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王妃见着程芜菁的模样, 有些头疼。
为了娶这般看着不显实则是显赫的程家千金, 赵桓辰自然是用了些小手段, 哄得程芜菁心中只有一个他, 甘愿嫁给他。
而如今月华有了身孕,赵桓辰在程芜菁心中的形象便一下坍塌,程芜菁别恨上了赵桓辰才好。
捏了捏眉心, 贺明莲听着程芜菁嘤嘤的哭声, 心中烦躁。
都已经嫁人, 一口一个要回家, 怎的不说出要找娘亲?!又不是三岁小儿了,这般闹着像是怎么回事。
忽地注意到静静站着的简老夫人与简宝华,凤眸凝在简老夫人的身上。
这两人竟是看了这么久的热闹。贺明莲的心中有些恼怒,神色越发淡了。
江宁王妃身后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熟悉她的性子都知道,王妃是有些恼了。
简老夫人原先是没有好的时机告辞, 此时见着江宁王妃的神色,怎会猜不到她的心情?低声同简宝华说了几句,两人便向上前,同江宁王妃提出了告辞。
等到简宝华与简老夫人离开,江宁王妃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礼佛,就如同程芜菁说得, 今日里过来礼佛,一是为了赵桓辰求子,二是为了赵淮之的婚事。
如今当真为了赵桓辰求了一子, 只是这子不是应在程芜菁的肚子里,而是应在了月华的身上。
当做得事太多,太过于阴私,也就难免惧怕神佛之力。贺明莲便不想在普贺山求佛。这里的神明是如此的灵验,她要替赵淮之求一门“好亲事”,别当真替他求了称心如意的婚事。
贺明莲求佛的心思在简宝华开口断出了月华的孕事时候,已经烟消云散。
普贺山,她今后不会再来。
想到了赵淮之,就又想到了他的婚事来。
要不是赵淮之不知道怎的入了太后娘娘的眼,甚至在太后面前揭了她先前替他选的人的不堪,也不至于被太后训斥一番,说她不尽心力,给桓辰找了好婚事,怎的不在淮之的身上用用心?
赵桓辰是她的亲儿子,她自然是用心。赵淮之占着世子之命,她对他的婚事自然也是“用心”的!
想到了赵淮之,贺明莲的眉心皱的如同被春风吹得越皱的湖中水,赵淮之便是那风,只要风起,波皱便不停。
赵淮之的名声在京都里如此不堪,为何圣上仍是看中他,让他入了理藩部,先前万寿节他更是有传奇的际遇,遇到了大师,得了大师的青眼,将他自己婚事的主权攥在了手心里。
一切都是从四年前开始,从赵淮之趁着王爷外出,从她的手中讨要了庄子与店铺开始。
贺明莲越想越觉得那时候起,赵淮之便开始了悄无声息的转变。
他为什么去江南,而且耽搁了那么久的时间。
在浩然寺的地址上,他建了雅苑,而后京都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去这里。
他嬉皮笑脸地说道,“那是因为我喜欢享乐,所以以前心里头就琢磨,怎么建这样的一个别院,供人玩乐,我也不曾想,生意会这般的红火。”
他笑着,玩世不恭,破坏了他俊雅的面容。
她在这般的二皮脸面前,无法摆出王妃的架子。曾经王爷还捏得出他,他如今在全府上下,都是这般的笑,王爷被他气的够呛,也没什么办法。
吊儿郎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桓辰因为赵淮之的重用,也曾想过离开翰林院,先去吏部历练。谁知道赵淮之竟是在圣上面前出了主意,让桓辰在翰林院里修佛经。
想到了修佛经的事,贺明莲的身子难以自抑的颤抖。
如果是编修四书五经或者是旁的书籍,在读书人之中也是美名一件。
而让自己的儿子修佛经,算是什么?!
