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晋江文学城11.6

    无人料到景岳如此没有下限,就连惯来镇定的秦燕支,脸上都出现了恍惚。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轻轻拉着景岳的袖袍,表情写满悲伤,一副“大人已经尽力了我不嫌弃你”的样子。

    桑吉比较迟钝,愣了愣才明白“不行”是何意,当场退后数步,呆滞的神情诉说着主人所受的打击。

    “咳——咳咳——”迦楼似乎被呛住了,想笑又忍住,最终道:“没得治吗?”

    景岳:“此乃功法所致。”

    然桑吉却道:“姐姐可以,我也可以!我、我不介意!”

    这下子连狐皇的脸色都变了,但却没作声,只看着钱粟,等待他的回答。

    景岳骑虎难下,心一横,自暴自弃道:“我喜欢男子,只有男子能让我尽兴。”

    他说得可算是十分直白,桑吉脸上又白又红,最终捂住嘴,大哭着跑出殿外。

    迦楼没理对方,他一直盯着钱粟,但也没能从对方脸上找出半分撒谎的痕迹,于是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想了想又道:“你们先在宫中住两日吧。”

    “是。”景岳垂首应道,他的耳朵,脸颊,都是一片潮红。

    迦楼只当他羞恼,但其实是他羞耻……

    等几人来到狐皇为他们安排的寝殿,景岳对着欲言又止的几人道,“不要问,我想静静。”

    他沉重的表情让所有人都把话憋回肚子里,就连蓝凤也没像以往那般捣乱地问“静静是谁?”

    魏阵图扯着还想留下来的阮酒进了一间偏殿,门一合上,阮酒便问道:“老祖说的是不是那个意思呀?他真的不能双修吗?”

    魏阵图:“……”

    “你动动脑子,阿景只是应付迦楼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不成?”

    阮酒委屈巴巴地看了魏阵图一眼,“老祖说得那么认真,耳朵都红了,我就稍稍相信了一点,只有一点。”

    魏阵图:“若不如此伪装,狐皇怎会信?”

    阮酒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说完,他突然洋洋得意道:“我也喜欢男子,但是我行!”

    魏阵图一个晃神,差点儿撞上桌角。

    另一间殿中,景岳与秦燕支相对无言,坐了许久。

    “你……”秦燕支刚刚开口,就听门外有人道:“钱粟大人,狐皇命我送来赏赐。”

    门一开,就见一只狐妖领着一排男子候在外头,各个猿臂蜂腰,俊逸非凡。

    “吾皇请钱粟大人慢慢享用。”

    景岳:“……”

    秦燕支:“……”

    景岳下意识想拒绝,可转念一想,狐皇之所以送人给他,伺候他为假,监视和试探才为真。

    狐皇,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所说。

    景岳没想到狐皇在此事上竟如此执着,兴许狐皇认为只有自己娶了桑吉,才算真正融入了狐族。毕竟钱粟只是猫族,之前投靠狐族是因无人问津,而现在,想必他对任何一族表露出兴趣,对方都会欢迎。

    狐皇想留住他,尽管姻亲关系也不代表绝对安全,但至少能为他套上一层枷锁。

    而且,狐皇可能也想通过这件事探测他的忠诚。

    “多谢狐皇美意。”景岳只得接下,再做打算。

    妖侍笑了笑,奉上托盘,盘上只有个瓷瓶,“这是吾皇赠予大人的狐族圣药,最有助兴之用,请大人收下。”

    景岳默了默,将药瓶揣入怀中,“多谢吾皇。”

    此药显然就是春/药,狐皇想看他是否真的“不行”,也要看他是否乐意屈居人下。

    狐皇,已经想尽办法阻断他一切退路。

    入夜,悬月像夜幕的笑颜,洒下清辉投照静谧的世界。

    院中,有人影偷偷潜入,来人躲在一丛矮树后,凝神倾听某间殿内的动静。

    屋里漆黑,也没有声音传来,显然没做那档子事,人影心中奇怪,哥哥不是说送来了助兴的药?

    突然,她听见一声闷响,人影眼中闪过一道红芒,透过院墙直直看进房中,随即,她看见床上有两个男人,尽管都穿着衣服,但一人正压着一人,姿势亲密。

    人影跺跺脚,气愤地跑走,但没跑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不对,哪里有双修却不动的?不行,她得看看清楚!

    房中,景岳传音道:“她怎么又不走了?”

