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影响太大,即便浔邺想尽办法去压去查, 却终究无法改变局势。
帝仙往日弟子数不胜数, 明里暗里追查, 事件越来越脱离本来的轨迹, 原本指向天后的矛头, 全都指向了九重天上的天帝, 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有人刻意摆在大家面前一样。
似玉从风口浪尖上下来,心中疑惑至极, 她明明是将自己推出来当诱饵, 再引出天帝为背后的指使, 却不想现下完全将她撇开了,就好像背后有一只手刻意推着。
喧嚣尘上,整个九重天乱成了一锅粥, 再这样下去帝位恐怕坐不稳,浔邺无计可施终是来寻了似玉。
嬷嬷扶着似玉出来, 她的肚子大了许多,走路便越发小心起来,慢慢悠悠像个老太太,恍惚间仿佛看见小奶狮迈着小碎步悠哉悠哉的模样。
似玉扶着肚子缓缓坐下, 望着天帝若无其事寒暄道:“陛下今日怎么有空来看臣妾?”
天帝挥退了嬷嬷,难得开口询问了她的身子, “肚子里的孩子可有闹你?”
似玉姿势端庄坐着, 一副贤妻良母的做派, “想来是个会闹腾的, 时不时还会踢臣妾,夜里都睡不安稳。”
似玉说着话,浔邺却没有听进去,一脸凝重似想些什么。
似玉见状也不再继续说,当即开口问道:“陛下怎么愁眉不展,可是出了什么事?”
浔邺看向她似有几分为难,许久才开口,“你可有听到外头的传闻,关于叶容堕仙一事,被他的弟子发现了……”
似玉摸着肚子的手微微停了下来,一脸凝重,“确实有听到些风言风语,现下已经闹得这般大了吗?”
“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所有的事情都针对于我,且查不出背后那个人,我想着是他回来了,他必然猜到是我,想要拉我下去再夺帝位。”
似玉面上似一惊,神情慌张急道:“可是叶容他不是已经闭关许久了吗,即便要回来,也不会隔这么长时间!”
“现下无论是不是他,目的都已然十分明显,就是想要拉我下去,如今敌暗我明,他有了这一出,后头必然有更多的陷阱等着我,实在防不胜防……”他话一顿,看向她一脸恳求,“小玉,你陪我走了这么多年,也知帝位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绝对不能这样轻易毁掉……”
似玉闻言面露担忧害怕,他停了许久,才开口轻道:“小玉,此事还需要你出面认去,帮我将他引出来,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你放心,我绝对会护你周全,只要抓出那个人,等这件事过去一阵子,我就将你放出来。”
此事过去要多久呢,神仙的性命有多长,等叶容的弟子全都换了一代,只怕他这天帝之位也换了一代,恐怕比似玉往日等他的时间还要长久……
他或许……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年华有多珍贵。
即便似玉料到了他的想法,可听他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觉得受伤,她往日在他心中究竟有多么不值得一提,才会让他这般轻贱?
似玉心中一片难言,她或许喜欢的只是一个假象,她亲手给自己编了一个梦,骗了自己这么多年,可悲又可笑。
浔邺见她这般神情,多少心有愧疚,他伸手拉过她的手,“小玉,我知道这件事情很为难你,可我实在没办法,倘若我有一点法子,也不会愿意让你去!
小玉,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往后我一定会对你好,永远。”
似玉看着他这般模样,又想起了那个在荒漠救她的大哥哥,可终究是已成虚影,在他动手害她肚子的孩子时,他们就是仇敌势不两立。
这一遭若是不将他拉下天帝之位,她和她的孩子永远都会活在危险之中,天地之大全都是他的,又怎么可能躲得开去?