在宴请的时候,听着旁人恭贺她,庶长子入了翰林,还能够独自主持编善佛经之事,这是大善积德之事,她不仅不能反驳,还得笑着说赵桓辰很有出息。
她的心中都在滴血。
赵淮之是理藩部的大员,而自己的儿子不过是翰林院里头编书的。
若不是因为赵淮之得到重用,赵桓辰得了修佛经的差事,他也不至于独自喝闷酒,才……把一腔的怒气发泄在月华这丫头的身上。
想到了这儿,贺明莲的胸腔起伏不定,牙根都咬的发紧。
“王妃。”贺明莲身边的丫鬟轻轻唤着她,“少夫人准备下山了。”
程芜菁下山便是要回程家,江宁王妃把赵淮之抛在脑后,当下最要紧的是哄好程芜菁,解决丫鬟有孕的事。
深吸一口气,平静下心情。
江宁王妃走向了程芜菁,“月华这丫头的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别哭了,让人看笑话了。”
从袖笼里拿出了一方手帕,手帕的右下角绣着的是清水菡萏,嫩生生的花苞停驻着蜻蜓,江宁王妃因为名字中有莲一字,最爱的便是莲花样式。
江宁王妃用手帕擦拭程芜菁的泪水。
程芜菁刚开始的时候是拒绝的,只是贺明莲袖笼之中的幽香,还有她的语气温柔,让她想到了娘亲。
于是,便不忍心推开她了。
“我现在就是笑话。”程芜菁的声音沙哑,“我以为他心中只有我,谁知道……星摇,我们走。月华……你也跟我一起回去。”一想到回去了之后要见到赵桓辰,她的心就要碎了。
江宁王妃眸色暗了暗,“月华这丫头犯了这样的错事,你见着她也是伤心,不如交给我罢。”
她总有法子让月华改了口,这小丫头怀着的孩子不能要,小丫头也处理了好。
月华的身子一缩,不知道为何,在小姐的眼中江宁王妃眉目和善,但下人的心中都知道,江宁王府里,王妃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谁也不敢违了王妃意。
从月华的角度,可见着江宁王妃淡色的唇,她浅笑着却让月华的心中被恐惧攥住,颤着声音,“小姐,我……”
“闭嘴。”江宁王妃的面容一凌,她转过头看着月华,面上的笑意收敛,眸色冰冷,“你做了错事,还要惹菁儿生气?”
她微微颔首,两个粗壮的丫鬟就架起了月华,一人熟练地把手帕塞入到月华的口中。
月华的身子发颤,被堵了口说不得话,她的一双眼里泛着惊恐,身子越抖越厉害,那惶恐渐渐成了绝望。
脑中忽然升腾起一个念头,她会死的!
星摇有些不忍心,“小姐。”
江宁王妃的手臂按在了星摇的肩上,“你难道也要惹你家小姐生气?”她的语气里是淡淡的警告之意。
星摇感受着江宁王妃手下的力气,心中惶恐,听着月华的鞋拖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心中又是不忍。
如同天人交战,星摇抿着唇,不敢开口。
程芜菁确实不想见到月华,星摇总觉得如果任由月华被拉走,只怕就再也见不着月华了。
月华在两人的手下挣扎,她的绣鞋擦过地面发出的声音,声声砸在星摇的心上。
眼见着程芜菁不去看月华,就要准备下山,星摇最后定了决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王妃、小姐,饶了月华罢。月华当真是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月华没想过做大少爷的通房,这里是佛门圣地,让月华今后做个青灯古庙的姑子也成,饶了她的性命罢。”
程芜菁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
江宁王妃咬了咬牙,没想到星摇忽然开口,眼底有怒火在聚集。
星摇抬头的时候,恰巧看到了江宁王妃的眼神,缩了缩身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她的手心里是濡湿一片,不后悔自己刚刚的开口,若是不开口,月华就当真没了。
程芜菁走到两个粗实丫鬟的面前,“你们松开她。”
两人相识一眼,看着王妃的方向,见着她微微颔首,松开了月华。
月华狼狈地趴在地上。
“你愿意青灯古庙,做个姑子?”
月华对着程芜菁叩头,“小姐,奴婢愿意。”她不知道多少次给程芜菁叩首,额头已经是青紫一片。
程芜菁看着月华,见着她额头上的青紫,闭上了眼,“你……先跟着我,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是。”月华低低应了下来。
“这丫头免得脏了你的眼,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会脏了你的耳。”江宁王妃的眉心蹙起,“菁儿,你年岁小,别被她们哄着了。”不光是月华,此时连星摇也带了进去。
“母妃。”程芜菁的心意已决,“这是我的丫鬟,我总要问个清楚。我们下山吧。”
程芜菁又看了一眼月华,“星摇,你扶着她。”嘴角翘起讽刺的弧度,“好歹也是求神念佛求来的孩子,怎能打掉。”
江宁王妃的眼瞪大了,难道程芜菁竟是要留下这孩子?
心中一动,她主要是担心程芜菁吃醋,她是赵桓辰的母亲,儿子有更多的孩子,她是喜闻乐见的。
江宁王妃便也不说话了,只想着等会务必要哄着程芜菁,不能让她回家。
再让人给赵桓辰托个口信,务必要好好哄着程芜菁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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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简老夫人与简宝华仍是往后走的偏殿走去。
“江宁王妃只怕有些恼了。”等到走得稍微远些了,简老夫人同简宝华说道。
简宝华也注意到江宁王妃神情的转变,便点了点头。
“若是遇上了江宁王府的人,避让些。”简老夫人说道,江宁王妃的美名在外,她却觉得眼前的人并不是个容人的性子。
“恩。”简宝华应了下来。
简宝华等到简老夫人进入偏殿叩首的时候,对着平月招了招手,“你瞧瞧跟着她们,等会瞧见了什么,回来同我说。”
“是。”平月本就是赵淮之的人,听到简宝华的吩咐当即应下。
简老夫人出来的时候,就见着简宝华的身边只剩下颂秋,“平月呢?”
“她有些不大舒服,在厢房里休息,等会缓过来了,再下山。”
简老夫人以为平月来了月事,就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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