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相亲, 韩东青一直以来都是敬谢不敏的态度。
相亲, 结婚,水到渠成,可他暂时还没有结婚的念头, 所以长辈几次三番的安排都被他婉拒。
然而十二月份韩老夫人随口一提, 韩东青破天荒的答应下来。
惊得韩老夫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耳背听岔了,连忙确认, 再一次得到答复之后, 韩老夫人依旧狐疑:“真的假的,你别是哄我的。”
韩东青微笑:“我年纪也到了,是该考虑人生大事, 就当多认识个朋友。”
军校里就连窗口打菜的都是男同胞,学校外, 他接触到的女性多是亲眷, 他认识的女孩子太少了,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会做那样光怪陆离的梦。
韩老夫人将信将疑, 总觉得他这态度转的莫名其妙, 但是管他为什么会变卦,亲口答应的就行。
有一句话说的对,孙子年纪不小, 该谈朋友了。
韩老夫人乐滔滔的开始联系老姐妹, 雷厉风行的安排下第二天的相亲, 是她老姐妹的孙女。
奈何韩东青回来跟她说没感觉, 韩老夫人虽然失望倒也没强人所难,两个人能走到最后,总得讲究个眼缘。
这一个不行,那就换一个,反正她手上资源多,总能够给他找到个有感觉的。
到了这时候,韩东青已经有些后悔,可当兵的一口唾沫一口钉。
况且在韩老夫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韩东青也不敢食言。遂只能硬着头皮随着韩老夫人出来见人。
但是,为什么这样都能遇见许清嘉。
走出一段的许清嘉扭头惊奇的看了韩东青一眼,还悄悄的给了他一个加油的眼神。
韩东青:“……”
进了书房,覃老先让许清嘉写了一幅字儿。观她基础功颇为扎实,满意的点了点头,学了三年半,有这成绩很是可以了。
覃老又让她画窗外的傲雪寒梅,布置完任务,便带着白老先生和覃雅君去隔壁的小会客室。
覃雅君故意落在后面,低声鼓励许清嘉:“慢慢画,别着急哦。”
许清嘉弯起嘴角:“好的。”
覃雅君看她乖乖巧巧,没忍住摸了一把她的脸,真滑真嫩啊,见小姑娘眼睛睁了睁大,立时笑,挥挥手,快步跟了上去。
却没进小客厅,而是偷看客厅里的情况,但见两位长辈谈笑自如,两个当事人充当美如画的布景板。
覃雅君细看面带微笑的韩东青,剑眉星目,气质卓然,不愧是韩家子弟。
再看堂妹覃婉君,这丫头笑容都透着尴尬,不禁窃笑。若非她已有男友,这会儿坐在那的那个人就该是她了。
一个小时后,一幅简单的红梅图完成,许清嘉按了按旁边的小铃,片刻后,白老先生三人便又回来了。
覃老捋须而笑,这娃娃不靠这行吃饭,只为陶冶情操磨练心性,这水平和灵气足够了,便痛快地开了后门收下这个小弟子。
“来来奉了这碗茶,以后你就是我小师妹了。”时至今日跪地拜师不需要,敬茶这规矩却还保留着。
覃老瞥一眼覃雅君:“那是你师叔。”覃雅君的父亲自幼跟他学习国画,母亲亦是他的学生,眼下两口子正在天津艺术学院任教。
覃雅君笑:“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跟您学过几年,我就是您的徒弟,我就是师姐。”
覃老轻哼一声,接过许清嘉的茶,把早就备好的佛珠递给她:“凡是我的学生都有一串佛珠。”他信佛。
许清嘉连忙双手接过:“谢谢老师。”
知道许清嘉成功拜师,韩老夫人一脸的欢喜:“覃老可是有大本事的人,你可要好好跟他学。”
许清嘉乖巧点头:“能跟着老先生学画,是我三生有幸。”
不见韩东青和覃婉君的身影,许清嘉琢磨着两人该是被长辈找借口支出去了,相亲吗,可不得单独相处下,在长辈眼皮子底下怎么放得开手脚。
不知怎么的,把相亲两个字套在韩东青身上,许清嘉就忍不住想笑,强行压制住了。
略坐片刻,白老先生告辞。
“吃了饭再走吧。”覃老夫人热情挽留。
白学林笑着道:“我那还有事儿,改日再来叨扰嫂子。”他哪知道覃家孙女在相亲,要知道肯定不来了,老覃这个糊涂蛋,这种事都不说清楚。
被隐晦瞪了一眼的覃老心虚地别过眼,这不是年纪大了嘛!
