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是人人向往的德行,但在人吃人的乱世,人皮之下藏着蛇蝎心肠,若是善良的敞开怀抱去拥抱他人,就会被人皮之下的蛇,一口咬死。
只希望长公主能妥善安置那三十万百姓,不要影响到天上京才是。
豆娘由衷的希望还未曾说出口,天上京就乱了。
没过两日,天上京的街头巷尾就出现了无数流言,人人都说,长公主尤花费大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请孟国放了三十万暴民入天上京。
这个消息一开始无人相信,那是三十万暴民,不是三千,也不是三万,真要是放了三十万暴民入天上京,长公主的位子都坐不稳了。
后来流言越传越凶,甚至有不少百姓无心工作,在学校上学认字的跑去问讲女,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如今流言传的沸沸扬扬,长公主可曾听闻?”
休沐日,张奇跑来找江尤,彼时江尤院子里的凌霄花已经开了满园,江尤正煮茶赏花呢。
“流言一事,我自有打算,藏书馆的藏书可还够用?”
张奇被江尤冷静的神态影响到,满心焦急慢慢褪去,他今晨听小厮议论外头的流言,听后立马恼怒非常,跑来问江尤,被江尤这样一问,他倒是想起来了。
流言如何同他没有关系,他也无权去处理,目前他的工作,是将江尤吩咐的事办好,也就是建造天上京藏书馆。
藏书馆的建造,在江尤听闻工匠们将活字印刷搞出来时,她就开始着手准备了,目前吕宣二国刚刚打完仗,孟国王室内部操戈将停,孟魏二国也是刚打完仗,周遭的几个势力均处于休养生息的状态,这短暂的几年,是江尤发展的机会。
她必须抓紧一切机会去发展天上京,发展她的领地,这也是她考虑后将三十万流民放入境内的原因,她太需要人口去搞基建了。
没有基础建设,一切富足都是表面,空中楼阁,毫无根基。
“不够,大部分藏书都在大族手中,之前魏孟之战,魏国烧杀掠夺,抢走了不少书籍,还烧毁了许多。长公主没到天上京之前,有许多士族借着姻亲的名义,拉走了一批。如今在册的书,只有两百零七部。”大族不愿意将自家的藏书掏出来,而死了的士族也并没有留下多少书。
那些死去士族的书,一部分是被魏国拿走了或烧毁,一部分是被亲戚拉走了。士族之间姻亲关系复杂,其余士族想要拿书,江尤也挡不住。
藏书,是这个时代重要的资产,看一个家族的底蕴如何,不是看它有多少钱,而是看它藏多少书。
“我知道了,叫张三来一趟,既然叫藏书馆,书可不能少。”两百多本书,放在现代,街边的小书店藏书都比这多,这点儿藏书可不够看的。
张奇称诺行礼要退下,后退了两步他又停住了,他抬头看向江尤,问道:“长公主,流言一事,真要听之任之?”
江尤不说话,不反驳,就说明这流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但江尤不是傻子,她怎么可能将三十万暴民迁入上霸,里头必然另有隐情。
不管隐情为何,任由流言漫天,引发百姓恐慌,最后肯定会爆出不可控制的事情。
“你在怕什么?”江尤能看出,张奇说到流言时,有些惧怕的眼神,她想起原主对上一世张奇的记忆。
原主记忆中的张奇,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他对士族赶尽杀绝的态度,叫原主又增又怕。但那个张奇也有好的地方,那就是对百姓十分友好,会竭尽全力的去安抚百姓,在张奇治下,百姓们过得很安心。
现在看来,与其说张奇对百姓友好,不如说张奇害怕百姓躁乱。
流言,会成为杀死人的利器,一个百姓不可怕,十个百姓也不可怕,但一百个一千个,就会成为强大的一股力量。
张奇对这一点深有体会,他出身低微,曾经只是个不起眼的农家子,他的家乡豪族争斗不休,百姓们如同被棍棒撵着的羔羊,每日里为了一两口吃的奔波。
但有一天,没有吃的了。
然后这些羔羊就变成了人。一开始只是两三句的流言在传,他们说豪族会杀了他们,他们说豪族家里放了许多粮食,有的粮食都坏了,拉出去扔掉,也不愿意给他们吃一口。
然后是动乱,是百姓的反抗。那段日子是张奇不愿回想的可怕,所以他对百姓抱有惧怕的心思,想要尽力安抚好百姓。
