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意段亭均,段大人。”
珠圆玉润的声音使得宴厅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表面岿然不动,实则众人心中已猜忌纷纷。
段大人交友寡淡,从不与人走动,和瑞王都只能算是同朝为官君子之交,而清云郡主更是养在深闺,从不抛头露面。
两人就像井水与河水,中间如隔天堑,而如今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却当众谈起婚嫁,若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谁信?
别说是一些看戏的人觉得意外,就连瑞王阖府上下都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
瑞王妃的视线转向席间,段亭均着一身黑色束带锦衣常服,黑发松松绾起,五官分明,端坐着昂昂然如野鹤立于鸡群,即便众人所望,亦沉稳如常。
段亭均样貌和气度确实是万里挑一,乃临阳诸多贵公子望而不及的,只是性子太过清冷,若是笙儿嫁过去恐得受冷落。
瑞王妃还从其他夫人口中听到过,文颐公主对段大人一见倾心,都被其拒绝,更别提那些名不见正传的贵女了。
后来时日久了渐渐流传出段大人不近女色有龙阳之好,尤其是又与刘穆走得近。
不论真假与否,笙儿是断断不能嫁过去的。
“笙儿,快过来莫碍着乐师演奏。”瑞王妃脸色微沉。
“母亲。”她所站之处哪里碍着什么乐师了,她也知晓母亲是为了她好,她想换一个方式活着,像祖父一样。
“女儿倾慕段大人许久。”
崔玉儿上一秒还悔意满满,没想到事情转变这般快,那句话文颐公主也说过,结果可想而知。她看着闻苼眼中顿时充满了幸灾乐祸,低低骂了句:“愚蠢。”
随即崔玉儿一瞬不瞬的盯着段亭均,她要看看段大人如何让闻苼吃瘪。
坐在席间的人很多都同崔玉儿想到一处去了,段大人不近人情可是出了名的,就连圣上有时都拿他没法子。
刘穆伸手挨了挨段亭均的肩,“你别太过分,清云郡主柔柔弱弱的让人恨不得搂在怀中揉捏两下。”
“过分?”段亭均偏头睨了他一眼。
“话说清云郡主怎么会看上你了?”刘穆百思不得其解,脑壳瓜子突然灵光一闪说:“是不是那天你去瑞王府,然后……是不是?”
“没有。”段亭均不着痕迹转过视线,余光落在不远处的女子身上。闻苼拽地华服包裹着她纤细的腰肢,显得十分娇小,长长青丝用簪笄盘起,露出白玉般细长的脖子。
确实是娇娇弱弱,勾人心魂,如若搂在怀中揉捏,想到此他顿时觉得有些唇干口燥。
比起瑞王妃的满心担忧瑞王和老王妃则释然很多,笙儿从小就没什么要求,乖巧懂事,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老王妃说:“笙儿当真决定了?”
“嗯!”闻苼点点头,段大人不近女色她想见识见识。
“母亲,自古婚事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笙儿年纪小,我们怎能任她胡闹呢?”瑞王妃本在生闻苼的时候早产,导致闻苼生下来体弱,这些歉疚每每萦绕心头她皆是心痛不已。
婚姻乃终生大事,决定着女儿一生的幸福,断然不可草率,当初嘉靖侯夫人来人来退婚她不做挽留,便是觉得王琪懦弱,笙儿嫁过去是要吃亏的。如今段大人又强势冷淡,亦不是好良配。
老王妃朝自己儿媳妇说:“雅静,儿孙自有儿孙福。”
然后又朝闻苼招招手,“过来祖母这。”
瑞王妃见劝不动婆婆只好将视线转向瑞王,想让他帮着规劝,结过瑞王先她一步开口小声说:“雅静,这个西瓜甜嫩多汁。”
瑞王妃看着伸到眼前来的西瓜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闻苼再次做到老王妃身边,老王妃笑着眼角又多了两条尾巴,“既然我孙女喜欢,那祖母就为你做一回主。”
“谢谢祖母。”
老王妃招招手让人撤了管弦丝竹,矍铄的目光看着席间的段亭均说:“段大人。”
“晚辈在。”段亭均应声道。
“我从不强人所难,你可愿做我的孙女婿,娶笙笙为妻?”老王妃对这个年轻人是欣赏的,年少有为,心思沉稳。
只是过犹不及,不知是福是忧。
众人屏住呼吸,都开始为闻苼捏汗,天知道段大人嘴中会吐些什么出来。
段亭均突然站起来,字字慷锵:“晚辈愿意。”
这下轮到闻苼诧异了,她事先想着段大人肯定会拒绝,各种威逼利诱的法子她都琢磨了不少,没想到派不上用场。
席间宾客的脸色五彩斑斓,有些舒了一口气,有些目瞪口呆,还有些比如崔玉儿咬牙切齿。
张相见此开口道:“段大人一表人才,清云郡主楚楚美人,堪称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老夫提前贺喜瑞王府得喜事一件。”
跟张相同派的人也跟着附和,“恭喜瑞王三喜临门。”
“恭喜恭喜……”
在恭喜道贺声中,宴会进入了高.潮。
然而闻苼长袖下的手已经止不住颤抖,后背冒出汗湿了利益,若不是涂了口脂,只怕她现在已经唇色发白。
胸口阵阵悸痛撕扯着她的心神,闻苼拼命忍住想要咬唇分散注意的冲动。
“笙儿,笙儿。”
“啊!”祖母连唤她几声她才恍然回神,浅笑。
“可是身子不舒服?”老王妃问。
闻苼摇摇头,轻轻道:“许是早晨饮水过多,小腹有些胀。”
老王妃满脸无奈,“傻孩子,让逢春带着你去便是,忍着作甚?”
