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茶见底,傅修宁准备给昇阳添茶,昇阳以手盖杯,“午饭后我习惯小睡片刻,茶喝多了就睡不着了。”
茶喝完了,话也该说到头了。
傅修宁提壶的手不自觉的捏了捏壶提手,动作自然的收回茶壶:“其实,白日不宜多睡。”
昇阳瞟了他一眼,没接这话,心中暗诽:恐怕只有你这种三十岁了还没成亲的老男人才能说出如此不懂事的话来,女子有了孩子,睡觉从不分是不是时候,只看有没有机会。
傅修宁见她根本不搭腔,轻轻的放下茶壶,自然从容的转移话题:“方才听郡主一席话,着实获益良多。其实下官只是误以为郡主会为王府的事情头疼烦扰,现在想来,实在是下官多虑。郡主有此眼界与心境,自然不会被几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影响。”
傅修宁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昇阳恍然明白他留在最后的这一层意思。
他此番大刀阔斧的办案,必定牵扯到很多人,这些人捉不住他的把柄,也会去他家里人那里旁敲侧击寻求出路。
昇阳敢与他打赌,是因为之前早就将他查清楚。
她知道傅修宁年少成名,最终因为太子病逝一事被牵连,整个傅家被驱赶到权利边缘,自此沉寂,也知道这个傅修宁平日里的脾气就很古怪,谁的好脸色也不给,谁的面子都不护,说话从不会小心翼翼,他那些同宗里在朝为官的叔伯们无不痛斥他的所作所为,只觉得他牵连了整个傅家。
虽然知道他与叔伯不和,但是一个沉寂多时的人,忽然有了翻身的机会,难免会借此扬眉吐气,将从前所受还回来,又或者是他心里本就想得到家族的承认,只是没有好机会,一旦有了这个机会,便会失去原则,更愿意做被家族推崇的人。
如果他真的在这样的攻势之下,开始沉醉享受甚至做出一些不该做的决定,那么不仅他们之前的赌注都不算数,她还会让他比从前更加不堪。
所以她刻意前往傅府,将那些不断往傅府跑的人震慑一番,并非专程为傅修宁解困,更想想给他一个提醒。
没想到,这事儿到了他这里竟成了一件纯粹需要感激的事情。
所以他暗中知道了王府的近况,也准备投桃报李的想要帮帮忙?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来,就被昇阳压下去了。
她怎么会这么想?
就因为他今日看起来格外的和顺亲切,无论对她还是对几个小祖宗安排都十分妥帖?
外面传来了孩子小跑的声音,昇阳一听到声音就皱眉头,微微探身冲着外面喊:“你们两个慢点!”
傅修宁顺势转身望过去,果然看到她那双生女儿手拉手的跑进来,把弟弟翟枫丢在后面,激的翟枫拔腿直追。
芙蕖和锦葵一进来就对上了傅修宁的眼神,两人齐刷刷的一顿,下意识看了一眼昇阳,然后变成眼神在昇阳和傅修宁之间来回逡巡。
他们两个人在独处哦。
翟枫的突然出现撞开了姐妹二人拉在一起的手,锦葵一把拉住翟枫的领子,芙蕖则是揪他的耳朵,翟枫立马哇哇叫起来说姐姐打她。芙蕖不乐意了,立马道:“我都没有用力!”
锦葵瞪了翟枫一眼,直接把他另一只耳朵也拧住,她用了力,这一次翟枫是真的疼的哇哇叫。
原本静谧雅致的小阁楼,仿佛瞬间点燃了一串炮仗,炸了。
蓝秧和裴嬷嬷紧随其后,一看到这个团战阵仗,立马一个抱着小翟枫连声哄逗,一个求爹爹告奶奶的让松手。
这么一来,屋子里更炸。
傅修宁看了一眼昇阳。
她在屋子里炸起来的那一刻,便头疼似的伸手抵着太阳穴,静静地看着这群小祖宗表演,眼神毫无求生之意。
就在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之前,昇阳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茶几上,震得傅修宁手边的圆口紫砂杯都跳了一下。
喧闹声戛然而止。
昇阳冷声质问:“闹得挺有意思是不是?”
芙蕖和锦葵瞬间收手,不情不愿的背到身后,眼神乱飞。
翟枫小可怜憋着嘴,哭又不敢哭,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昇阳乞求同情。
比起傅修宁的震惊,蓝秧和裴嬷嬷就显得自在多了,两人继续各自哄一边,锦葵和芙蕖顺着蓝秧给的台阶下来,做出一副“不与笨蛋计较”的样子,翟枫则是直接扎进裴嬷嬷的怀里,哭的小身子都在抖,却能不发出一点声音来,堪称一个沉痛。
昇阳对着傅修宁一笑:“让傅大人看笑话了。”
傅修宁沉默了一下,轻轻一笑:“郡主多子多福,却也费神,是下官不明真相,叨扰了郡主午睡的时间,实在罪过。”
昇阳笑而不答,心里想:还不算完全没有救。
孩子们尽兴而归,昇阳也准备打道回府,裴原和长公主不知为何不见踪影,最终只剩下傅修宁送昇阳上马车。
昇阳走在前面,傅修宁落半步走在她身边,走到马车边上,昇阳等着几个孩子上了马车,自己也要上去。
傅修宁忽然道:“亲已非亲,祸已是祸。”
昇阳蹬车的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傅修宁眼中含着笑,退开一步,对着她恭恭敬敬一拜作别。
“郡主?”蓝秧低声喊她,昇阳收回目光,径直钻入车里:“走吧。”
尉迟恕在确保主子们都上马车之后,走到自己的马边翻身而上,离开之前,他略带审视的看了一眼傅修宁,眼神晦暗不明。
周玉音被裴原带着逛园子,时不时地就要挣扎着往回走,裴原动作比她快,一次又一次把她抓回来。
“为何不去送昇阳?我认识昇阳的时间比你久,也知道傅大人有话要与她说,可是毕竟做东的是我们,这样消失不见,实在是失礼。”
裴原搂着妻子漫步园中:“你放一百个心,郡主不会觉得怠慢,傅大人也不会有什么怨念,你不是想要帮帮母后吗?依我看,只靠着昇阳郡主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坐到,若是能有人帮帮她,这个人只能是敬远。”
周玉音微微蹙眉,满心疑惑。
裴原捏捏她的脸:“此事你该这样想,我们求了昇阳郡主,她答应或者不答应,都在情理之中。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她对母后置之不理,明哲保身,至少她不会害母后,是不是?”
裴原说的有道理,可是周玉音的心底还是希望昇阳能帮帮母后。
……
昇阳回了王府。
因为准备领着淳于太后出宫,所以她便率先出宫打点一切,夜里也宿在淳王府。
回来时,姚氏已经在了。
因为有了毋原侯上一次的发威,现在的姚氏秉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姿态,对昇阳视若无睹。在她看来,昇阳的确是有身份阻碍,所以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吓唬她,嫁妆的事情就更别提了。
不过她也知道昇阳这个人诡计多端不好惹,所以如今的态度便是最合适的。
不料,昇阳在安顿好了几个孩子之后,亲自找到姚氏,和颜悦色的对她发出了邀请——太后出宫散心一事,她希望姚氏能伴驾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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