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有不再恐惧，才能真正地开始生活。 ——桃乐西汤普森
“报警器有信号了！”
“可恶，还是没防住他们！”
“正在定位……他们往右拐了，已经偏离既定路线！”
Reid坐在监控车里，一言不发。
按照Gideon的意思，他是不该来的。Hotch却坚持让他跟来，但是不许他擅自行动。他就像手术室外面的家属，只能听、只能等，至于等来的是平安的消息还是一纸病危通知书，好像都听天由命。
他手上，属于另一个人的名字泛着冷光。
Griffith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说：“Walker？”
他对面的人笑了笑，声音很熟悉：“你醒了。”
Griffith瞬间清醒，四肢在受他控制的一瞬间摆出防范的姿态。Jason凑得很近，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伸出手，在Griffith的眼睛附近细细摩挲：“你看得见了？真可惜……我真的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没有身份，只能靠别人的脸活下来。”
Griffith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他，良久，他才低声说：“所以，一直都是你。”
Walker和我单独见面的时候，都是你吗？
“我听说你自杀，才特意来找你的。”Jason不答反问道，“结果，这是个圈套吗？”
Griffith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微笑。
“不，是我想见你。”
“哦？”
“我是来告诉你，我和你不一样。”Griffith平静地说。Jason看起来想说什么，Griffith抬起手，阻止了他，“你以为我会和James一样纵容你吗？James用他一生的时间来补偿你，而你只是无度挥霍——对，你是反社会人格，你不懂得正常的情感，那你为什么要揪着我不放呢？因为孤独吗？”
Griffith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反社会也会孤独吗？”
Jason的手倏地钳制住Griffith的脖颈，Griffith不得不仰着头，危机感沿着脊背就在身体里蹿了几个来回。他的轮椅后，John Walker紧张地喊：“Jason！”
“孤独？对啊，我一直很孤独。”Jason神色狰狞，语气却依旧温柔，“这不是找来你了吗？你为什么要拒绝我呢？你难道不孤独吗？”
孤独吗？
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醒来，那个将他带到异国他乡的人无影无踪。他被迫学会一个人生活，去理解一个陌生的领域，每天忍受梦魇的折磨，再将自己的的痛苦深深埋起来，去帮助其他的人。
无数个无眠的夜晚，他是孤独的。
但是有个同样孤独的人抱住了他。
“不，我不孤独。”Griffith直直地望进他的眼中，“这就是我们的不同。”
那只禁锢着他的手蓦地收紧，空气无法进入气管，Griffith发出一声悲鸣。John立刻扑了上来：“Jason！松手！”
“凭什么？！”Jason彻底失去了他的镇定，Griffith冷眼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这样会杀了他的！松手！”
“凭什么你不孤独！”Jason嘶吼着问，“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明明是一样的！”
那么多年的孤独与怨恨一直埋在他心里，像一剂恶毒的□□，将他的灵魂腐蚀得千疮百孔。Walker偶尔在他面前，感觉就在照镜子。
真正一样的不是Jason和Griffith，而是Jason和他。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三下，这是约定好的暗号。Walker的意识被拉回现实，他捏紧了兜里的注射器，缓缓咬紧了牙关。
Jason已经完全失控了。
这是最好的时机。
三分钟没有氧气，人必死无疑。Griffith抓挠Jason的力度在减弱，血液不通畅导致的耳鸣和尖叫混在一起，记忆的碎片在他眼前汇成河流，潺潺流走，而他只抓住了一个画面。
棕发的大男孩有一双好看的眼睛，荡漾着阳光般的笑意。他看起来是那么温柔，那么坚定，他站在河流中央，稳如磐石。
Griffith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拼出一个名字。
“Reid……”
然后大量的空气涌入肺里，生命再一次拽住他的手，将他从死亡的彼岸拖回人间。Griffith猛烈地咳了起来，Walker在他耳边说了什么，Griffith只是不解地偏了偏头。
然后他被推出了车门。
从行驶的车上突然摔出来，Griffith的头狠狠磕了一下。裸露的皮肤和粗糙的柏油马路摩擦破皮，Griffith意识到什么，努力抬头看向那辆普通的面包车。
在他没有完全恢复的视野里，只能看见Walker的脸的轮廓，好像在盯着自己。Griffith的心忽然下沉，这一刻，他无端痛恨起这个模糊的世界。
——因为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男人在最后一刻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他又在想什么。
Griffith还没爬起来，就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和另一辆车撞在一起，火光在他眼前渲染出残酷的颜色。
“Foster！”
他被人抱在怀里，男人的骨头硌着他，有点疼。
“……你还好吗？”
Griffith下意识地拽住他衣服：“等一下！”
Reid却蛮不讲理地将他抱了起来，送到救护车里。
“Reid！”Griffith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生怕他把自己摔了，与此同时，他还在向后张望。消防员在紧急灭火，搜救人员被拦在外面时刻待命，Griffith伸长了脖子，却什么也看不到。
“Walker他……”
“等会儿再说，你先做个检查。”Reid将他放下，活动了一下手臂，开始认真考虑Morgan健身的提议。
“Reid！”Griffith抓住了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愣了一下，随后，Reid轻轻回握了一下，松开了他。
“先检查，”Reid顿了顿，安抚道，“我陪着你。”
医生帮他处理好擦伤，确认没有骨折。救护车里保持着令人不安的沉默，除了医生和护士的交谈，Griffith仅仅看着Reid的脸发呆。
刚才Walker也是这样在看着他。
“不要。”他忽然说，“别看我。”
Reid发现他的不对劲：“Foster？”
Griffith动了动，Reid立刻走近，让他能看清自己的脸：“Foster？”
Griffith仔细地看着他，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Reid本来很生气。给Griffith的报警器上有窃听功能，当他听到Griffith亲口说出“想见你”的时候，Reid就感觉愤怒从心脏开始，迸发到全身的每个部位。那股血液里燃烧的愤怒在Griffith摔下汽车的时候到达了巅峰，又被他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扑灭。
“我真的拿他没办法。”Reid苦中作乐地想。然后他握住Griffith的手——不知道为什么，Griffith好像很喜欢牵手和拥抱——盯着他的眼睛想说些安慰的话，又被他过长的碎发吸引了注意力。
Reid脱口而出：“你该剪头发了。”
Griffith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是说，”Reid清了清嗓子，想就他冒险的事好好说教一番，却忍不住拨开他额前的头发，无关紧要的小事劫持了他的舌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剪头发。”
“……噗。”
“不许笑！”
Griffith没有把他的恼羞成怒放在眼里，他只是畅快地笑了一会儿，将脑袋埋在Reid胸前，闷闷地说：“我讨厌这个。”
“嗯？”
“我讨厌看不清。”
Griffith靠在他左胸上，Reid却有种他靠在自己心上的错觉。
“我讨厌待在医院，讨厌睡不着觉，讨厌一个人。”
Reid犹豫的手终于落在他后颈，像安抚一只撒娇的猫。
“嗯，我会陪着你。”Reid在他太阳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你应该叫我什么？”
“……Spence，”Griffith说，“我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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