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古代贵族的通病,在他们眼里,百姓只是一堆畜生,畜生能听话做工创造价值就可以了,为何要对他们那么好?
不过这里是江尤的领土,江尤是王,她想干什么,谁都不能阻止。
就像在贵族眼中百姓不值一文,在王眼中,贵族也不过是跪伏在脚边的棋子。
周恒通不情不愿的应下了江尤的叮嘱,他办事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极为优秀。
“长公主,孟讲女与徐讲女请见。”
周恒通刚走,从外头便进来一个侍女,江尤知道孟讲女是指孟雪,但这个徐讲女是哪位?
待两人进来,江尤才看见,来者是孟雪和豆娘。
江尤习惯了叫豆娘,这才想起豆娘在与她初见时,曾说过自己姓徐。
“见过长公主。”
“起,坐吧。”江尤摆摆手,叫两人落座,“今日你二人前来,倒是新奇,可是有事?”
“孟雪有罪,请长公主赐罪!”孟雪深吸口气,走到中间,倏然跪下喊道:“请长公主收回成命。”
“罪?你有何罪,又想让我收回什么命令?”江尤被孟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然后想起了原攸。
花容说,原攸是孟雪带入长公主府的。
“属下是为原攸而来,那三十万流民,长公主万万不能将他们放入上霸!”孟雪低下头,只露出青灰色的下巴,“ 属下与徐讲女刚从农业部过来,今年的税收甚至连原来的粮仓都填不满,如何能养活三十万流民。”
以前的日子苦,人多士族多,官府能收税的人家还没有江尤手底下的百姓多呢,就这样,年年官府的粮仓里的粮食都能溢出仓来,陈米无处安放,会放到市场上,叫百姓买回去。
孟雪太清楚这一套,她以前的家,就是靠母亲织布,去城里换取陈米度日。
而现在的粮仓,空的能跑马!
如果说原来孟雪就很反对三十万吕国灾民入上霸,如今她就是坚决反对。
她不能为了别人,饿死自己人。
“那是吕国百姓,它吕国不自己管,竟厚着脸皮送到长公主这里来,原攸分明狼子野心,是为动摇长公主之根基,请长公主三思!”
孟雪若是能落泪,她大概会哭吧。
这个少女,如今不过十五岁,却经历了太多人情冷暖,以至于可以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三十万人,若是江尤不救,他们就会死在孟国边关之外。北地荒芜寒冷,到了冬天,便是三十万骸骨。
“雪儿,你冷静些!”豆娘听孟雪已经开始攻击原攸,赶紧上前拦住她,同时也跪在地上,同江尤说道:“长公主,孟讲女年纪轻,说话直,但她的心绝对是好的,她一心为我上霸百姓着想,为长公主着想。属下知道长公主此举定有深意,只是如今的上霸亦是自身难保,三十万百姓,实在太多了些。”
江尤听完这话,真是哭笑不得了。
这两人把她当什么?脑子一热,拍脑门就上的蠢货吗?她若是没有把握,怎会轻易应下?而且上霸的情况比她们想象中要好很多,粮仓不满,纯属是因为她收的粮税少,大部分粮食都还在百姓手里。
藏富于民,才能维持社会的稳定。
这种道理,江尤当然不会说给孟雪和豆娘,说了这些人也不会懂,想要扭转她们的观点,太难了。
“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江尤摆摆手,叫这两人先起来,她们齐刷刷跪在她面前,叫她心里非常别扭。
有种在证婚的感觉,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上霸会变得越来越好,前提是,那些流民不会进来!”孟雪握紧右拳,执拗的同江尤说道:“长公主,即使您想收容那三十万流民,孟国也不可能为您打开边关,送那三十万流民入上霸,除非您送上大礼!”
