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夜幕已然落下。摄政王府的府门,自打午后容桓出去的时候开始,就没有再闭起来。
许久许久,等到守门的两个小门童,都已经靠在门边打起了瞌睡。才听到一阵勒马声,车轮碾过地面,刺耳的一声响起之后,马车停在了王府门前。
容桓下了马车。
此时夜色深浓,天上的星宿月光又不亮堂,随侍的人纷纷打起了灯笼照亮。尽管被灯笼暖黄色的光映着,他的脸却仍显得苍白。像是病得很重。
他刚踏进了府门,就有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上前行了一礼,说道:“王爷,您吩咐的,属下已经安排好了。”
“嗯。”闻言,容桓微微颔首,算是应下。面色似乎变得更白了一些,忍不住掏出随身带着的帕子咳上了半晌。
等到随时的人簇拥着他回到内院的时候,已瞧着十分虚弱了。
内院一共有无进院落,容桓住在最里头的第五进。而云湘住在离他最近的第四进。
容桓走到第四进院落,正在进自己院落的门时,陡然停了下来。
身边的侍从不禁低声唤道:“王爷?”
“湘儿睡下了?”
云湘这两日才进府,他身边的侍从们就算是听了她这号人,也无从知道她睡没睡。听了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一时大眼瞪小眼,不知说什么。
还是一边儿的梁西最为机灵:“爷放心,这时辰了,湘儿姑娘估摸着早睡下了,爷先回去,若不放心,明儿早晨叫她早些去伺候爷。”
正说着话,却突然听周遭传来一声——
“啊!”
带着极深的恐惧感。不过声音很小,他们在这儿根本听不真切。
容桓的脚步顿住,眉头微皱,神情警惕:“什么声音?”
梁西瞧着容桓此时身子实在不大好,不好在这儿多待,忙说:“大约是猫儿叫呢,老夫人不是养了几只猫儿嘛。”
话音未落,就又听一声——“啊!”的惨叫。这声听着更凄厉了些,这回在场的都听见了。
梁西面色有些尴尬,看向容桓,正要辩解两句。却不料他们爷冷冷瞪他一眼,吃力地拨开侍从,径直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子本就十分虚弱,方才撑着回来都已是很勉强,此时瞧着刻意加快了速度,实在令人担忧。
梁西跟在后头,忍不住劝道:“爷,今儿风大,您先回去歇着,有什么事交给奴才们吧!”
尽管他这样说着,走在前头那人却置若罔闻,只循着声音而去。这声音所在的方向,旁人不知,大总管梁西又怎么可能不知,这明眼瞧着,分明就是云湘住的地方。
容桓走得越近,声音越真切,待到一进了小院,便听见一声——
“救命啊!!”
这声音一听便是云湘。
还没等梁西吩咐侍卫们进去救人。一只走在前头的容桓竟想也没想,径直就向那屋子里走去。
待他进了屋子,第一眼见着便是这个场景:
黑漆漆的屋子里,连一盏灯都没亮着,借着透进来的月光隐隐约约瞧见榻上的墙角处,一身寝衣的小姑娘抱着双膝坐着,身子在隐隐发抖。
似乎听见有人进来,她猛然抬起头,惊恐的大眼睛瞪着,竟半晌没说出话来。
单瞧着像是吓傻了。
再一看,原来四周的墙上、地上,甚至榻上都已经爬上了数只个头不小的蚰蜒。这样瞧着密密盈盈,叫人作呕。
不知什么时候,有一只已爬到她脚边。小姑娘吓得又!往墙角缩了缩,面色白得吓人。
“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飞过来,云湘低头一看,一把精致的匕首此时正直直插在她脚边的榻上。
确切的说,是插在那只几乎爬上她身的蚰蜒身上。
她忙抬头向着掷匕首那人看去,却见对方正微微抬起一只手,低声说了句:“湘儿,到这儿来。”
从她这个角落到他那儿去,要横跨整个床榻。而此时,这床榻已然被数只蚰蜒给侵占了。云湘要过去,就要越过它们,她原本对这玩意儿很怕,可不知怎的,听了他这话,竟鬼使神差般地站起身,向着他的方向迈了一大步。
一下子迈过了大半个榻,可这一步迈出去,整个人却没站稳,眼见着就要摔到那榻上,云湘几乎想死。
下一秒,却稳稳落进一个温凉的怀抱里。那人牢牢将她横抱住,径直就往门外走去。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不过是几下子的功夫,等到侍从们冲进门来,容桓已经速战速决,抱着云湘出了门来。
看得出来,他这样抱着她颇有些吃力。他本就是强撑着,此时身上又负了她的重,方才危险的时候不觉得,此时出了门,步子也趔趄了一下,险些没撑住。
云湘拿他当救命稻草,一直死死抓住他的衣衫。此时突然瞧见他这样,忙说:“你怎么了?快放我下来吧!”
一旁的一个侍从见状,也忙上前两步,拱手说道:“王爷,属下帮您……”
话还没说完。容桓已然稳住了身形,抱着云湘就向着第五进院子走去了。
五进院虽然在最里头,却并不小。除了容桓自己的正房外,还另配几间东西厢房。大约是留给亲近的妾室通房住的。
此时天晚了,容桓将人抱到了西厢房,吩咐梁西给好好安排,便径自撑着身子回了自己的卧房。
院子里终于安宁下来了,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似乎是方才容桓的侍从中的两个——
“你说咱们爷不是从不近女色么?怎么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
“嗨,这不英雄难过美人关么?不近女色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女色啊。”
“……”
两人正说着,见到眼前来人俱是一愣,瞧这架势,倒是没敢拦,退开两步。
* *
“哒、哒、哒……”
黑漆漆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容桓睡意本就浅,几乎是瞬间就被吵醒了来。他向着声音的方向一看。
……竟是云湘?
手上还抱着枕头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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