    压在他身上的男子是一张陌生的脸,正是狐皇送来的美男之一,但景岳怎容对方如此放肆,这个人,便是秦燕支所幻化。

    刚刚两人正在炼化妖丹,一有人闯入他们便感知道了,当然也知对方是桑吉,至于桑吉来此的目的,更是显而易见。

    当时,秦燕支只说了一句“得罪”,在景岳还未回过神之际,便将他压倒在床上。

    景岳有瞬间的心慌,但他们之前便说好了,若有人来探视,便如此伪装,因此秦燕支才提前改换了样貌。

    但不知为何,桑吉竟又不走了,而是躲在院中继续窥视。

    继续僵持下去肯定要露陷,景岳视线移向门外,又转回撑在他身上的秦燕支,两人在静夜中默默对视。

    月光透过窗铺洒入内,依旧难以驱散黑暗,但在黑暗里,秦燕支一双深潭般的眼睛却闪烁着微光。尽管对方此时的模样很陌生,但那双眼睛,却是景岳所熟悉的。

    他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也看见了那些难以言说,直白却又复杂的情绪。

    仿佛平静湖面,又好似奔腾火海。

    一瞬间,昨日种种如浮光掠影一般,那些他本不会想起,却从未遗忘的记忆都翻涌而出,前世与今生的一幕幕重合交错,又分离;前人与今人从混乱变为清晰,最终,他眼里只剩下秦燕支。

    鬼使神差地,景岳叫了对方的名字,“燕支。”

    “……嗯。”

    而后,秦燕支便看见,他身下的人闭上了眼睛。

    秦燕支的身体有刹那僵硬,眼中的错愕藏也藏不住,良久,他重重地喘了口气,撑在床头的两手握紧成拳。

    他喉结微动,望着对方羽扇般的睫毛,突然很想看看对方眼中是不是他。

    但最终,他只是小心翼翼,轻轻地,贴上了对方的唇角。

    柔软的触碰,让景岳的睫毛颤了颤,但秦燕支却没有再动,就这样与他脸贴着脸,唇挨着唇。

    从秦燕支压倒景岳那一刻就陷入痴呆的蓝凤,此刻才刚刚回过神,它浑身毛都炸了起来,若不是情势所逼,它真想扑过去啄花流氓子的脸!

    但看着流氓子和景景就这样跟石雕似的,蓝凤又不免焦虑起来。

    “景景!你们这样是不可以的!”

    “没有人亲亲是这样的!”

    “接吻是指两人的嘴唇互相接触,不只是单纯的唇与唇之间的碰触,还要运用唇、舌、牙……”

    蓝凤背着翅膀站在床头,开始背不知从哪个小界翻来的百科,提到牙时上喙下喙还“噔噔”碰撞以作示范。

    景岳:“……”

    秦燕支:“……”

    尽管秦燕支听不懂,但在这样的气氛中,有只鸡在床头蹦蹦跳跳,真的很煞风景……

    景岳没忍住突然笑了起来,秦燕支挫败地稍稍移开,疑惑地看着对方,却看进了景岳仿佛泛着水雾的眼睛。

    他看见了,景岳的眼中是他。

    秦燕支再次吻上了对方含笑的唇,凭着本能蹭了蹭。

    景岳的笑容瞬间凝固,那一刹那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蹿过电流,整个人都是麻的,一只手不自觉揪紧了身下的褥子。

    他感觉秦燕支单手按在他肩上,滚烫而沉重。

    他的下唇被咬住,不疼,只有些微微的麻痒,接着,他的唇齿间尝到了熟悉的冷香,是秦燕支的味道。

    院中的桑吉早已悲愤地跑走,但两个人谁都没有察觉。

    当景岳重获呼吸时,他还是懵的,愣愣的盯着秦燕支唇上的水光,对方烫热的吐息拂过他脸颊,带来一片潮红。

    秦燕支翻身坐起,催动灵力压服体内陌生的欲/望和心底的燥热。

    半晌,景岳也撑起上身,凝视着对方在月光映衬下的轮廓。

    两人默默想着心事,谁也不曾说话。

    隔了许久,秦燕支回过头,神情恢复如常,“刚才,对不起,我失了分寸。”

    景岳定定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我再想想。”

    秦燕支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在他身上、心上都留下了痕迹,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是不是也有被隐藏的心思?