覃老夫人便不再多留,只笑着道:“那你们下次再过来。”老白孤零零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又和蔼地看着许清嘉:“有空常过来玩。”所幸旁边住着这一家子,还能照应下。
许清嘉含笑应好。
前往公交站的时候,许清嘉远远就见韩东青和覃婉君在湖边散步。看着挺登对的,男的高大挺拔,女的纤细窈窕。
韩家祖孙俩在覃家吃过饭才告辞,一上车,韩老夫人就问韩东青:“怎么样?”她是觉得挺好的,柳眉杏眼樱桃嘴,就像是那画上的仕女,说话轻声细语,气质也好,这学国画的人啊,气质就是和旁人不一样。
开着车的韩东青笑了下:“人家没看上我啊。”
韩老夫人怔了怔,随后一脸的嫌弃:“连个小姑娘都哄不住,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孙子。”
韩东青失笑:“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总不能按着牛头喝水,对吧。”
“对什么对,我看你挺乐呵的。”
“哪能啊,我可伤心了,就是怕哭丧个脸,让您老担心,所以故作坚强。”韩东青贫嘴。
韩老夫人瞪他一眼,要不是他在开车,早一巴掌拍过去了,没好气道:“你就没问人家为什么瞧不上你?”
韩东青道:“问了岂不让人家姑娘为难。”
“那你咋知道人家不中意?”
韩东青笑:“奶,我至于连这点眼色都没有吗?”
韩老夫人怒声道:“你有眼色,有本事哄得人家姑娘喜欢你啊。”
韩东青识相地闭了嘴。
韩老夫人运了运气:“那你喜欢人家姑娘吗?要喜欢就去追追看,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你作为男的,可不就该主动点。”
韩东青静默一瞬:“覃姑娘是个好女孩,不过我两不大合适。”
韩老夫人瞎了一声:“又是没感觉,是不是。这都看几个了,没感觉没感觉。什么样你才有感觉,长头发还是短头发,大眼睛小眼睛,高鼻梁矮鼻梁,大嘴巴小嘴巴,高个矮个儿,活泼的文静的……”老太太一气说下来都不带喘的,拿眼瞅着韩东青:“你说出来,我才好给你找啊,你这样子就一句感觉,我可不就抓瞎了。”
韩东青回味回味。
韩老夫人全神贯注的望着他。
韩东青正儿八经道:“我还真说不出来,遇上了也许就知道了,您老人家就别操心了,缘该来的时候就来了,强求不得。”他这是训练的脑袋进水了,才会病急乱投医,居然同意来相亲。
韩老夫人怒了,扭过脸懒得看他那糟心的脸:“打光棍去吧。”
韩东青无奈的耸了耸肩,真不是故意气老太太,他是真不知道。
老太太这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快到家的时候,她的气也就消了,斗志昂扬:“我就不信还找不着了,这个寒假你哪都别去,乖乖跟我相亲去。”
韩东青头大,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悲苦:“奶奶。”
“奶什么奶,叫祖宗都没用。”韩老夫人越说越来劲:“现在你好歹能一个月出来一次,写信也自由,等你下了部队,半年都未必能露个面,你去哪儿遇上有感觉的人。难道你要给我找个男朋友回来。”活了七十来岁,她老人家什么新鲜事没见过。
韩东青差点把油门踩到了底,表情一言难尽。
见他这大惊小怪样,韩老夫人冷哼一声:“你有这本事吗?”