她默然许久才道:“臣妾既然嫁给了陛下,自然是生死相随……”
浔邺闻言感动非常,伸手揽她入怀,嘘寒问暖陪了她许久才起身离开。
似玉呆坐原地许久,神情怔忪,肚子忽然被微微一踢,似乎又闹起来了小脾气。
她当即面含笑意看着肚子,轻轻抚了下,“小东西,一点都不乖,半点不像你爹爹,他可安静话少了,哪像你这般闹腾,也不知随了谁。”说着她忽然心口一悸,体内油然而生一种恐惧,耳旁又出现了蛇鸣嘶吼声。
一种灾祸临头的恐惧感笼罩着她,兽类直觉敏锐地察觉到毁天灭地的可怕,她捂着胸口心慌至极,许久才微微缓过来。
翌日,似玉特地起了个大早,盛装打扮了一番,瞧着颇有天后的架势。
才刚用好早膳,天帝派来的人便带着她往朝堂上去,殿中仙家极多,连久不理事的也难得出现聚了个齐整。
姑嵩自然也在,见她被人押到了殿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他们已然是陌路人,往日再是亲密也终究过去了。
似玉垂下眼睫,一步步慢慢吞吞走近,站定在殿中静待天帝问话。
浔邺高高在上,威严肃然,无端生出遥远的距离感,“天后,今日所问,你要如实回答不得有半句欺瞒,否则严惩不怠。”
“臣妾明白。”似玉挺着大肚子,孤零零站在殿中,闻言低声回道。
韩甫子当即迈出一步,恭敬而又肃然问道:“请问天后娘娘,当日帝仙堕仙一事,娘娘可曾知晓经过,外头皆有传是娘娘曾插手其中,可有其事?”
似玉闻言一顿,片刻后才道,“确实是我做的。”
韩甫子不想她承认得这般干脆,一怔之后又有些疑惑,“是娘娘一人所为?”
似玉捂着肚子看上去有些许犹豫,最终还是开口承认,“是我一个人做的,与旁人没有关系。”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一片,四下议论纷纷,疑惑有之,怀疑有之,奇怪更有之。
萧柏悯闻言只觉不可能,闻言当即开口提醒道:“帝仙堕仙一事非同小可,娘娘若是承认谋害过帝仙,最轻也要入无间门永世幽禁的,还望娘娘一定要想清楚再回答。”
无间门可不是什么地方,里头永远幽闭灰暗,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不知逼疯过多少神仙,进去了又哪有出来的份!
施梓漆闻言黛眉紧紧一皱,看着萧柏悯似乎气得不轻,“柏悯仙君还是不要妄自多言,天后已然认罪,又有什么好想的!”
萧柏悯闻言看向施梓漆,却不好在众人之前与她说道,只得硬生生忍下。
似玉闻言捂着肚子有些慌乱无措,似乎没有想到是会是这么可怕的惩罚,只喃喃道:“无间门……?”
端坐在上的浔邺察觉,心中一凛,面上却假作失望,“天后,你太让我失望了。”
韩甫子还有疑问却被周遭仙家截道:“天后既然已经承认,就应该给帝仙一个交代,还请陛下处置,也好安了我们诸位仙家的心!”
“连帝仙都敢设局迫害,这若是不重惩,天威何在?”
“臣等附议。”
浔邺似不忍心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开口吩咐道:“来人啊,将她押入无间门。”
此话已出,这事便已然有了了断,即便心中再有疑问,也无人敢在朝堂之上违背帝王。
仙兵当即上前押着似玉往后走,动作颇有几分粗鲁。
似玉大着肚子很不方便,被拉得身子猛然往前一倾,头上金步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发髻垂落,狼狈可怜。
周围的人皆是冷眼旁观,指指点点,姑嵩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做派。
似玉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天帝,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当即开口惊呼,声泪俱下,“陛下,您昨日说的可不是这样,您说只要我出面担了您的罪责,让事情过去便好,可您没有说要将臣妾关进无间门那种鬼地方!”
此言一出群臣俱惊,殿中安静地连落一根针的声响都能听见。
浔邺脸色僵硬至极,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这般作为,只作镇定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当即有仙家替天帝开口,颠倒黑白,
“娘娘莫不是记恨陛下,所以才这般开口,陛下和帝仙一道长大,情谊颇深,娘娘恐怕是算计错了人!”
“此言甚是,陛下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倒是娘娘才像是这样的人,一只上古凶兽坐上了天后之位,已经是陛下垂怜,却不想做出此等恶事,还要栽赃嫁祸给陛下,真是不配做天后!”
似玉面色不改,伸手甩开了仙兵的压制,“陛下答应过我,会给我一个好前程,现下却这般诓骗臣妾,那便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帝仙叶容一事确确实实是天帝背后指使,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听听陛下昨日与我说的话!”
“放肆!”浔邺瞳孔骤然一收,看着她的眼神无端带了一丝哀求,嘴上却说另外一番话掩饰,“我昨日根本不曾去寻过你,你这般究竟意欲何为?!”
似玉面色阴沉,从袖中拿出了一只海螺,是东海龙王献上来的宝物,可以清清楚楚记下人的声音。
浔邺见此物猛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神情惊愕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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