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莲台!
景岳大惊,此乃三界寺圣物,怎会落入魔道手中?难道三界寺又出了大事?
等等,他记得转生莲台也同样能够破除结界,难道……妖族并不止在上南州有秘境?
只听狐皇笑道:“不错,你们竟从空妙眼皮子底下弄来了转生莲台。”
魔修长老有些得意,“空妙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延寿灵药,如今正在闭死关,咱们一百年前埋下的钉子终于找到可乘之机,成功得手。”
说完,他又疑惑道:“为何不见蛇皇,昔年他虽事败,但也为我等创造机会,宗主还说要好好谢过他。”
狐皇:“他族中有事,暂不能来,只可惜了你们那位尸门老祖,否则今日也能为他庆功。”
两人一改先前剑拔弩张,又互相吹捧起来,而景岳却是心惊不已。
原来,魔道与妖族从当年便已联手,三界寺妖塔之乱竟还有如此内/情,可能埋伏在三界寺而不被空妙所觉察,此人定不寻常,是谁?
他首先怀疑的便是修罗塔传人幻化为高僧混入三界寺,可那魔修这些年数度现身,会是她么?
若对方每每行事便假借游历外出,也不是不可能。
正想着,又听魔道长老问:“转生莲台已交予你们,诸位承诺的东西呢?”
他眼中有殷殷期盼,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贪婪。
狐皇:“龟皇和虎皇的妖圣果都带来了,加上我这颗便是三颗,只还差蛇皇一颗……”
长老一听就变了脸,也不等狐皇说完便嚷道:“当日明明说好,你们会分出一半予我鬼伏宗!”
狐皇神情自若,“妖族目前就只得十颗妖圣果,我四族各占一颗,其它则由各妖族共享,分出四颗已是极限,我们又如何去占他族妖圣果?”
长老冷笑不止,“纵然只有十颗,一半也是五之数。而且,你们若真的只占一颗,却还愿将自己仅有的妖圣果拿出来,如此大义,我可不信。”
他见几名妖皇又生怒意,忙道:“宗主也不会信,此事关乎魔道与妖族共同气运,若妖族心不诚,宗主也难保证他的承诺不会更改,就算你们将我斩杀于此,事实也不会变!”
这时,狐皇斜睨钱粟一眼,景岳便知,狐皇多半是思量他熟知人族心思,想让他与魔修分说。
若换了旁人,或许还会困惑妖圣果乃何物,但景岳却知,此乃妖族圣物,能量极大。妖皇若突破在即,只要服下一颗妖圣果,十有八/九都能成为半圣。
如今几名妖皇还远未至突破之时,因此,妖族才迟迟没有新的半圣诞生。
而魔道索取妖圣果,又是为何?
但显然,这件事对正道不利,以他的立场,当然是能阻就阻,便忽悠道:“长老或许不知,我四族虽说实力凌驾于各族之上,但若抢占另外几颗妖圣果,其他妖族必然群起反抗,对我四族不利。另外,四位妖皇迟早面临突破,也需要妖圣果加持,若妖族有半圣出现,对你们而言也是助力。”
狐皇满意地点点头,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本座之意,若韩宗主因此不满,那便算了。”
长老胸口急速起伏,显然很激动,但他最终忍了下来,沉声道:“此事我还需回禀宗主。”
狐皇:“随意,正好我们也需前往蛇族取妖圣果,若韩宗主没有异议,一月后,我将派人将妖圣果送去鬼伏宗。”
此事一定,魔修长老也没了待下去的心思,他一走,狐皇便道:“钱粟,送妖圣果一事,我想让你去。”
如此正中下怀,景岳当然不会反对。
见他答得干脆,狐皇更加满意,须知此事有一定风险,若魔道反水,钱粟就回不来了。
他正想褒奖两句,便听龟皇道:“你就是钱粟?”
景岳:“回龟皇,我正是钱粟。”
龟皇眼中射出冷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寸寸看透,但景岳始终镇定如常。
许久,龟皇才道:“既然你要去人界,又曾看守上南州秘境多年,那么转生莲台也由你布置吧。”
景岳正要答应,却听狐皇道:“不可!”