“这话可是您说的,到时候您可别打断我的腿。”韩东青认真道。
韩老夫人眼皮子一撩:“有本事你去找啊。”
韩东青表示甘拜下风,他输了。
韩老夫人嘴角一翘,小样儿:“在你没找到之前,你就得听我的,我让你去见谁就见谁。”
“好好好,都听您的。”韩东青投降,寒假也就那么几天,熬一熬就过去了。只怪他脑袋进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
韩老夫人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忽然想起了许清嘉:“好一阵没见嘉嘉,小姑娘真是越发水灵了。”
自打许清嘉养好伤离开后,他们就再没联系过。一遇上,当年的开心事又冒了上来,又想她马上就要回老家,不无可惜:“她这马上就要回到老家了,要不我还能约她出来找找宝贝。”
宝贝?韩东青嘴角隐隐一抽搐。
幸好,韩老夫人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要不然又得跟他急。
可惜完,韩老夫人突发奇想:“你说,这丫头要是再大个几岁多好。”也许能撮合撮合,小六跟她挺有缘的。
一扭头就见韩东青的神情依旧沉稳从容,可脸颊上的肌肉轻轻一颤。
韩老夫人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不是说了前提的么,要是要是,我当然知道不可能,不就是句玩笑话嘛!”
韩东青目视前方,假装自己在非常认真地开车。
韩老夫人这才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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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秦慧如正式放假,他们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四处拜早年。
秦父秦母这边,方家屯那里也得去一趟。再有白老先生和覃老处万不能马虎了,教钢琴的郭老师也不能拉下。还有黄教授等关系好的老师同事,秦慧如也要去拜个年。
一天走好几家,又是三天,才算是把年都拜完了。
又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许清嘉一行人才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许家康去了车站接他们,他三天前回来的,没有回乡下,留在了余市。
这三天里他和夏莲见了几次,半年不见,小情人之间自然有说不尽的话。
半年不见,家人之间也有一堆话要说,孙秀花拉着许家康上下打量,比划了下:“瞧着是又长高了点。”
许家康接过行李,笑:“奶,您眼神真好,我就高了一公分,您都看出来了。”他现在是183,也不贪心,就希望毕业时能长到185。
许家阳凑过去:“哥哥,我也长高了。”
“诶呦,可不是,”许家康在胸前量了量:“再过两年都快赶上我了。”
许家阳得意的翘起嘴角:“我要比爸爸高,比哥哥高。”
“好好吃饭,你可以的。”许家康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许家阳肩膀,看向许清嘉,夸张道:“这是哪家的小美人儿?”
