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公子!”谢纨带着青钰追出去,飞快地跑至冯弦思身侧,“你走慢点。”
冯弦思放缓了脚步,扭头看向跟上来的谢纨:“谢公子还有何事?”
谢纨没轻没重地一拍他后背:“公子今日还有事要做吗?没事的话不如陪我出去喝点小酒。”
冯弦思沉吟片刻,然后才道:“冯某酒量不太好,怕是会扰了公子的雅兴,不如公子还是……”
“欸。”谢纨截口打断他,“只是小酌几杯,用不着多好的酒量,再说我这种人就不必附庸风雅,谈什么雅兴了,只是想与你聊聊天。”
还未等冯弦思开口,谢纨就又道:“公子若推拒,便就是看不起我谢纨这个人。”
“公子说笑了,谢公子悦怿若九春,冯某早就欲与公子结交,如今恰得公子赏脸,”冯弦思转身朝他作揖道,“冯某自然乐得与公子同去。”
“那便好。”谢纨吩咐道,“青钰,备一辆马车,去明月楼。”
京都明月楼,地处京都中最繁华的地界,其中男女皆全,清倌红倌皆有。前半楼与艳游、酒色无涉,后半楼则供人寻欢作乐、红粉追欢。
又因其地消费甚高,所以来客要么是富商巨贾,要么就是皇亲贵胄。
谢纨上一世嫁与盛殊前倒是常来,不过碍着和盛殊的婚约,只敢点清倌,从不敢偷吃。
谢纨带着冯弦思及青钰三人,轻车熟路地踏进了明月楼,屋内鸨母立刻迎过来,只稍稍扫了谢纨和冯弦思一眼,接着便道:“是谢小公子和冯公子阿,二位爷今日过来,是要去后半楼的吧?”
谢纨一翻折扇:“正是。”
“今日荼锦姑娘叫人订了,这明月楼四绝还剩惜文、佩玖与清漪,二位爷想点他们,还是另择新人?”鸨母拈着绣花帕,说话时也扭着腰,看向他们的目光中仍是风情无限。
谢纨偏头看向冯弦思:“冯公子只爱姑娘,今日我为主,君是客,应该按冯公子喜好来的,不如就点惜文,公子意下如何?”
“冯某鲜少出入这风月场所,所识不多,还是由谢公子您来做决定吧。”冯弦思微微垂目,看起来倒是有些害羞的意味。
“那便要惜文了。”谢纨朝鸨母笑了笑,又让青钰上前递给鸨母一锭金子,“有劳了。”
“谢公子出手真是阔绰。”鸨母将那锭金子往衣袖中一藏,接着便笑成了一朵花,“二位楼上雅间请。”
冯弦思见谢纨轻车熟路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公子常来这?”
“不常来,便就是这儿,我能看上的人也没几个。更别说在这留宿了,他们再好看都比不上我,那岂不是叫我吃亏了?”谢纨大言不惭道。
刚收了他金子的鸨母也溜须拍马道:“谢公子说的是,咱们这最怕的就是您这般的人物,咱这把有您这般样貌的人叫做‘吃花台’,这儿的姑娘哥儿看见您这样的,都上赶着倒贴呢。”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道:“今日可真是巧,您瞧,周公子和惠公子今日也在。”
三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楼上一雅间的垂帘没拉紧,谢纨透过那条不宽不窄的缝,恰好能看到周易禄的脸。里边的周易禄听见声音,也抬眼,恰好对上了谢纨的目光。
“二位,胃口不错嘛,学堂一放课便来这。”谢纨钻进帘子,然后对鸨母道,“不必麻烦了,我与他们凑一间就好。”
鸨母笑道:“那惜文姑娘也请到这间屋子来吗?”
谢纨:“嗯,劳驾。”
接着他招呼冯弦思也进来,冯弦思原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见这屋中另两位一位是大理寺卿的儿子,一位是礼部尚书的儿子,便是再不好意思也忍了。
他拱手作揖道:“在下是御史台冯中丞的长子冯弦思,久仰二位大名,只是从前无甚机缘与二位结交。”
“坐。”惠望舒道,“既然是无忧带来的人,不必如此见外。”
周易禄一把揽过谢纨的肩:“你也就乖巧那么一日,第二日便告假去万寿宴,第三日干脆直接不来了。今日先生又唠叨你了,说你非孺子,不可教——还有不是说以后改正从良,再也不进明月楼了吗?怎么今日又来了?”
