用钱,钱宇的命运就捏在这点钱上了。
当即就道:“可以,只是我着急用钱,你看……”
纪哥也着急用房,眼看着好日子在即,房子还没收拾,他同样着急,也拖不得。
纪哥道:“我家就在下面的万家村,一来一回两个多小时,你着急,我现在就回家取钱,你可以找几个信任的亲戚做个见证,我回来就能签协议。”
他们这地方买卖房子不兴过户,就是两家人坐到一起,至多请个邻居当中间人,然后协议上写上谁谁卖给谁谁,价格多少,在双方按上手印就算成了。这东西就具有了法律效益,是合法的,这里的人买卖房子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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