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一个僧人匆匆赶来,脸色铁青,脚步仓促。

    再看殿内,两人已经不知去向。

    僧人上前挡住鸾玉的视线,生生将她逼下台阶。

    李旦握住鸾玉的胳膊,屋檐处的雪花簌簌打到帽沿上,愈发衬的冰肌玉骨,娇软可欺。

    “我们自万福阁过来,见此处风景雅致,不想竟然叨扰他人,实属无心。”李旦虚礼送上,他眉目清贵,言语间虽客气,却总有种叫人不得不信服的威慑力。

    “此处乃寺内弟子清修之地,素不对外开放,还请施主早些离开。”

    两人直到出了月门,扭头,那僧人还是一副防贼的面孔。

    鸾玉暗想,待日后寻得机会,这极有可能成为与大皇子陆玉容谈判的筹码。

    陆玉容一生隐忍聪慧,前世就算陆玉明登基称帝,依旧能够偷得浮生,荣华尊贵。

    若能将无心夺嫡的陆玉容拉到陆玉安的阵地,绝对是锦上添花,事半功倍。

    乌云密布,天色渐沉,伴随着越来越大的雪花,狂风骤起。

    密竹丛生的山路,愈发难走。鸾玉等人牵着马,软帽不断地被吹到脑后,寒风卷积着雪水,不断冲刷面门,发顶,整个脸都是僵硬的,冰凉而又麻木。

    驿馆里前厅聚集了不少人,悉数素衣简装,或抬脸看院中积雪,或低声谈论这几日的风云变幻。

    许是鸾玉等人气质不凡,又或者众人早已知晓她的身份。回房的途中,鸾玉总觉得芒刺在背,如履薄冰。

    走廊尽头是姚燕云的房间,房门紧闭,虽是傍晚,却没有点燃火烛。

    如烟进门先解了自己的披风,往外厅收拾茶水。

    如意跳上前来,一边轻拂鸾玉帽上的冰凉,一边伸手解开双蝶丝绦。她面色有些潮红,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几圈,背后的门再无响动,这才压低了嗓音。

    “她今日去了几个地方,果然不老实。”

    鸾玉抬眉,自己反手脱下披风,抖了抖雪,然后递到她手里,反问道。

    “三皇子的燕王府?”

    “公主怎知道?!”如意一脸震惊,不自觉拔高了音调,又在如烟的眼色中,飞快的捂住了嘴巴。

    “她今日穿的格外庄重,虽然衣裙颜色寡淡,可我认得,那衣料是六皇子送给公主的,姚燕云喜欢,公主便割爱与她。

    她从驿馆后门出去的,临走前特意把房门反锁,走的窗户,也难为了那病娇身子。公主你可不知道,她翻窗的姿势,难看死了,就像个在水里扑腾的鸭......”

    “说重点。”鸾玉拍了她一把,神情逐渐冷凝,如烟递上一个铜鎏金镂空梅花手炉,复又插了一句。

    “你说话便说话,等说完正事,再讲这些无伤大雅的场景。”

    如意撇撇嘴,接着说道。

    “她先去的燕王府,没见着三皇子,便把一封信交给了管家,也不知道跟人家窃窃私语了些什么,反正她离开的时候,管家对她很是恭敬。

    随后,她在长安街找了家首饰铺子,叫七宝斋。我打听过了,京城最好的铺子,姚燕云可真会挑选,敢情在晋国活过似的,熟络的很。

    我看她跟掌柜的聊了几句,便跟着进了后厅。公主,你说她去那里做什么?莫名其妙。”

    鸾玉微微蹙眉,门口传来隐约细密的脚步声,如意猫儿似的站在门后,那人缓缓敲了三声,声音低不可闻。

    “是我。”

    如意转身看向鸾玉,她点点头,一阵冷风袭来,顾衡手握长剑,闪身而入,如意迅速关闭房门。

    “公主,我......”

    “顾衡,你先听着,一会儿再说。”

    顾衡一身玄色衣裳,紧身俏拔,顾伯虽然没有跟来,可是却派顾衡一路护送。

    “姚燕云这一日行色匆匆,自七宝斋出门后,她又去了家药铺,抓完药,这才环顾四周,原路折返。

    公主,你猜,她抓的是什么药?”

    如意故技重施,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左右不过是治疗水土不服的方子,还能有什么?”如烟有些不解,但是观如意的脸色,仿佛说的不对。

    鸾玉冷声,“祸害人的药?”

    如意这会儿彻底惊呆了,不光是她,连如烟都跟着神色失常。且不说平时鸾玉对姚燕云如何信任,就算姚燕云做了什么错事,那病娇身子和花言巧语仿佛就是她的护身符,总能叫鸾玉不去计较。

    怎的今日,鸾玉像换了个人一般。

    “我跟那掌柜的说,拿一包跟姚燕云一样的药,他便阴笑着配给我。临走之时,他又告诉我,一次一副,保管跟水土不服一般,恶心呕吐腹泻。”

    如烟倒吸了口凉气,右手掐住左手掌心,嘴唇紧咬,“她这是要作甚?寻着法子害谁!”