“带冯兄来见见世面。”谢纨接过红倌荼锦递过来的一杯酒,然后颇为豪放地一口饮下,“再说你们听我说了那么多‘以后再也不’打头的话,几时真的做到了?”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周易禄让荼锦给他们满上,然后两人碰了碰酒杯,“对了无忧,你听没听说,咱们买下的那养鹅场失窃,一月多以前咱们斗鹅用的那几只鹅全丢了,就你家小胜还在,也不知是闹了什么鬼了……”
惠望舒笑道:“这事出的离谱,那养鹅场里那么多鹅,偏偏就丢了我们那几只,又偏巧就你那只没事,我有权怀疑这事是无忧你未婚夫干的。”
“……”谢纨轻轻踹了他一脚,“没事别未婚夫未婚夫地喊,我跟他的婚约说不定什么时候便掰了。”
“怎么了?和盛殊闹变扭了?你这时候不应该急着为盛殊做辩解,说‘我家盛殊不会做这种事’的吗?”惠望舒打趣他道。
谢纨白了他一眼,周易禄又压低了声音道:“听我爹说,他今日进宫去面见皇上时,见盛殊被罚跪,听说跪了一整夜,圣上都没让他起,怎么回事阿?”
“不知道。”谢纨冷淡道,“以后他的事不必告诉我。”
周易禄笑得更欢了:“真吵架啦?”
“你俩前不久不还‘山无棱,天地合’的,这才多久阿,便与君绝了。还说此生唯晏如哥哥一人呢,谢无忧,你就是个小孩儿。”
谢纨不理会他们的调侃,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怅然,然后心里有些傲慢地想:哥哥我大你们一轮呢,谁是小孩?
在明月楼里坐了一会,又同冯弦思约好下次再来,谢纨便同青钰一起回府了。
谢纨不敢直接坐马车到家门口,恐惊扰了祖母,不但要挨她一阵唠叨,还要被逼着再用两大碗点心,实在可怕。
所以谢纨打算让马车停在巷口,然后从后院翻进去。
“少爷,您为何要带冯公子去明月楼,这不是要带坏人家吗?”青钰跟着他往谢府后院走,一路上都有些不解。
谢纨将折扇往腰带里一插:“谁带坏他了?那鸨母一眼便认出了他是谁,明月楼他能少去?常来还不敢说,装作一副清高模样,能是好人?”
青钰愣了愣,然后惊喜道:“确实是,少爷您变聪明了!”
谢纨轻轻一按他后脑勺:“滚蛋,会不会说话呢?我从来就没笨过。”
正当他们拐弯走向后院外墙所在处时,突然看到有道黑影自后院外墙翻上,瞬间便翻进了谢家院子里。
谢纨忙看向青钰,见他也是一样懵逼的神色,这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连忙跑过去,也轻车熟路地翻上了墙,留下青钰一个短腿的在外边干着急:“少爷,您忘了还有青钰呢,奴一个人上不去阿。”
“是谁?”谢纨轻轻握住了腰间匕首的刀柄,“竟敢私闯大将军府,不要命了?”
月光下,四周能见度并不高,谢纨只听得见外边青钰着急的呼喊,却听不见这墙里边的动静。他朝墙外喊道:“别吵了,自己往大门进去。”
青钰动身跑向前门的那一刻,谢纨右侧的一棵树后同时有人影一现。
谢纨做事早已不似从前那般莽撞,他权衡了一番,觉得自己刚学会的这三脚猫的功夫很大可能根本无法抵挡这个黑衣人,于是他并没有追过去,而是跑向了离这最近的谢裴文的院子。
谢裴文此时正在院中喂猫,一抬头便见谢纨匆匆忙忙跑来,还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哥哥怎么了?”谢裴文起身问道。
“我方才见到后院翻进来一个黑影,怕打不过,就没敢追。”谢纨气微喘,“你这有侍卫没有,快让他们去捉人,别让他逃了。”
谢裴文有些惊讶:“怎么会?这儿是大将军府,哪个小贼敢到这里来?裴文这没设侍卫,后院轮值的侍卫大概是去解手了,也没看见有在。”
“不如我陪哥哥去告给父亲?这事可不能耗着。”
“行。”
谢裴文于是跟着谢纨跑出去了,临行前他回头朝屋子的窗边看了一眼,又背着谢纨打了个“走”的手势。
听到谢纨的说辞,谢叔群皱了皱眉,带这几个侍卫一同去了后院。惊魂甫定的谢纨连喝了江晴岚递来的两杯热茶,然后才又道:“这肯定不是一般的贼,这京都中有那位小贼活得不耐烦了敢来将军府偷窃?”
“你没事吧?”江晴岚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可有伤着哪里没有?听管家说你今日三餐皆没在府中用,你干什么去了?”
“我在外面用过了,只是出去与易禄他们聚了聚。”谢纨说到这里,却见那一路小跑进来的老太太一把将自己抱住了。
“乖孙,我的乖孙,可伤着没有,那贼人捉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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