前往蜀西是一回事,前往中洲又是另外一回事,前者只用担心魔道反水,后者……可是在三界寺眼皮子底下!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虎皇附议,“确实由钱粟去一趟中洲最为合适,既然他已稳稳当当做了一百年人族,再多做些时日,也不怕被人察觉。”
狐皇如何不知龟皇和虎皇是想借人族断他助力,但钱粟乃是他有意培养之人,若是折在中洲,他可要心疼死。
又听龟皇道:“钱粟本事大,狐皇不舍本座可以理解,此事让狐族独担风险也不合适,便取族中三件宝物交予狐族,以作补偿。”
虎皇一想,三件宝物若真能断狐皇一臂倒是不错,遂也同意。
狐皇有些犹豫,龟族与虎族的宝物确实很诱人,但对比钱粟的能力,他却不放在眼中。
可他也不想因此事和龟皇、虎皇有所不愉……
于是,他又看向钱粟。
以钱粟的谨慎未必会出事,此事交给对方来办,他也比较放心。倒不是他对钱粟已完全信任,而是钱粟乃妖族,关乎妖族气运之事,钱粟总不可能相帮人族。
只是,他要如何开口?狐皇并不想寒了钱粟的心。
景岳看出狐皇犹豫,便主动请缨,“钱粟愿为吾皇分担。”
狐皇只当钱粟忠心,反而有些愧疚,便道:“如此,我便赐你几件宝贝,以防意外。”
景岳假装感动道:“多谢吾皇!”
狐皇温和一笑,“明日,你们往蛇族一趟,取了妖圣果便直接转道朗日城,由秘境前往人界蜀西。”
景岳:“……”
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事!
等几人退出大殿,一时都有些焦虑。
阮酒道:“朗日城有秘境能直接通往蜀西,估计是靠和破界竹一样的东西,也不知是何物?”
魏阵图:“等去了哪里便知,算起来,若加上转生轮台,妖界通往人界的口子已有三处,不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
景岳:“暂时应该就这三处,否则那魔修也不会让妖族从中洲、上南州同时出发。但我想,他们应该计划日后在极北大陆也放置类似之物,如此,三宗一寺,便尽可通达。只是能破界之物少之又少,且破开的结界口有限,如今我们已提前知悉,极北陆洲只要早做防备便可。”
阮酒:“还有三界寺那位内应,也不知是谁?”
魏阵图:“更重要的是他们口中的‘那位\'。”
秦燕支:“几名妖皇一直很谨慎,显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些只有等我们去了鬼伏宗再探,当务之急,是要前往蛇族……”
话一出口,众人又沉默了。
蛇族,皇城。
一方浴池内,清澈的水面浮动着薄薄烟雾,烟雾中带着一丝药香。
若是旁人见了,只当仿若轻纱的雾气乃是热气所致,但靠近了就会发现,池水极凉。
此时,一个赤/裸的男人坐在浴池中,白皙肩头上红痕青紫遍布,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浸着血迹,好似被鞭子抽打过一般。
男人正是康奚,而身上的痕迹当然是蛇皇留下的。
外人都道蛇皇对他如何好,但只有身在其中才知冷暖。
若说不好,蛇皇的确对他百般纵容,不但暗中帮他除掉康多,更光明正大的帮他镇/压族中其它蛇妖,而且,偶尔也的确极致温柔。
若说好……康奚看着自己一身伤,自嘲一笑。
皮肉伤对他而言完全不值一提,但蛇皇不允许他用妖力治疗,身上旧伤未去,又添新伤,看上去才会如此触目惊心。
不过,这世间哪里有绝对的好呢?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对另一个人好。
康奚微微垂眸,撩水泼在脸上,水珠从眼角滑落,就像眼泪。
“康奚大人。”外间忽有人唤道。
“进来。”
一名蛇妖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低着头不敢看康奚,“钱粟一行已入了蛇皇宫中,蛇皇让人来问,大人是否要去见一见?”