    “想必是嫌我碍事,想让我病几日。”

    跟预想的差不多,姚燕云迫不及待的想跟陆玉安见面,寻求庇护,玉扳指是她的敲门砖。在此期间,为防鸾玉另有安排,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困住鸾玉,身体不适才没心思管她去做何事。

    窗户边的紫铜雕花香炉青烟袅袅,破了窗户的风将其吹得左右乱颤,满室馨香。

    “顾衡,查到什么?”

    顾衡上前,鬓角有一绺头发垂下,剑眉星目,只是性情有些寡淡冰冷。

    “七宝斋有位专做赝品的师傅,其手法可以假乱真。姚燕云交给他一枚玉扳指,让其在三天内务必仿造出相同的出来。除此以外,其余都跟如意说的如出一辙。”

    鸾玉了然,衣服没来得及换,伸手拉开房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如烟如意,我们去瞧瞧病人。”

    姚燕云的房间虽小,可所需物品一应俱全。墙角立着一方黄梨木橱子,前头是雕花云锦屏风,熏了梨花香气的手炉放在床头,窗户紧闭,连丝细风都透不进去。

    听见脚步声,她连忙闭上眼睛,香囊贴身放着,少了玉扳指,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

    晌午过后没多久她便回了驿馆,将珠钗首饰悉数摘下收好,又仔仔细细用地丁和土黄连揉成汁液,涂抹到脸上脖子上,整个人看起来皮肤暗黄,匮乏无力的样子。

    为了怕人闻出气味,她特意将手炉搁在床头,香气缭绕,极好的掩盖了土黄连的鸡屎味。

    鸾玉推门直入,走到床前,看到那手炉,复又扇了扇鼻间的浓烈香气。

    如意瞥了眼橱子,朝鸾玉使了个眼色,又努努嘴,示意药就是藏在里头。

    半晌没听到鸾玉叫她,姚燕云觉得身子上出了好些汗,手脚黏腻,再装睡下去,眼皮难免不断跳动,故而她翻了个身,佯装初醒。

    “阿玉...公主,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咳嗽了两声,费力的想要支起身子,却被鸾玉用手按住肩头,替她提了提被子,柔声说道。

    “我见你愈发厉害了些,不如叫驿丞请个大夫,你身子本就柔弱,别耽搁久了,落下病根。”

    姚燕云蹙了蹙眉,泪珠子啪啪滚落,“公主,别为了我这个下人,叨扰驿丞大人。我再歇两天,自会好的。”

    说着,顺势又咳了几声,只是,兴许因为地丁和土黄连涂抹不够厚实,眼角泪水划过的地方,颜色淡了许多,一条白线横亘在她脸上,鸾玉装作没看见。

    “哎呀!”

    墙角传来一声惊呼,也不知如意怎么就撞到了橱子上,好巧不巧,里头的衣物首饰哗啦啦落了一地,好不热闹。

    姚燕云见状,连忙硬撑着坐起来,“如意,你不用收拾,一会儿我自己安置。”

    鸾玉一把按住她的左肩,五指用了力道,抓的姚燕云哎吆一声,又重重摔到床上。

    就在此时,如意精确的找到那一包药,高高举起,装作无辜的扬声问道。

    “这是什么?怎么一股子药味?”

    闻言,鸾玉惊讶,回头对上姚燕云目光,那人嘴唇发抖,像是很委屈似的。

    “今日我实在难受,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便托驿丞帮忙买了几服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咳咳,让你担心了。”

    如意跨过去,探着脑袋打量姚燕云,“对了,锦竹去哪了,你都病成鸡了,她怎的不来照顾?”

    姚燕云做事向来谨慎,谁都不信。锦竹跟了她好些年,饶是如此,今日她行事之前,还是将锦竹打发到外间,只说不要过来打扰。

    若非脸上被汁液掩盖,此时必能看到姚燕云由白涨红的脸,偏生鸾玉现在也不阻止如意的胡言乱语,这让姚燕云心中五味杂陈。

    如烟接过那包药,细细看了一圈,柔声说道,“回头确实该罚锦竹,丫鬟使唤不动,却要劳累驿丞大人。若是嘴碎的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我们大梁不知礼法,不懂尊卑!连小小的下人都约束不了,将来公主如何立足。”

    “不,是我看锦竹太累,才让她去睡的,你别怪她。”姚燕云打断如烟的话,仿佛怪罪锦竹,便是如烟不通情达理一样。

    “都是奴才,怎的就她累,少教!”

    如意一语双关,姚燕云知道,这话是冲她去的。

    “罢了,燕云心疼锦竹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锦竹与燕云互相扶持那么多年,感情自然是好的。只是回头,我定要好好谢谢驿丞大人,谢他不辞辛苦,面面俱到。谢他不仅照顾我,还把我的随从伺候的无微不至。

    如烟,把这药煎了,一会儿送过来,亲自喂燕云喝下,瞧你瘦的,可不能让外人觉得我苛待下人。

    燕云,放宽心,等身子好了再做活。”

    姚燕云胸口一滞,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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