    如果,他也喜欢秦燕支,那么他不会避开,他会很坦诚地接受,并且认真地喜欢下去。

    在那之前,他要确认自己的心意。

    喜欢与不喜欢,说来简单,但身在局中之人,往往看不清楚。

    景岳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但他现在明白,秦燕支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这种特别不仅仅源于对方可能的身份,而是秦燕支本身。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但秦燕支却瞬间懂了,眼底故作的平静霎时消散,又掠过一抹惊色,最终漾起了柔软的笑意。

    “你想,我等。”

    月光如水,暧昧地流泻在两人之间,好似岁月静好的一幅画。

    画中唯一突兀的存在一屁股坐倒,豆眼中满是惆怅。

    tali景景,初吻没了……

    而且,似乎,可能,初恋也快交代了……

    那么初夜还会远吗?

    蓝叽叽陷入深深的思考,反省自己是不是追错了剧情,它要不要赶紧捡几百本纯爱小说来补充知识?

    天价小宠第一次真正怨上了自己的主人——tali景,为什么要为难一只直凤!

    次日,狐皇又召来钱粟,特意问他昨日休息得如何。

    景岳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猜到狐皇已从桑吉那里听说了什么,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挺好,多谢吾皇厚赏。”

    狐皇:“享用了几个?”

    景岳:“……”

    妖族真的,太没有下限了……

    “昨天的多雅挺好,有他陪着就行了。”景岳面不改色道。

    狐皇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转了话题,“这些日子你们就留在宫中,过段时间,本座有事交予你们去办。”

    景岳:“是!”

    日子暂且平静了下来,期间,狐皇特意召来自己赏赐的一众妖侍问过,特别是某个叫多雅的狐族,从那以后,狐皇似乎死了心,不再关注钱粟的私事。

    景岳等人心下一松,多亏了多雅修为不高,秦燕支才能利用催眠术为对方注入了一段虚假的记忆。若是狐皇也精通此术,凭他的修为必能察觉,而且,这段记忆也仅能维持三个月。

    景岳已做好准备,若是被拆穿,便将阮酒与魏阵图送入昊天界,自己陪进不去的秦燕支四处躲避,找机会离开。好在狐皇并没有探查多雅记忆,或许是他不懂,或许,狐皇已从多方面迹象得到佐证,相信了钱粟的说辞。

    而桑吉这段日子也很少出现,即便见到,她也仅仅是附赠几个白眼,倒也没为难过几人。

    只是狐皇宫中有谣传,桑吉公主总在深夜里辣手摧花,嘴里喃喃道:“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断袖?”

    可有些事终究是不同了,景岳与秦燕支之间,尽管言行与往日无异,但却有了种更特别的默契。或许是一个简单的眼神,一个单纯的笑容,两人都能随时进入一种外人融入不了的氛围,仿佛他们之外有一层结界,将所有人隔离。

    就连迟钝的阮酒都私下里对魏阵图说:“景老祖和秦真君之间感情真好。”

    魏阵图比阮酒明白得多,他早已看出不对劲,心知自己看上的鲜花就要被牛粪……不,心机男摘了,此时幽怨地瞟了阮酒一眼,没精打采地“哦”了声。

    阮酒兀自道:“真羡慕他们,听说老祖与秦真君曾在某个小界里相伴二十年,他们不是同个宗门,这样真的很难得。”

    说完,他特意斜着眼偷看魏阵图,对方却似笑非笑道:“有什么难得?定妖山之后,你在星罗山庄住了三十年。”

    阮酒:“……”

    “可、可我已经八百多岁了,三十年不过眨眼,老祖他才一百多岁,二十年,便是人生中一小半了!”阮酒急道:“至少,我也要和魏道友相处两百年,才算与景老祖他们一样。”

    魏阵图原本想说“可饶了我吧”,但看见阮酒清澈的双眸,他莫名把话憋了回去,只道:“大劫在即,正道也不知有没有两百年时间。”

    阮酒:“当然有,我们还有一千年,一万年,等我们成就大道,还有万万年!”

    魏阵图:“……”我说正道,你不要偷换主语……

    转眼便是月余,这日,狐皇再次派人传唤了钱粟与康籍。

    两人一同面见狐皇,只听对方开门见山道:“你们在人界呆了一百年,对人族了解甚深,眼下有一件事,我想让你们来办。”

    “吾皇请下令。”

    狐皇:“七日后,人族将派使者前来,届时其他三大妖皇都将来我狐族共谋大事。此事关乎我妖族气运,若无意外,我想让你们之后往人界走一趟。”

    景岳与魏阵图浑身一震,心道来了!他们冒险入妖界,等的就是这一刻!

    两人都强行克制心中激动,镇定道:“是!”

