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池姗小心谨慎的保持着与周懿的距离，不过唯一没变的，是她依旧绞尽脑汁变着花样的烧饭给周懿吃。

    最近周懿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她摸不住时间，经常要么饭做早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晚饭已经凉了，要么她晚饭还在做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还是周叔提醒她，X城高中这段时间开始举行运动会，周懿参加了跳高比赛，每天晚上被老师留下来在操场上训练。

    池姗想体能锻炼完应该是人肚子最饿的时候，所以她买菜的时候刻意往荤类那块地方多晃悠了两圈。

    到了晚上变成了宫保鸡丁，水煮鱼，鱼香肉丝。

    周懿难得这次吃饭时提了一句“比学校里的饭不知道好吃多少”，池姗单纯好奇问了问：“学校的饭不好吃？”

    他抬了眼看她，然后垂眸瞥了瞥桌子上丰盛色泽诱人的菜，一比较，眼中透着明晃晃的厌恶：“难吃的要死，我不在食堂吃。”

    池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那你中午就不吃饭了？”

    周懿放下筷子，眯起眸子，他故意望向她，张嘴说：“是啊，不是人吃的，我宁可饿着。”

    池姗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她想了一会儿，犹犹豫豫道：“那我明天中午给你送饭？”

    周懿看似乖巧的低头夹菜吃，长长的睫毛一颤，将眸底的得逞掩藏的很好，他反倒露出勉强的样子，“行吧，这几天学校开放，都可以进来。”

    池姗深吸一口气，有点后悔自己随口说的话，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反正也只是送趟饭。这样一想，池姗又觉得没什么了。

    第二天中午，温度极热。

    池姗从出租车上下来，拎着饭盒走进了校门。

    校园里种着很多檀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中午的阳光有些毒辣，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大概正是学生下课的时间点，男生来来回回的在过道上跑来跑去，女生之间结伴去上厕所的场景，让池姗一阵恍惚，有点羡慕她们年轻就是好。

    正处在最朝气勃勃的年纪，享受年轻就是资本的一切，健康活力的身体，肆无忌惮的莽劲，都让人觉得美好。

    “乌桃你快点，今天高三的学长都在打篮球，你去晚了看不到了！”女孩拖着另一个明显不情愿的短发女孩从池姗旁边经过，短发女孩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嘴里吭吭唧唧：“明明是你自己要看帅哥好不，关我什么事，我可不是颜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女孩的脚步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上了同伴，叽叽喳喳地走开了。

    池姗听见她们在说“高三打篮球”之类的话，她推测她们现在走的方向应该就是操场的位置。

    于是池姗转了身，跟在她们的身后，找到了操场。

    操场上热闹得很，很多人都围在那一群正在打篮球的男生周围。

    池姗本以为还要在这么多人里面找周懿，结果其实根本不用找，她一眼就看见了周懿。

    无论放在哪个时代，女生对于运动型的男生都是青睐有加的。

    周懿神情专注地盯着前面人的走位，右手不断运球，一个假动作骗过别人的眼睛，他往前跨步俯冲，蹦起跳跃，一个大扣篮。

    少年打篮球灌篮时结实的手臂、在阳光下顺着脸颊滑落的汗水，还有最后胳膊抬起不经意间撩起的上衣衣角露出柔韧的腰部，都会令女孩子兴奋不已，大声呼叫起来。

    周懿的确很吸引人，出众的家底，出众的样貌。

    “加油！加油！再赢一分就打平了！”

    毛骏豪被那些女生喊得头疼，一个手抖把球丢给了隔壁二班的男生：“别叫了，我操，吵死了，还让不让人打球了？”

    周懿跑步的过程中，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池姗，她因为站在太阳底下微微眯眼，她抬手想要遮挡阳光，池珊在一群穿着校服的人群中尤为显眼，她更像是月光辉映下的大海，在他眼里觉得好看幽深且包容一切。

    周懿心中一动，他原以为池珊说中午来学校送饭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真的来了。

    他突然开心起来，转身去抢球，陈涛跟他打配合，周懿接到球以后脚发力，在空中硬生生一挺，如踩实地般的高跳起，一边右手调整好自己出手地角度和高度。再加上合适力量的推动，篮球便离开指尖，带着所有人的视线，篮球朝着篮网猛地一头扎了过去。

    “砰！”

    篮球嗑在了篮筐与篮板的交接处，然后弹在篮筐上，顺着网窝扎了进去。

    一记漂亮的三分球。

    “我敲，帅死了。”

    “周小少爷真是迷死我了，要不是性格难搞，嘴巴太毒我就上了！”

    “就你？得了吧，你嫌弃人家，人家看你跟垃圾一样，一眼都不要看你！”短发女生在那边说。“乌桃你真是讨厌死了，嘴巴怎么坏，怪不得没什么人跟你做朋友。”那人愤愤道。

    被叫“乌桃”的人无所谓，努努嘴，不再说话了。

    “弟弟，没办法，”毛骏豪很嘚瑟他们班赢了，仿佛最后一球是他投进的那样，他自然地拍了拍隔壁班的肩膀，“我们队有人，跳高组的，这弹跳力，”他生动形象的用手比划了一大截，啧啧两声，“那你们没得比，输了一点儿也不怪你们。”

    男生没话说，撩起已经湿透的篮球服，露出精壮的腹肌来，摸了肚子两下，“走啊，吃中饭去了，打了半天饿死了。”

