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晦和小林子被唬了一跳，僵硬着身体转头去看。
他们呆的这地方在角落里头，背后是道圆拱门，墙上到处攀爬着干枯发黄了的爬墙虎。
平时这门都不大开的，最近临近年关，御膳房各处也要洒扫，这门才被打开来了。
如今二皇子虞诏就从那圆拱门慢慢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松绿长袍，外头罩了一件鹤髦披风，冷着脸走了出来，半分眼色也没分给沈如晦，只拢了拢披风:“你们俩在这鬼鬼祟祟说些什么东西？”
小林子到底年纪小，这前脚才提起了人家，转眼被人家抓住了，立刻就慌了，只拿眼睛去瞟沈如晦。
沈如晦觉着这场景实在熟悉，倒像是那日她去找小顺儿公公的时候，只不过尴尬的人变成了自个儿。
她半蹲着行礼:“给二皇子请安。”
虞诏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出来，大约是受了风寒的缘故，声音闷在喉咙里，有些嘶哑:“起吧，说说，你们俩在这做什么？”
他看了一眼小林子清秀白净的面孔，目光停留在沈如晦微红的脸上，轻轻“啧”了一声。
“我记得，宫里头对食是大忌？”
被风吹得脸颊发痛发烫的沈如晦:“……殿下误会了，奴婢们不过是商议一些事情罢了。”
“哟，这商议事情还得找这么个隐蔽的地方？”虞诏双眼微眯，明摆着不信。
他的语气实在阴阳怪气，沈如晦皱起了眉:“如今临近年关，奴婢想要祭拜爹娘，只是宫里头向来忌讳这些，不让私自祭拜，奴婢也没法子出宫，只好托人出宫的时候帮帮忙罢了。”
她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虞诏盯着她头顶那戴着的玉簪子看了一会儿，半晌才道:“哦？这托人就是托了个老相好？”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非揪着这相好不相好的做什么，沈如晦又不能怼着他说这真不是我相好，只能静静站着。
看着倒是安安静静的，其实心里头估计在说爱信不信。
“爱信不信”的虞诏看她这副三棒子打不出句话的样子就来气儿，十分烦躁指着小林子:“滚滚滚滚滚！”
小林子看了一下沈如晦，有些担心，哆嗦着离开了。
没多会儿这地方就只剩下了他和沈如晦。
沈如晦估摸他有话要说。
果然，眼前这个脾气暴躁十分不好惹的二皇子在她面前打了个转，开了口:
“你昨儿见了太子？他有什么反应？”
“？”
沈如晦疑惑，太子看见她该有什么反应吗？好像并没有吧？
于是她诚实地摇了摇头。
虞诏不信她:“真没反应？”
怎么可能？！
然而沈如晦还是摇头，还小声补充道:“太子爷看见奴婢什么话也没说，连看都没看奴婢一眼。”
她自动忽视了那时候俩人的对视。
虞诏左右转了转，靴子踩在地面上有轻轻的“哒哒”声。
半晌，他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别忘了自个儿是谁的人！”
沈如晦顿住，他这话什么意思？她算谁的人？
她把这句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好几遍，心里冒出来个想法。
这二皇子不是把自个儿被他塞进御膳房的那件事，当作是塞了奸细进来吧？
他不是看她不顺眼吗！
沈如晦抬头诧异地盯着他。
虞诏被看了个莫名其妙，拧紧了眉:“怎么？有问题？”
她还没说话，虞诏却忽然被谁点着了□□包似的，砰一下炸开来了:“你是来御膳房养老的么！”
他好像很生气，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把沈如晦转的眼前发晕。
“奴婢当然不是来御膳房养老的。”沈如晦抬眼盯着他的眼睛，“奴婢是来这当差的。”
虞诏捏了捏袖口，好似认可了她的说法，只是脸上表情依旧不大好看，照例哼笑:“还记得就好，得了，回去吧。”
沈如晦只觉得这二皇子莫名其妙的，有点儿看不懂他心里想着什么，又霸道思维又跳跃，她都跟不上节奏。
但他叫她回去，她就回去了。
只是她把步子特意放慢了。
果不其然，背后虞诏又把她叫住了:
“等会儿！”
她回头，虞诏就倚在那面有些破败的墙上，伸手拨开探到他头顶上的枯枝败叶，表情有些不耐烦。
“宫里头暗处的眼睛多的是，你自个儿注意点，流言蜚语传多了你一个小姑娘名声也难听。”
说完他又皱眉“啧”了一声，轻声嘟囔了一句话，估计以为她听不见，却不知道她靠着777听了个明明白白。
“你又不比我，我能不在乎，你能吗？”
他又开了口:“回头有事就叫个小太监过来我宫里，祭拜……这事儿我回头找人帮你。”
沈如晦半蹲着谢过他提醒，才果断转身离开。
小林子等在门口，见她出来便急急忙忙迎上去:“姐姐怎么样，二皇子没难为你吧？”
她无奈:“他没事难为我做什么？”
小林子挠挠头:“我常听人说起，二皇子为人暴戾，对宫里头的宫女动辄打骂，脾气差的不得了。”
沈如晦当他弟弟，也想指点他两句:“宫里头的流言一半可信一半不可信，你得学会自己分辨。”
“嗳，知道了。”
俩人走了两步，沈如晦想起件事情来:“对了，过两日是吴贵妃祭辰了吧？膳房是不是要准备白事？”
“可不是嘛，说起来吴贵妃也是个可怜人！”
“怎么说？”
小林子嘿嘿笑:“这些我也都是听别人说的，说是吴贵妃原来是抚远将军的亲妹妹，将军帮着皇上打了胜仗，本来凭着这事儿吴贵妃能封个皇贵妃的，可惜福薄，竟然正正好当今登基前过世了。”
沈如晦讶异:“正好登基前一天没了？”
这也太凑巧了吧？
小林子继续给她说吴贵妃的事儿。
“反正抚远将军家后来什么也没捞着，还因着吴贵妃过世请了丁忧，等回来的时候那将军的位子早就换人做了。”
“二皇子原来虽然脾气不好，可也没这么戾气，我们都说啊，他这是受了刺激了。”
“不过宫里头也流传了一个说法。”小林子左右看看，悄声开了口，“可能是上头那位不让吴贵妃活。”
沈如晦笑着骂了他一声:“这事和我说说也就罢了，别拿到外头去说，仔细你的脑袋。”
小林子讪讪地噤了声:“这不是因为你是我姐嘛我才和你唠个嗑，旁人我小林子还不搭理呢！”
俩人又说了几句话才散开了。
转眼到了十六，吴贵妃祭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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