许清嘉抿嘴乐:“看来你被广州那花花世界迷了眼,眼神儿都坏了。”
许家康作势要拧她脸,许清嘉连忙往后躲。
许家康退而求其次,拉着许家阳的脸往两边扯了扯,婴儿肥都下去了,弟弟果然也长大了:“咱家小帅哥越来越帅了。”
许家阳赶紧挺了挺胸口。
望着许家康,秦慧如满脸欣慰。
许家康走近一点,眼神将次柔软:“婶儿。”
“康康越发有大人的样子了,在外求学到底更锻炼人。”秦慧如感慨,一人在外,想必吃了不少苦头。许向华又要锻炼他,只给了他一笔初始资金,便撩开手让他自己去摸索。
许家康笑:“我这都二十了,再没个大人样,可不是活到狗肚子上去了。”
“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秦慧如嗔他。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家,家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客厅里还摆了一盆翠绿的万年青。
“你打扫的?”孙秀花不敢置信。
“肯定是他请人打扫的呀,他是那种会搞卫生的人么。”许清嘉豪不留情地埋汰他,目光在万年青上绕了绕,现在搞卫生的都这么有情调了。
许家康冲她龇了龇牙,见她望着墙角的花盆,嘴角一翘,万年青和他和夏莲逛街的时候,夏莲建议买回来的。
孙秀花白他一眼:“懒死你算了。”
许家康打哈哈,想起正经事:“我有礼物给你们。”说着跑上楼,拿着几个红盒子又跑下来。
许家康将一个方盒子递到孙秀花面前:“奶奶,这是我给您准备的新年礼物。”
孙秀花溜他一眼,打开就见里面躺着一只粗粗的雕花金镯子,第一反应是心疼:“这得多少钱啊,我这不是有了吗,你还浪费这个钱干嘛。”这两年风气变了,已经有人戴首饰,许向华就给她买过一些,只她不耐烦戴,遂都收在那。
“孝敬您哪算得上浪费。”许家康笑嘻嘻的。
孙秀花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总是孩子一番心意,又得意,她孙子还在上学呢,就能给她买金镯子带了。当下老太太戴上镯子,来回转了转:“挺好看的。”
“主要吧,还是奶奶您好看,才衬得这镯子好看。”许家康涎着脸笑。
孙秀花就要拧他的嘴:“臭小子,开玩笑都开到我身上来了。”
许家康连忙躲到一边去,拿了另一个盒子送到秦慧如面前:“这是四婶的。”
秦慧如含笑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只玉镯,比起金银,她更喜欢玉器,这孩子有心了。
秦慧如将镯子戴在另一只手上,笑着道:“这手镯文理真不错,挺细腻的,我很喜欢。”
“婶喜欢就好。”许家康喜滋滋道。
再是许清嘉和许家阳,都是玉佩,男戴观音女戴佛。
许清嘉把玩着玉佩,这半年许家康肯定是挣了钱,但是毕竟才起步,也不会太多,这一圈礼物买下来,怕是荷包大出血。
出是出了点,倒算不上很大,真正的大出血在下面。
许清嘉数了数存折上的零,狗腿脸:“老板,求包养。”
许家康弹了下她的脑袋:“没问题,这些都归你了。”
“啊哦!”许清嘉捂心口:“怎么办,我要激动晕过去了,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得掐一下看疼不疼。”说着去掐许家康的胳膊。
许家康拍开她,笑骂:“掐你自己去。”
许清嘉捂着手:“疼的,看来不是做梦。”低头又看了看存折上的数字,吹了声口哨,冲许家康竖拇指:“厉害了。”
许家康笑:“有机会带你去广州看看,去了那边,你会发现挣钱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许清嘉失笑,把存折递过去:“说的遍地都是黄金似的,就算是黄金,也得有本事捡啊。”这年头的钱是好挣,可也不是谁都能发财,亏本被骗的例子,她又不是没听说过。
许家康微微一笑,接了过来,却是道:“这存折上的钱是今年分给你的利润,不过先不给你,用作明年的成本,我准备扩大规模,明年哥起码给你翻两番。”
许清嘉一脸愕然:“给我干嘛?”
许家康笑:“服装款式多是你设计的,这是你该拿的。”
许清嘉哭笑不得:“那你也不用给我这么多啊,我就画了几张图而已,你过年给我封个大红包就行。”
“我算你技术入股。”许家康转着存折。
“别别别,”许清嘉摆手:“你这样我会睡不踏实的。”
“有什么不踏实的,”许家康一揉她脑袋:“这钱也不是好拿的,你以后每个月起码给我一个新款式,最好带上传统元素,我认识个华侨,他就喜欢这种稍微带点中国风的服饰。还有,首都不是有个服装学院,你帮我去找找,看看有没有愿意挣外快的。”
许清嘉斜睨他:“你这是使唤童工。”
许家康哈了一声:“给自己家办事,不算。”
许清嘉瞪他,绷不住笑了场,琢磨着帮忙肯定没问题,钱却是不能拿的,哪能这么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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