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地的血红, 舒颜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回过神来立即冲着陈平喊道:“还愣着干嘛, 送医院啊!”
陈平猛地一激灵,慌乱地看着舒颜, 又看了看地上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张春妮, 惊慌地点头道:“好!我……我去拿钱!”
一转身,陈平的腿便是一软, 噗通一声摔了个屁股蹲,又立即爬了起来, 同手同脚地三跑进屋,胡乱裹了几件衣服就白着脸跑了出来,眼神几乎不敢看地上的张春妮, 慌乱地问舒颜:“怎么办?”
舒颜心里大骂一声废物,忍不住吼了一声:“还能怎么办?快点抱着她去大根叔那儿,上医院啊!”
陈平胡乱地点头, 走了几步又迟疑道:“我……我抱不动她啊!”
“废物!”张红梅破口大骂, 差点想扑上去揍死陈平得了。看着张春妮这副惨样,张红梅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好歹认识了那么多年,总不能真看着她没命吧。
这么想着,张红梅也顾不上辱骂陈平这个废物点心,回头对舒颜道:“咱们两试试能不能将她抬起来。”
舒颜连忙点头, 外面已经传来了张大河的声音:“我把大根叔的牛车赶来了, 快把春妮抱上来!”
就算情况紧急, 舒颜都忍不住想要吐槽一声陈平。看看人家张大河,这才叫能扛事的顶梁柱,陈平这样的,说他是废物,废物都觉得委屈!
一个大老爷们在妻子出事后想不出任何救命的办法,嫁给这样的人,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不过看着躺在地上的张春妮,舒颜的心情又复杂了不少。这也不是什么好人,陈癞子跑那么远都要对她出手,肯定另有隐情。她和陈平这婚结的,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倒霉。
张红梅似乎也想到了这一茬,拦着舒颜没让她帮忙,转头冲着还在发呆的陈平大吼:“你是死人吗?还不快过来帮忙?抱不动,抬总抬得动吧?这到底是谁媳妇?”
陈平这才走了过来,微闭着眼睛不敢看地上的鲜血,咬着牙伸手,从腋下穿过抱紧了张春妮。
张红梅则抬着张春妮的双腿,两人合力,将张春妮抬上了牛车。
舒颜回头看了看顾淮宁,见他手里压着的陈癞子,心里也是一肚子火。这就是个祸头子,回大河村才几天,闹出多少事来了?
杨翠花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看着张春妮人事不省的样子,杨翠花顿时就炸了,指着舒颜骂道:“你怎么回事?我们春妮又哪里招惹你了?这孩子要是没了,我看你拿什么赔!”
舒颜一肚子闷气没地儿撒,又被杨翠花指着鼻子泼了盆脏水,顿时也恼了,冷声怼了回去:“说话前先打听打听,你女儿出事,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罪魁祸首在那儿呢!”
杨翠花顺着舒颜指的方向一看,心中怒火更甚,上前啪啪给了陈癞子两个耳光,气势汹汹地骂道:“好你个陈癞子,以前欺负我们春妮还没欺负够吗?你这样的烂人,就该枪.毙!我不管,既然是你害的,春妮的手术费就该你给!快拿来!”
舒颜真是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杨翠花这样的母亲。自己的女儿生死未卜,她惦记着的竟然是趁着机会多捞一笔钱?
果然是什么人都能当父母,怪不得能养出张春妮这样面憨心奸的白眼狼。
陈癞子却呸了一声,冷笑道:“让我出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张春妮这女表子死了更好,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都是她害的!”
说完,陈癞子又嘿嘿地看向舒颜,不屑道:“也就是你烂好心,知道是谁让我去占你便宜的吗?就是你面前躺着的这个老实人张春妮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杨翠花惊怒交加,毫不犹豫地否认道,“不可能,春妮跟舒颜无冤无仇的,哪会想出这样的办法?你这个王八蛋,别以为春妮现在开不了口就能胡说八道,再敢乱说,我撕烂你的嘴!”
陈癞子冷笑,挑衅道:“你来撕啊,我就坐在这里让你撕,你敢吗?泼妇养了个毒妇,你们可真是亲母女啊!”
