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这一夜太过荒唐, 似玉的身板险些没给拆了去, 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连一贯自律的沈修止也现下才醒。

    似玉模糊间只觉身边人轻轻起身, 她费力挣扎了许久才睁开死死黏住的眼皮,透过薄纱床帐看向外头。

    沈修止正在床榻旁穿衣,屋里光线很足, 隔着床帐看过去却有些模糊, 朦胧间只见他身姿修长如玉树,墨眉乌发,侧面干净清隽,日光微微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映着他玉面生辉, 眼睫微垂,皙白修长的手节骨分明,手腕轻转便系上了腰带,一举一动赏心悦目, 好看到无害,可谁又知道昨日这人有多可怕?

    似玉微微睁着眼睛看着他的窄腰, 心中惶恐, 再来几次, 说不准皮子还没换,怪生便要交代在他手上, 昨日还没来不及吃上几口, 这生意可是有些亏本……

    沈修止穿戴整齐后伸手撩开床帐, 微微探身看进来,见她醒了便开口轻道:“我回浮日一趟,你在这里等我,三日后我来接你。”

    似玉听见浮日观当即清醒过来,她可不放心到手的肉自己一个人回去,以这么多世的经验来看,都是他自己动手,倒不需要怕旁人取他的命。

    现下他师父可是个大隐患,虽说消息是大半年前听到的,万一他知晓了突然想不开怎么办,这一回无论如何都要防住他那一手?

    她连忙拉着被子遮掩着自己坐起身,昨日被这般啃那般咬,多多少少也学聪明了,知道那一处该避着他些。

    “道长,我陪你一起去。”

    沈修止见她累得都睁不开眼儿了还要跟着,不由微微一挑眉,语调轻缓,“确定?”

    似玉动了动,只觉浑身酸得不行,维持着人形跟着他到处走,肯定是吃不消的,若是变回原身或许可以撑住。

    “不行,我可要跟着你。”

    沈修止闻言也不再开口,静看她究竟要如何?

    她拉着被子瞬间缩回了小小一只,可惜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即便变回了原身,那依旧是要用到腿的,横竖都是她的腿,又怎么可能会不酸疼?

    一时间那小小的爪直微微发颤着,小身板摇摇晃晃,几乎要撑不住那个大脑袋,瞧着可是费力了。

    沈修止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手撑在床榻上俯身靠近,低头在她勉力强撑着的大脑袋上亲了一下。

    这轻轻亲一下,若搁在平时,是吃得消的,可现下连站都站不稳,这一吻可不如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那强撑着的小奶爪当即一屈,一小只彻底软倒在被窝里头。

    似玉软绵绵倒在被窝里,极为幽怨地看着罪魁祸首,见他还笑,不由伸爪勾住他的衣袖,就是不情愿让心头肉离了身旁。

    沈修止伸手轻轻握住她的小爪子,看着她的眼神极为柔和,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爪子,声音都放轻了许多,“想和我一起去?”

    似玉连忙点头,眼中满是希冀。

    沈修止伸手将她整只捞起,拉开衣衫将她轻轻放进怀里,“有没有挤到?”

    似玉被塞进了温暖的怀里,那衣衫的清冽味道伴着他的气息一下萦绕在她身边,很是好闻,她微微探头往外看了眼,这地方真好,守着心头肉不说,还能打个盹。

    她连忙往里头退去,极为欢喜,“不挤,我就喜欢这样贴着你。”

    沈修止闻言眉眼一弯,伸手揉了揉她的大脑袋,收拾了包袱,拿着剑出了房门。

    正是午间用饭时候,楼下依旧客坐满堂,掌柜替沈修止退了房,目送他去了外头,不由伸手招了忙得打转的小二,

    “可看见与那公子的同屋的小娘子?”

    小二哪能注意这些,一边往后头厨房去,一边回道:“没瞧见,许是合不拢过日子,自己走了罢。”

    掌柜一脸不信,怎么可能合不拢,昨日动静可不小咧,他又看向外头直咋舌,果然看人不能看表面,这么清心寡欲的人,不想夜里和狼似的,那小娘子怕是吃不消偷偷逃了……

    沈修止出了客栈牵过马,拉开衣衫往里头看了一眼,一小只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睡得极沉,脑袋上蓬松的毛发被压得变了形。

    他不由低眉浅笑,周身清冷尽散,上马的动作轻缓了许多,半点没惊扰怀里睡着的。

    此处去浮日不过一日的行程,沈修止路上没有再多耽搁,一路快马加鞭到了浮日观。

    步上宽长石梯快步往上走去,观外弟子便不多,可一路而来皆看向他,目光探究。

    往日弟子大多上前问好,可现下却没有一个人,甚至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沈修止闻声看去时,他们便三三两两散开快步离去,一副讳莫如深。

    沈修止收回视线静默片刻,先行回了自己院中,放下了手中的包袱和剑,行至床榻旁,将窝在怀里头都睡扁了的一小只,轻轻拿出来往床榻里头放去,拉起被子轻轻盖上,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