江尤闻言,吃惊的看了孟雪一眼,她没想到孟雪会说到孟国去。
看来,她遗漏了个人才啊,孟雪的拒绝,并非全出自一己之私,确实如豆娘所说,她在真切的为江尤着想。如果想让孟国打开边关,以江尤和孟国王室这边的关系,肯定要大出血。
她从上位起来,走下去,躬身将孟雪扶了起来,同时也冲豆娘点点头,叫她也起来。
孟雪被江尤亲近的动作吓了一跳,全身僵直的盯着江尤,眼珠一动不动,配上青白无表情的脸,当真有些骇人。
“有一颗为民请命之心是好事。可同时,也是坏事。不要为自己定界限,一旦你为自己划下界限,你的心就会被拘束,你的眼睛,就只能看到界限之内的一切。”江尤拍拍孟雪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天下何其之大,不仅仅只有一个上霸。天上京的百姓过的富足,是因为有你们兢兢业业的付出与守护,是因为有你们背负着重担。那些吕国来的百姓,为他们背负重担的人,被压倒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孟雪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她似乎听明白了江尤的话,又像是什么都没听懂。
这样的心灵鸡汤,她是不会明白的。
豆娘反驳道:“不,天上京的百姓,是因为有长公主才能过的富足。”
他们可以识字知礼,可以吃饱穿暖,这都是江尤的功劳,怎么会是她们的功劳呢?如果没有江尤,她们还在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
江尤摇摇头,笑道:“原相辞官,吕公病重,璜河泛滥成灾,大旱之后蝗虫肆虐,这都不是百姓的错,更不该因此叫他们受苦。放心吧,我既然打算救,就会加倍小心,不会因此将你们赔进去,我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孟雪和豆娘听了这话,更是担心了。
长公主总说自己不做亏本的买卖,光减免粮税一项,就足够亏本了吧!空荡荡的粮仓可还看着呢!
不过两人对江尤忠心,江尤说的又坚定,两人最后还是被江尤劝走了。
尤其是豆娘,走的时候看江尤的眼睛都快冒星星了。
待两人离开,江尤沉默的站了一会儿,随后叫来了花容。
“花容,我记得情报局之前收了一批普通百姓吧?正好,叫他们帮我办件事。”
“长公主,他们还未曾受过训练,能力有限,怕是会坏事啊。”花容说罢,积极的问道:“不知是何事?您交给奴吧,奴一定能办好的!”
“你?你是我的贴身侍女,这天上京有头有脸的人家,有几个没见过你?你不能替我办此事。”江尤低头从小山般的文书中,抽出来一个,递给花容,“此乃我送与孟王室的礼单,你叫那些人帮我宣扬出去,就说,我要放三十万暴民入天上京。”
花容低头行礼接住文书,随后疑惑的问道:“长公主,若是说暴民,怕是会引起恐慌吧?”
说是流民或者吕国百姓,天上京的子民都会平静接受,反正他们全听江尤的,如果说是暴民,那就是有可能会威胁到江尤地位的存在,天上京的百姓,肯定会无比恐慌,害怕江尤失势,从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我昨日才安排下去,叫他们暗中准备给孟王室的年礼,今日孟雪就气冲冲的过来了。她去看农业部的粮税,竟然就轻松看到了,无人阻止。你说,是孟雪的权利太大了吗?”
花容闻言心中一惊,瞬间脸色更为青白,收了笑容,直接伏身跪在了地上,“长公主明鉴!孟雪为人向来低调守礼,她是伥鬼,凡人不可能贿赂于她,她也不会贪恋权势!”
“别那么大的反应,她身为讲女,年纪轻,毫无背景。除了平日里与你关系不错外,并无其他亮眼之处,也不会有官员对她另眼相看。既如此,她究竟是如何同徐豆娘看到粮仓,且知道给孟王室送礼一事的?”
后一件事还能说是孟雪猜的,前一件私看粮仓是如何也说不过去。
粮仓只有农业部有品级的官员能打开,农业部新建,到处搜罗官员,里头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为防小人,江尤下令,粮仓乃是重要之地,即使是孔直都要请示周恒通才能开粮仓。
江尤心知,这后头闹事的,是想阻止她将流民放进来,不知是出于好心,亦或者是坏意,但只有一点,他们不应该用这种手段!
江尤可忍下属私心,可忍其心不正,其性不端,唯独不可忍以权谋私,妄图遮挡她的耳目!
另一头,刚刚走出长公主府的豆娘冲着孟雪就是一顿唠叨。“你也太过冲动了!竟不管不顾的就去了农业部查看粮税,然后还来闯长公主府,还好长公主为人宽和,不与你这小丫头计较!若换做其他贵人,我看你今天是没命竖着走出来了!”
“正是因为长公主与其他士族子弟不同,我才会如此行事。我真不该将原攸捡回来,更不该帮他见长公主。他们这些狡猾的世家子弟,指不定肚子里冒什么坏水!他就是看中长公主心软,才敢来求长公主,不然他为何不去求吕公,为何不去求其余王侯!”
孟雪说起此事就恨的牙痒痒,她发誓,等以后她有机会,定要叫原攸好看!
豆娘叹口气,眉梢也挂了三分愁,“如今这世道,长公主这样善良,该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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