又阴森道:“当年我也就是嘴上花花占她点便宜,她倒好,直接害得我改造去了。现在我家破人亡,说不定也要吃枪子了,我怕什么?张春妮死了更好,这是她欠我的!”
杨翠花眼神闪烁,将信将疑地看着牛车上的张春妮,心里暗骂一声没用的死丫头,却在其他赶来围观帮忙的村民们怪异的眼神中落荒而逃,口中还是不饶人,辩解道:“呸!谁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准这就是你想推卸责任才污蔑春妮的!”
陈癞子只是冷笑,宛若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张春妮,看得舒颜都有些发怵,丝毫不怀疑要是陈癞子能动,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弄死张春妮。
这样强烈的恨意,舒颜倒是相信陈癞子说的话是真的了。正在赶车的张大河同样一脸复杂,沉默了良久,半晌才叹道:“真是没想到,春妮竟然是这样的人。”
陈癞子却看向舒颜,恶意地挑拨道:“她这么对你,你竟然还想着救她的命?打个商量,你们走慢点呗,先耗死她,我再去吃颗枪子,好歹路上也有个熟人,不亏。你也少了个敌人,怎么样?”
没等舒颜开口,陈癞子又转头看向陈平,笑着忽悠道:“我可看出来了,你对这女表子也没什么感情?万一哪天能回城了,你真乐意带着这么个农村妞回去见父母?”
陈平眼色微动,脸上立即挨了张红梅一巴掌。
张红梅眼中一片幽暗,看着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怨毒地看着陈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再敢动杀妻的念头,当心自己没命回城!”
舒颜见势不对,连忙拉了拉张红梅的衣袖,冷冷地看了陈癞子一眼,漠然道:“她要害我,最终自作自受害了自己。现世报已经来了,我要她的命干嘛?另外,强调一点,我上车,不是为了送她去医院救她的命,而是要把你送进大牢的!”
陈癞子顿时闷头不吭声,只是阴毒的眼神一直没从张春妮身上移开,口中喃喃道:“去死吧去死吧……”
张红梅听得心烦,反手拍了陈癞子一巴掌,怒道:“闭嘴!”
陈癞子直接当她不存在,继续开口诅咒张春妮。
舒颜听着也觉得瘆得慌,忍不住皱了皱眉。一直看着舒颜的顾淮宁见状,默不作声地将右手放在了陈癞子的脖子上。意思很明确:再多嘴,掐死你!
陈癞子悻悻地闭了嘴,偏头看路边的风景,又忍不住和顾淮宁打商量:“解放军同志,您看,我这也没闹出太大的事,您就行行好,把我放了行不行?”
顾淮宁完全把他当空气,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
倒是张红梅怒气冲冲地踹了他一脚,高声骂道:“你这说的是人话吗?什么叫做没闹出太大的事?春妮的命还不知能不能保住呢?万一一尸两命,你还能厚着脸皮说什么事都没有?”
“那是她该死!”陈癞子吼得比张红梅还大声,差点把张红梅给气背过气去。
到了镇上,舒颜跟在顾淮宁,将陈癞子押去了看守所。这会儿正是混乱时期,公检法系统近乎崩溃,派出所基本没人,只能来看守所。看守所里头关着各种成分不好的人,如同陈癞子这般犯了事的人也不少。
顾淮宁这身绿军装在这年头极有说服力,看守所的负责人一见解放军亲自押了人过来,面上也多出几分慎重。再一听,这人还有前科,刚改造完又犯了事,还伤了个孕妇,说不定会害得人一尸两命,负责人心里也惊了。
这么死性不改,绝对不是的好同志,必须要从重处罚!
顾淮宁当然不想让陈癞子这颗毒瘤有任何能脱身的机会,见负责人的反应,顾淮宁心里有了几分满意,点头道:“那就麻烦同志了。”
“不麻烦,为人民服务!”