“知道啦!”
逢春搀着她下台阶往后走出隔间时,她脚步已经虚浮,一大颗汗从侧颈滑进里衣。
“郡主,都怪奴婢粗心,忘记了拿药。”逢春满脸歉疚,眼泪已在眼眶打转。
“不准哭,快扶我回房。”命令式的口吻自她的嘴中说出来没有丝毫威慑力,柔软地像低喃。
“嗯嗯,奴婢遵命。”
“清云。”
闻显昭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闻苼听到叫唤顿住脚步,紧皱的眉毛瞬间舒展,握着逢春的手紧了紧浅笑回头。
“清云见过小叔。”
闻显昭将袖袍往上抖了抖,露出修长的手,说:“你当真要嫁给段亭均?”
闻苼不知道闻显昭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大不了她多少的小叔她也只在儿时见过,其人如何她确实不清楚。
“自然。”
“若本王告诉你,段亭均已有未婚妻呢?”闻显昭朝她慢慢走近。
闻苼愣了一下,她没听见迎夏提过啊?若是如此,那段大人有未婚妻了肯定也不是小事,祖母知晓也断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此事不论真假,眼下她是不能在与闻显昭多费口舌,闻苼说:“小叔,千万般阻挠,也抵不过段大人一声我愿意。”
“若小叔无其他事,清云先行一步。”闻苼转身带着逢春往自己院子方向走去。
闻显昭刚抖上去的衣袖直接甩到身后,往闻苼的背影深深看了一眼,转身重返宴席,由于气到头上转身时并未主意到隐藏在柱后的黑色身影。
“郡主。”逢春拿出绣帕为她擦去汗水,嘴中还提醒道:“小心着台阶。”
逢春话音刚落,她脚上就跟踩了棉花一样一脚踏空,身子旋转不稳背朝下直直往台阶下倒去。
天空万里无云一贫如洗,本以为小命又要莫名其妙的交代了,旋转间眼前突然划过一抹红色,腰间被一股强硬的力道裹住,然后身子贴上一堵厚厚的软墙。
闻苼的大半张脸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裹住,红色的扳指刚好抵在她眼眶边上,而她另一半脸紧贴着一个略硬的胸膛。
耳边心跳拨动如鼓,她甚至无力仰头去看救自己的人世界就陷入了一片灰暗。
“郡主!”逢春惊呼,差点心脏与眼珠子齐飞。
段亭均低头见怀中女子双目紧闭,绵软地任由他搂着,他当即横打将人抱起问:“去哪?”
“去……去,往那走。”逢春心有余悸指着郡主小院的方向。
段亭均抱着怀中人大踏步往前走,逢春小跑跟在后面还落了一截。
守在院里的迎夏见到一个陌生男子往这边走来,手中握紧扫帚,直到看清他怀中女子是郡主后更加怒不可遏提起扫帚往前冲。
“伤害郡主,我跟你拼了!”
段亭均皱眉侧身躲开迎夏的袭击。
“迎夏住手。”追上来的逢春上气不接下气扯着嗓子喊。
迎夏举着扫帚的手果然停住,逢春说:“快开门,给小姐喂药。”
段亭均抱着闻苼慢慢放在床榻上,逢春倒出一粒药喂到闻苼口中,才总算是稍稍舒了口气。
这时听到动静的荔枝醒来,摇着尾巴走过来抱着段亭均的腿喵喵叫。
迎夏惊讶得嘴里能塞的下一个鸭蛋,“荔枝果然是母的。”
随即她又悄悄拉过逢春,眼神瞟了瞟段亭均小声问:“他是?”
逢春也跟她咬耳朵说:“姑爷。”
“姑爷!”
迎夏惊讶出声,刚好落到段亭均耳中,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从闻苼的脸上扫过说:“照顾好她。”
然后仓促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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