    然而在等待人族使者的七日中,妖族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蛇族的蛇王康多,死了。

    康多死在他的养子康奚手中,康多的势力也乱了起来,却都由蛇皇出面一一镇/压。

    景岳等人此前从海松记忆中窥到了部分内情,对此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狐皇得了消息却不在意地笑道:“看来,这次蛇皇是来不了了。”

    因为蛇皇担心再生变数,不敢离开蛇族。

    果然,第七日,龟皇和虎皇都已来到狐族,但蛇皇却只派来了一名使者作为代表。

    景岳等人暗自松了口气,若蛇皇真来,很有可能会带上康奚,毕竟康奚乃是他目前最为看中之人,到时候,魏阵图那边说不定就有麻烦。

    而今三大妖皇齐聚,整个狐族严阵以待。

    狐龟二族关系敏感,虽说鹿野之战龟族一败涂地,并已向狐族表达了停战的意愿,但不代表龟皇就真的畏服狐族,此时两皇相见,分外眼红,言语更是锐利如刀。

    唯一的虎皇则置身事外,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嘴角噙着一抹笑。

    好在人族的使者很快来了,是一位魔修,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景岳竟还认得对方,此人乃是鬼伏宗一名洞天长老,半年前他们于蜀西清缴魔道时,就曾与这位长老打过照面。

    不过对方遁术很厉害,倒是捡了一条命。

    魔修长老态度颇为倨傲,语气近似质问,“我听说,你们上南州的秘境出了事,有只大妖偷跑出来,被太初派红鸾所斩杀?”

    狐皇脸色一沉,“不劳关心,已经处理好了。”

    长老扯了扯嘴角,“如此便好,我们要做之事至关重要,宗主一直小心翼翼,没让正道察觉分毫,可别从你们这里出了岔子。”

    他话中的轻慢让众妖皇同时变色,或许是自知理亏,妖皇们谁也没说话。

    那长老见状,更为得意,“东西我们已准备好了,等到那位降生,你们便配合我鬼伏宗从上南州、中洲清缴正道——”

    “哼!”

    龟皇突然出声,属于妖皇的威压顿时散开,魔修长老身子一晃便单膝跪地,两手撑着地面,勉强稳住身体,但看上去极为狼狈,而场中妖帅以下的妖物也纷纷被逼出原形。

    景岳心里“咯噔”一下,他感觉狐皇的视线扫了过来,于是隐秘地念了一段咒,竟摇身一变化作只雪白的大猫,而他身后的秦燕支等人也都变作兽形。

    说起来难以置信,人族居然能化作动物,但《千面相功》乃是少有的幻化功法,其中所记载的一种幻化之术,能借对方毛发化一切生灵,当初他们便担心会有意料不到的情况逼他们“显形”,便趁着销毁钱粟四妖尸体时,拔走了几根毛。

    否则,此时只怕已经穿帮。

    殿中满是妖物,他们的原形都很大,就连阮酒这只“兔妖”也足有半丈长。此时他正往一条黑蛇身上挤了挤,黑蛇尾巴一甩,轻轻抽了下白兔,就见兔子耸耸鼻子,红玉般的眼睛满是委屈。

    尽管气氛紧张,但景岳见到这一幕还是有些想笑,忽然,他猛地一僵。

    他的猫尾被卷住了,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扫过他,一下一下,几次都拍到了他的……

    景岳深吸口气,速度极快地挠了身旁的灰狼一爪,灰狼一顿,尾巴耷拉下来,但还是紧挨着白猫。

    几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狐皇的眼睛,他暗含警告地斜睨一眼,而后同样散开威压,护住了殿中狐族势力。

    龟皇又是数声冷笑,才收回了威压。

    妖物们赶紧变回人形,不过“妖师”的阮酒甚至故意将自己逼出一口血。

    魔修长老从地上爬起来,怒道:“尔等何意?”

    龟皇:“妖族与魔道乃是合作关系,不是听你来发号施令的,如今那位尚未降世,轮不到你们耀武扬威,大不了一拍两散!”

    殿中的狐皇与虎皇都未作声,以示赞同。

    长老一惊,眼中阴鸷一闪而逝,他微微低下头,再抬起来时却已换了种态度,恭恭敬敬道:“诸位说笑了,我怎敢命令妖皇?”

    狐皇懒得与之废话,直接道:“拿出来吧。”

    长老笑意有了裂痕,他下颌紧了紧,最终沉默地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物。

    那物金光闪闪,形似佛陀,底部还有座琉璃莲台。

    妖皇们顿时大喜,而景岳等人却骇然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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