    毛骏豪扭过头，刚想叫周懿，终于发现了提着饭盒出现在操场上的池珊，他知趣地把嘴巴又给闭上了，勾搭上那男生的肩膀，“走走走，我们先去。”

    篮球打完了，又是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儿，围在操场上看男生打篮球的人都渐渐散开了，操场上稀稀疏疏的人，周懿坐在台阶上休息，满头大汗，少年拿起水一饮而尽，喉结不断的上下滚动，在阳光下湿透的汗水像水一样，肌肤闪着光，有种野性的美。

    池珊莫名脸热的厉害，走过去将还温热的饭盒递给他，“还热着，肉我煮了好久。”

    周懿没急着打开来，刚激烈打完球，他还没什么胃口。

    他把水往旁边一放，“你要回去了？”

    池姗老实点点头，“还有什么事吗？”

    周懿听见她这么说不着痕迹地撇下嘴，打开饭盒，里面摆着的是豆豉蒸排骨，香气四溢开去，颜色好看，他朝她睥睨过去，意味很明显：“那我就只能自己坐在外面吃了？”

    “？”

    周懿凉嗖嗖的看她一眼，语气不太好，“他们都去食堂吃饭了，我总不能拿着进去吧。”

    池姗皱了一下眉，有点为难。中午的温度持续增高，塑胶场地开始散发气味，操场上已经没有人了，周懿独自坐在阴凉底下，头上的树枝上盛开了许多花。

    斑驳的枝影倾斜而下，少年的头发如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他的皮肤又极白，细致得犹如美瓷，眼珠像乌黑的玛瑙，少年穿着宽大的篮球服，露出一股落寞的表情。

    池姗想也想也对，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吧，确实说不过去，她死板的说：“那我等你吃完。”

    周懿细嚼慢咽的吃着，池姗侧头看。

    食物被筷子夹起，放进他的嘴巴里，慢慢咀嚼，突出的喉结一动，咽了下去。

    “咕嘟”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池姗有些口干舌燥，挪开脸去，觉得今天的温度真的太热了。

    忽然黑影靠近，少年的头重重的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像一条巨型的犬，身上的重量压了上来，鼻息间混合着少年运动过后的汗水味，周懿察觉到池姗整个身体僵硬在那，他垂下眼，声音很疲惫：

    “你别动，就让我稍微靠一靠，有点累。”

    周懿似乎真的很累，可能打篮球打累了。

    少年在她的脖颈间上略微急促的喘气，温温热热酥麻的感觉渐渐扩散开去，他长长的睫毛微颤，总是浅浅的擦过她的脖子，窄而细的眸子下方泛着倦意。

    她已经不会被周懿的外表所蛊惑了，知道看似温顺无害的模样，实际只不过是收起了爪子，蓄力代发，性子阴晴不定，别人想讨他的好估计也难，摸到老虎屁股，他反倒要把那人往死里整，但不顺从他，他又瑕疵必备，绝不会让人好过。

    怪不得女生都不敢靠近他，哪个人会受的了？

    池姗扭捏的别过脸，故意反过方向不去看他。

    十月中旬的风，拂过了天上一抹红云，池珊往远看去，恰巧远处的上课铃响起来了，乖张少年在她的耳边均匀的传来呼吸声，秋波漾漾地掠过了池珊的眉眼，印上一丝浅浅的红。

    两个人映射在地上的影子由小圆点慢慢拉长。

    池珊不敢动，怕把周懿弄醒有了起床气，又阴阳怪气的把她臭骂一顿。

    她不想给自己找气受。

    坐着坐着，池珊便开始发呆，就好像自己还待在老家的山村里，她一坐池塘边就是一整天。

    脑海中不自觉跳出了周懿居高临下、却又一脸认真的告诉她“我喜欢你。”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纯粹的对她说这句话了。

    可是没关系，等有漂亮又有气质的女生出现在周懿身边，他对她这种心血来潮的感情很快就会被他抛之脑后。

    孩子嘛，向来最会喜新厌旧。

    就连一个成年男人都无法抵挡诱惑，池珊又想起陈世闻，有些悲哀的笑笑。

    周懿刚好靠在她的肩膀上浅眯了一会儿，睁开了眼睛，看见池珊脸上挂了笑，他也有点睡迷糊了，声音介于少年和青年，有点含糊又糯糯的：“你笑这么好看干嘛？”

    池珊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知道他醒了，她连忙侧身避开，“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周懿一直以来都是他把别人当狗屎，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被人当成了狗屎，看见池珊避之不及的样子，他清醒过来，脸迅速阴晦下来，满眼鄙夷不屑道：“我说你笑得丑死了。”

    “碍我眼。”

    池珊站起来，“那我回去了。”

    周懿在树底下一动不动，“晚上你来接我。”

    池珊头也没回，觉得他又在闹疯，闹得越来越厉害了，她又不是他的谁，才不会管他。

    池珊连脚步都没停顿，高高束起的马尾一晃一晃，仿佛没什么留恋的，走得干脆。

    周懿火冒三丈，却莫名从心底涌起一种被抛弃的荒凉感。

    他不知道怎么排解这种感觉，也有点束手无策。

    他在身后声音异常激动的大喊她的名字，甚至因为突然拔高的音量而破了音：

    “池珊！”

    池珊吓了一跳，回过头，只看见随风轻摇的枝叶，落下来的花，还有……周懿红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