舒颜轻咳一声,还是没能适应现在这种奇异的说话方式。
顾淮宁转身看向舒颜,低声问道:“饿了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舒颜还真饿了,忙活了一大早,还赶了那么久的路,早上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了。也就是一路上太紧张,怕张春妮真没了命,愣是没察觉到肚子的抗议。这会儿顾淮宁一提吃饭的事儿,舒颜顿时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空得厉害,隐隐感到了一丝胃疼。
顾淮宁见状,立即带着舒颜去了国营饭店,点了红烧肉茄子肉沫红烧鲫鱼等一系列肉菜,又细心地给舒颜挑出了所有瘦肉塞进她碗里,而后一言不发地为舒颜挑鱼刺。
舒颜顿时囧了,自己确实不吃肥肉,喜欢吃鱼肉又嫌挑鱼刺麻烦所以懒得吃。这些事情顾淮宁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想着顾淮宁上回忽悠自己帮自己给父母送东西的事,舒颜不由微微咬牙,羞恼道:“你都对我爸妈说了什么?他们怎么连这些事都告诉你?”
顾淮宁微微一笑,眼中波光潋滟,仿若藏了万里流云,轻笑道:“没说什么,只是说我有长辈在大河村,能顺便照应你。”
舒颜顿时黑线,长辈?说的是傅云安吗?那个只会蹭饭的老爷子怎么就能照顾自己了?明明是自己照顾他来着。
顾淮宁又是一声低笑,顺手将挑好的鱼肉放进舒颜的碗里,柔声道:“不是饿了吗?先吃饭。”
舒颜瞅他一眼,闷闷地开始扒饭,心下却是苦笑,亲爱的爸妈诶,你们可真是坑死女儿了!
这么个人间极品,要控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真的很难啊。
可是想到原主,舒颜又觉得别扭。说她矫情也好,婊里婊气也罢,舒颜还是没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只能强自压抑住内心的心动,闷头不语。
顾淮宁似有所觉,疑惑地看了舒颜一眼,心下却是一沉。又是这种飘忽不定的态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对自己有了几不可查的抗拒呢?
一顿饭吃得两个人都心思飘忽,顾淮宁到了嘴边的话又这么咽了下去,眼中似乎漫上了一层薄雾,看不清内中的情绪。
舒颜笑着缓和了气氛:“不是说顾爷爷给我寄了几大包东西吗?一起去看看。今天就要麻烦你当一天的搬运工啦!”
顾淮宁轻笑着点头,掩去眼中的复杂情绪,同舒颜一道儿去了邮局拿东西。
张红梅已经等在那儿了,见两人到来,连忙说道:“还好,春妮没事。就是……孩子没保住。”
舒颜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件事中,最无辜的就是这个孩子了,没想到还是没保住。
顾淮宁似乎看清了舒颜内心的些许愧疚,突然开口道:“一切都是张春妮自作自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个孩子要恨,也只能恨他妈心黑,怀了孕还不消停,一门心思地想着害人!”
张红梅同样点头道:“没错,这都是她自己造的孽。你们再等等,春妮那边处理好了就能一起回去了。”
舒颜惊讶:“这么快?”
“她底子好,没伤着根本,之前是痛晕了,还有点失血过多,回家养着就行。看陈平那孬样儿,怕是也没什么钱交医药费了,只能回去养着了呗。”
舒颜无话。
几人沉默着回了大河村,早上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见几人回来,不少村民眼神闪烁,时不时往张春妮身上瞟一眼。
张春妮也撕下了老实人的伪装,眉眼间俱是阴沉,看得人心里直发凉。
舒颜和张春妮已经无话可说,不落井下石,就是看在她刚失去一个孩子的份上,不想再多跟她计较。
只是这一出接一出的事,舒颜委实有些累了,一心盼着12月快点来,早点参加高考回去见父母,再也不回来了。
顾淮宁将几大包东西提进舒颜的屋子,转身离开之际,突然低低说了一声:“我要走了。”
舒颜的神情复杂,心下不知是何滋味,半晌才道:“陈癞子的事,谢谢你了。”
顾淮宁倚门而立,垂下眼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再次抬眼,舒颜便看到了他眼中的流光溢彩,仿佛藏了千言万语,万般情绪汹涌奔腾,最终归为一片平静。而后,顾淮宁微微勾唇,眼中泛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柔声道:“颜颜,我在首都等你。”
你有心结,我愿意等。到那时,我再将我所有隐秘的心思告诉你,定然不会让你有丝毫为难。
舒颜心中一甜,脸上不受控制的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眼神亮晶晶地点头道:“首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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