康奚一顿:“钱粟?这么说,康籍也来了。”
蛇妖:“是。”
康奚许久没说话,就在蛇妖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康奚道:“当然,我当然要去见他。”
如今,康多已死,部下都被蛇皇所控制,只要自己能顺利晋升妖王,就能接下康多的势力。
不论如何,康籍再不能与自己争了,康奚对他也少了一分忌惮,多了一分怜悯。
不过,康多死时,应该知道康籍是被冤枉的吧?康奚眼中闪过讥讽,他从池水中起身,一步跨出浴池,身上同时出现了一件黑袍。
“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皇宫,我已经没一百年,没见过这个弟弟了。”
与此同时,景岳等人也见到了蛇皇。
说起来,这位蛇皇跟他也算老熟人了——当年被景元杀得抱头鼠窜,而后在三界寺又被空妙打杀了投影,如今,已经是第三回见了。
蛇皇对比他上次所见,似乎憔悴了一些,但仅有一些。
对方身上罩着件厚厚的兽袍,尽管蛇族素来不喜寒冷,但蛇皇未免畏寒太过。
显然,空妙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经过一百年,仍未消退。
此时,他默默地审视着几人,目光最终落在康籍身上。
“康籍,我没想到,你竟会入狐族。”
魏阵图面不改色,“我已被驱逐出蛇族。”
蛇皇嘴角微勾,“驱逐你离开的人已死了,你随时可以回来。”
魏阵图低下头,没有回答。
蛇皇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似笑非笑道:“本座竟忘了,康多还是你的父亲。”
见康籍依旧不做声,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死紧,蛇皇漫不经心道:“你想要报仇吗?”
“我已入狐族。”魏阵图再次表明立场。
蛇皇顿感无趣,没心思多说,便道:“你们来是为取走妖圣果?”
魏阵图:“正是。”
蛇皇:“妖圣果供奉在我蛇族圣山,本座令人带你们去取。”
几人没想到事情竟如此简单,都有些意外的惊喜,忙道:“多谢蛇皇。”
这时,有妖侍上前于蛇皇耳畔低语,蛇皇表情不变,只微微颔首。
等妖侍退下,他的视线再次转向康籍,“你哥哥康奚要来,干脆就让他带你们去圣山吧。”
他意味深长地笑笑,“你们,也是许久未见了。”
魏阵图身体一僵,心道真是倒了血霉,难道天意如此?
没多久,一袭黑袍的康奚进入大殿,从几人身侧经过时毫不停留,目不斜视地走到蛇皇身前,单膝跪地,“见过吾皇。”
蛇皇扬了扬下巴,“康奚,你带他们去圣山一趟。”
“遵命。”
康奚这才站起来,缓缓转过身,与几人打了照面。
而当景岳看清他的样貌,顿时一愣。
林未雪?不,不是林未雪,但很像。
他对当年三界寺中,那位悖逆人族的半妖林真君可谓印象深刻,此时,他突然就想到燕支所说,蛇皇正是一百年前看上康奚的,算算时间,倒是刚好……
那么,蛇皇看中康奚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像林未雪?不可能吧?
但这些事并不重要,景岳只是刚有个念头,便抛开来不再想,他对蛇皇和林未雪的事毫无兴趣。
此时,康奚已站在他们身前,面上带着疏离的微笑,“诸位,我们这便出发吧。”
圣山矗立在皇城西面,山上有一座殿宇,殿中便供奉了妖圣果。
一路上康奚都没有说话,似乎对康籍并不关注,但魏阵图仍感觉芒刺在背,似乎被蛇盯上了一般,他总觉得此行不会如此简单。
果然,康奚并未将他们带去圣山,而是带到了属于他的府邸,也就是康多当年的蛇王殿前。
“妖圣果须每日卯时,第一缕晨光照射下才能摘取,今日晚了,便在这里住上一夜吧。”
康奚如此说,几人不知真假,但也不敢质疑,就怕一不小心露陷。
入了府,众人见府中布置倒是和人族的府邸有些相似,但建筑多为暗色,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康奚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康籍说了第一句话,“既然你们一道,那就都住去你的院子吧,那里宽敞得很。”
然而魏阵图哪里知道康籍的院子是哪一座?他不露声色道:“我已被驱逐出蛇族,此间哪里还有我的院子?”
康奚讶然地看向他,眼里藏着让人读不懂的情绪,片刻后道:“你是在怪哥哥吗?”
魏阵图延续之前大家商量好的戏路,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我既非蛇族,又哪里来的哥哥?”
康奚垂在一侧的手指神经质地抽搐了下,最终淡笑道:“既然如此,我让人来安排。”
说罢,康奚招来一名妖侍交代了几句,又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康籍,转身走了。
他一走,几人都松了口气,跟着妖侍来到一座宽敞的院子。院中有六七间屋子,四人完全能分住一间,但妖侍总要与主人一道,于是秦燕支跟着景岳,阮酒跟着魏阵图,各自挑了间房入住。
等门一合上,景岳便对秦燕支道:“刚刚没好说,我觉得康奚看着很眼熟。”
他将林未雪和蛇皇的事简略一说,“你当时不在,但浮尘真君应该见过。”
秦燕支想了想,“我当时已去了九天书院,虽听说过此事,但从未见过林未雪。”
“唉,一转眼,也有一百年了。”景岳感叹道:“那时候……”那时候他根本想不到能和秦燕支走到如今一步。
他忽然生出些别样的心思,轻声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还是在庆贺我成为寒云宗老祖的大典上。”
秦燕支一怔,眼中染上笑意,“你竟记得。”
景岳:“真君如此威风,我怎会忘记?”