    待见一切妥当,便转身走到屋外带上了门,往外头走去,正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子寒。

    “师兄,你可算回来了,我去寻你却晚了一步,没能和你碰着。”他说着,面色有些不安,“师兄,师父他老人家要你立刻去见他……”

    浮日很大,尤其是正前方,需得走上些许时候才能到。

    沈修止与子寒一道无言去了浮日大殿,带路的子寒转身冲沈修止示意留步,先他一步往里头走去,禀告师父。

    这大半年来,他二人的身份已然掉了个,子寒现下才是浮日观的第一大弟子,与沈修止以往一样处理道观中的大小事务,只是他终究比不上沈修止。

    他早已经是浮日众多弟子中翘楚,无论那一方面都能独当一面,可却还是追不上,倒不是他能力不够,而是沈修止领先太多,日光照射之下星光再耀眼又如何看得见?

    子寒进了殿中片刻后便出来请到,面上也有几分歉意,可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沈修止在浮日俨然早成了外人,且还是在他敬重的师父面前。

    他进了殿中还未开口,洵凌便将一张纸甩在他脸上。

    是沈修止写给他的信,一字一句交代了所有的请罪书信。

    “你是不是已经疯了,才没几日便要这般糟蹋自己的名声!”

    沈修止在他面前跪下,言辞愧疚,“弟子早已修不成道,辜负了师父期许,还请师父责罚。”

    “为了一个女人,你要离开浮日?”洵凌一时失望至极,“我给你取名修止,是要你潜心修行,凡事适可而止,可你却如此不争气,一而再再而三地沉迷女色,妄顾修行!

    我且问你,你这大半年究竟思了些什么?!”

    沈修止闻言眼睫轻颤,默了半晌,开口轻道:“弟子想了很久……还是喜欢。”

    洵凌闻言强压着心头怒气,“你自己也该算到了,你命中有煞,注定没有至亲至爱之人,修道才是你该走的路,为何还要这般执迷不悟!”

    沈修止抿紧了唇,一言不发,他确实算到了,可即便算到了,他也不会信。

    洵凌话间一顿,看着语重心长道:“你命里犯得是孤寡,这是命数改不了的,你何苦执着于这些,你喜欢她,她又可有真心喜欢你?

    这个女子大半年里都未曾来寻过你一次,现下往日的事情都消下去了,她便又出现了,即便不是看中你的名声,也是有利可图,你离开了浮日,便什么都不是了,你以为她还会在留在你身边吗?你清醒一些,不要把自己的所有压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洵凌显然是有备而来,即便说得不全对,却也打重了要害,似玉确实有利可图而来,未必真心……爱沈修止。

    沈修止面色微微苍白,似乎被说中了命门,他一直刻意不去深想,因为他知道,深想结果一定不是他想要的。

    她既然说她爱他……

    可若是真的爱他,这大半年的时日,又怎么可能呆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他微微垂下眼睫,即便一闪而过的想法都能清楚的得到了结果,却还是固执轻道:“她不会的……”

    洵凌闻言失望透顶,本就垂暮的老者一瞬间仿佛越发苍老了,他看向一旁的子寒,“带你师兄去静室好好想明白……”

    子寒连忙上前扶起失魂落魄的沈修止,“师兄……”

    “姑嵩,我再给你几日时间琢磨,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想清楚……”洵凌忽而又道,话间沉重。

    沈修止站起身,没有一丝犹豫,言辞认真,“弟子已经想明白了,师父要如何责罚,弟子都心甘情愿……”

    洵凌闻言闭上了眼,似不想再听。

    二人离去,坤虚子从后头走来,他难得来一趟浮日,却不想又出事了。

    “师兄打算如何处置?”

    坤虚子这话问出口,心中其实早有了答案。

    沈修止往日名声太大,连带着浮日观在道中几乎是一呼百应,在京都更是名声远,天下向道,国治与道教如今已是并重。

    浮日观一言落下,百姓信奉为神明,再加之沈修止的能力,必然会带盛道教,时日长久,难保不会与皇威并重,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成也百姓,亡也百姓,又怎么可能不惹皇帝忌惮?

    现下他的名声沾染了污点,倒也还算替他和浮日换取了一线生机。

    可即使如此,他的名头却还在,注定一辈子都籍籍无名没落在浮日观里而不能离开,因为他还在道中,即便有错,也可以言之幡然悔悟,潜心修道。

    可若是离开了,那岂不是说明修道本身毫无意义,连道中玉树都再三摒弃,那修道在百姓眼里岂不是个笑话?

    沈修止离开,道中名声必然衰落,这不仅仅威胁到了浮日太清,还有天下所有的道观……

    所谓成也名声,败也名声,这或许就是命数,只要他活着,就只能走修道这一条路……

    洵凌看着殿门外头,没有开口回答,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儿时的他,小小一人从远处走来,“师父,弟子有一疑问,兔子的耳朵为何这般长,尾巴却那般短?”

    洵凌眼中泛起水泽,终是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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