“不管你在怕什么,民如水,民意不平乃是大水泛滥,堵不如疏,不必紧张。”江尤身为来自后世的灵魂,对于民意的操控比现在任何君王都要娴熟。
她很清楚要如何去利用百姓的口舌,现在的局面看似很乱,实则一切还在意料之中。天上京的百姓经过这大半年的改造,变成了一群什么样的人,江尤很想知道。
搞出流言风波,不仅仅是因为想揪出背后之人,江尤同时也想借此机会摸清百姓的底子,她需要更多的数据,以此来好好安置即将到来的三十万人。
这场风波,闹得最欢的就是天上京。
作为江尤的大本营,这里有真情实感担心江尤的百姓,也有想要浑水摸鱼的各方势力,江尤命人开了个头,然后便有各方大神各显神通,流言一天变三样,最后的样子,已经变得江尤都不认识了。
过了几日后,江尤命令张三带着送给孟王室的年礼,以及她给公子白写的文书送了过去,公子文如今已经彻底失败,想必再过不久,公子白就会继任孟国国君之位了。
张三前脚走,花容后脚便进来了,并且带来了市井流传最新的消息。
“外头如今在传,长公主是看上了那群暴徒的首领,一个叫白锦的少年郎,这才被他迷惑,答应他的要求,要将那三十万暴徒放入天上京。今日有几个大族子弟在雅居喝酒,嚷嚷着要清君侧。”
“那市井流言中,可有提到白锦姓甚名谁,出身何处?”
“并无,只说白锦是孟讲女带到长公主面前来的,今日在学校,有几个学子同孟讲女吵了起来,说孟讲女引狼入室,居心不良,还说女子感情用事,坏了长公主根基,她不堪为官。”
“呵,瞧瞧这狐狸尾巴,藏都藏不住。”江尤听到这儿冷笑出声,她以为最后的目的是多么远大的理想,结果对手比她想象中更沉不住气。
花容愤愤不平,“孟雪平日里尽职尽责,对那些学子更是有问必答,从不敷衍了事,她对学子那么用心,那些学子理应感激,怎么能说出孟雪不配为官的话!”
“身为讲女,对学子负责,是讲女品行端正,可在某些人看来,此乃理所应当的分内之事,不会感激于她。”江尤太了解某些人了,他们将别人对他们的好,视作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理所应当?
“那要怎么办?长公主,不如将闹事的几个学子关上几日,叫他们好好反省!”
花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去处理,只想到了简单粗暴的法子,全关禁闭。
江尤摇摇头,若真是因为两句话就将人关起来,那在外界,她这个长公主怕是要被扣上残暴的骂名。
不过这件事,倒是提醒了江尤。
学校中的讲女和学子,关系和如今的师徒关系并不一致。
江尤在学校建立时就说了,讲女乃是官职,学子在学校学习两年,毕业之后,便不能再回学校上课。每个讲女都有负责的科目,且一个讲女一日要为几百个学生讲课,他们之间名义上能称为师徒,实则关系并不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师徒关系牢固不可分。
学校开的急,设施不够好,师资以及生源都不够稳定,甚至连教材如今用的都是临时的,在此之前,江尤忙着发展基建和农业,无心顾及到这边,只想着先扫盲了。
现在孔直的师兄弟都上任了,江尤腾出手来,可以好好整顿一下教育这方面。
“看来,我该立下点儿校规校纪了。”江尤揉着下巴,深觉这个主意很不错。
无规矩不成方圆,学校里发生的事,自然要先按照学校的规矩办。
实在是因为这个年代的法律漏洞极多,除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外,对百姓行为的管制,以及本身行为的管制,全靠官员自己的想法,还有书里的描写。
书指的是圣贤书,就书里描写的那些行为,怕是只有圣人能做的出来,江尤自己都不是圣人,她怎么可能要求所有人都活成圣人?
“长公主,什么是校规校纪啊?”花容一听这话就开心了,她不明白,但她知道,长公主不会叫孟雪吃亏的。
讲女这个官职,是长公主一手设立,只要长公主在一天,讲女就不可能消失,那些想以此为借口,攻击讲女,压制长公主将官职撤下的人,怕是都打错了算盘!
风波从未平息,暗潮涌动不休,历史会书写最后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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