秦燕支笑意愈盛,“老祖更威风。”
蓝凤坐在景景怀里听着二人商业互吹,想着它近日翻读的纯爱攻略,忙道:“景景,你问问他对你的第一印象?书上都说,真正的爱情,都是从一见钟情开始的。”
它怀疑流氓子早就看上了景景,之后步步谋划,伺机而动!
否则,流氓子为何每次都能救景景于危难?也不知背后准备了多久!
而它之所以为流氓子制造表明心迹的机会,也不是突然看对方顺眼了,而是它自认乃天下第一好宠,景景既然心已动,它就勉为其难地撮合一把。
毕竟,它也希望景景早日得到爱情的滋润,生出个小景景给它耍一耍。
想到这里,它嫌弃地看了眼流氓子的肚子。
景岳对蓝凤一阵无语,却听秦燕支道:“你当时对我第一印象如何?”
景岳:“……”
若非他知道叽叽说话只有自己能听见,简直要以为叽叽把原话又对秦燕支复述了遍,这哪里像秦燕支会问的?
蓝凤感叹道:“爱情总让人盲目、忧患、变得不像自我……”
景岳摸了摸手上的须弥戒,蓝凤赶紧闭嘴。
秦燕支见景岳不答,半笑道:“很为难?”
“不是……”景岳想了想,他的第一印象应该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不知为何,他觉得照实说秦燕支肯定不高兴,便改口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好威风的人。”
秦燕支长眉一挑,也不知信没信。
“那你呢?”等问完了,景岳才发现自己竟也如此无聊,一时有些尴尬。
“我觉得你有和年龄不符的镇定。”秦燕支慢慢道,似在回忆,“看上去很违和,就像被什么老怪物夺了舍。”
景岳:“……老、怪物?”
秦燕支:“我知道,你还小,才一百多岁。”
景岳:“……”重点呢?
此事已缩在角落的蓝凤默默望着两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而自己却置身于一片暗光中无人理会,这一刻,它仿佛回到了飞花山上,回到了小小的流氓子与他争宠的旧日时光。
但那时候,它心中还有信念,如今信念已然崩塌……
蓝叽叽心里苦——做凤难,做一只直凤,更是难上加难!
突然,它脑袋扭向房门,秦景二人也对视一眼,他们都听见有人进了院子。
随后,一名妖侍的声音响起,“康籍大人,康奚大人请您一见。”
四下里很安静,魏阵图迟迟没有回应。
景岳当然知道魏阵图不想去,但若康奚执于见他,就算他此刻装死,也不过拖延一时半刻。
当妖侍再次催促一声依旧无果后,便退出了院子。
没多会儿,康奚本人来了。
“康籍,如今哥哥也请不动你了吗?”
片刻后,房门缓缓打开,魏阵图站在门后,屋檐遮挡了日光,阴影落在他脸上。
康奚目光微闪,笑了笑,“过来,跟我走吧。”
魏阵图却没动,而是简略地问道:“何事?”
康奚淡色的薄唇微微拉平,“你一定要与我如此生分?”
魏阵图谨慎地没作声,以他目前的状况,多说多错,可不能在这时候前功尽弃。
康奚嘴角残存的笑意彻底消失,冷声道:“那盆相思草,枯了。”
相思草?魏阵图因为研究过妖族文字,因此对妖族某些传承有些了解,他知道一株相思草可百年不败,向征矢志不渝的爱,通常都用作求爱之用。
康奚口中的相思草多半就是康籍送的。
这盆草,对康籍和康奚肯定都有特别的意义,让他更不敢轻易开口。
康奚见康籍表情平淡,心中一紧,眼中闪过寒意:“你说的话,都忘了吗?”
魏阵图仍旧不答,康奚只当对方默认,原本就白的脸色更是几乎透明,眼睛像刀子一般割向对方,最终,他讽刺地笑了笑,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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