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芳华”工厂里的工人下工了。
刘庆踩着轻快的步子,嘴里哼着小调慢悠悠往外走,路上遇到的工人都跟他打招呼:
“刘工头,下工啦!”
“刘工头,回家呀?”
还有与刘庆同样是工头的男子,一手搭着他的肩笑呵呵道:“刘哥今晚上有什么安排不?咱哥俩去喝个小酒去?”
刘庆嘿嘿笑了声,揶揄道:“哥今儿要去醉芳楼乐呵乐呵去,你家有只母老虎,你敢去吗?”
对方立即缩了缩脖子,讪讪道:“呵呵,那艳福我可享不起,刘哥自己去、自己去。”说完就放开刘庆,匆匆跑了。
刘庆看着那人的背影,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刘庆最近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他年纪不小了,给人干了一辈子活儿,原先在东门那块儿也算混了个熟脸,勉勉强强能养家糊口,手底下带了四五个老家的弟兄们,哪家有活干,他就揽下活儿带着弟兄们去干。
那会儿“芳华”工厂刚建的时候,有几个周家的管事到东门来招工,给的工钱比别家高很多。
有钱拿谁不愿意?刘庆就带着几个弟兄去了工厂,原本说是只干一个月的,后来厂里的管事说要挑些工头出来,专门管着底下的工人。
工头的待遇可比普通的工人好太多了!不止工钱多了,节日还有红包拿,病了东家给你请大夫,老了干不动了也有补贴!
这些福利都是正儿八经的白纸黑字写着,签三年或者五年都行,刘庆当时就坐不住了,兴匆匆地去报名了,经过几轮考核,拿到了这个位置。
那会儿刘庆是春风得意啊,厂里那些个普通的工人,谁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月钱涨了,手里头有钱了,男人嘛,自然是忍不住要去那销魂窝里转转的。
刘庆就在醉芳楼里认识了个名叫小蝶的姑娘,隔三差五的就往醉芳楼里跑,给家里老婆孩子的月钱,还和以前一样多,那多出来的钱,全花在了小蝶身上。
这一来二去的,刘庆在醉芳楼里认识了几个常客,几人都觉得趣味相投,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私下里就约着去赌坊玩了几回。
赌么,当然是有输有赢,一开始刘庆是赢多输少,连着赢了好多天,运气好得不得了,可把他给乐坏了,走在路上都是飘的,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可没过几天,他就开始输了,输了自然想赢回来,心里憋着一口气,就不信自己赢不了!
没有自制力的赌徒,都有个通病,那就是越输越赌,越赌越输,把自己的月钱输光了,以往攒的一点儿积蓄也输光了,这时候怎么办呢?
刘庆就在赌.场里的人的怂恿下,借了高利贷。
结果越借越多,他还不上钱,放高利贷的一帮人找上门来了,不还钱就得砍手!
砍手?!
刘庆吓的那是两腿抖的跟筛子似的啊。
求爷爷告奶奶的,以为自己完了,结果对方说,有个人为人大方又有钱,去找找那人,估计能暂时替他把钱给还了。
刘庆一听,赶紧的屁滚尿流地去找了。
那个人,就是“香宝斋”的掌柜孙经赋。
孙经赋答应替刘庆还钱,条件就是要他想办法去把“芳华”香皂的配方给偷出来。
刘庆一开始不敢答应,因为想偷学香皂配方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工厂里做什么都有明确的分工的。
比如泡草木灰水的,就只管每天接收从外头运来的草木灰,用大桶大缸泡上,盯着不让人搞破坏,除了做这事儿,这些人是不准去别的区域的。
加热的工人,只知道加热搅拌,而不知道为什么要往草木灰水里加油脂,更加不知道加了多少,也不知道这之后,还有什么工序。
装模的只会装模,装袋的也只会装袋,全部工序都被拆分开来了,根本没有什么配方,就算有,周家三少也不可能把它放在工厂里。
可刘庆不答应,他就要被砍手,不答应能行吗?
他这是走投无路了,只得答应。
后来么,他就利用自己小工头的身份,假装去别的区域闲逛,私下里又请了几个工人喝酒吃饭,凭自己那点儿记性,愣是把香皂的制作过程记了个模糊。
交给孙经赋,也能依葫芦画瓢的做出来,不过毕竟不懂得原理,也不知道原材料的具体配比,成品自然比“芳华”差了许多。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够孙经赋赚了个盆满钵满。
孙经赋赚到了银子,心里乐开了花,不仅帮刘庆还了钱,还给了他不少打赏。
刘庆也是尝到了甜头,感觉偷个香皂配方也挺容易的,眼看这么久了,工厂的管事也没来找自己的麻烦,他就放宽了心,平日该干啥还干啥,表现得和以前没两样,毕竟,“芳华”的待遇这么好,没人愿意放弃。
如今就还剩那透明的香皂做法一直没弄明白,他也已经不止一次把自己看到的做法和在别人那儿问到的过程告诉给孙经赋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孙经赋手下那些老师傅,就是做不出来。
今儿晚上么,刘庆除了去醉芳楼会一会那小蝶姑娘,还有一件事儿,就是再去给孙经赋报一报自己新得的做透明香皂的消息。
刘庆在醉芳楼里酒足饭饱,搂着小蝶温存一番,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左拐右拐,不知道穿过了几个巷子,最后推开一扇宅子的门,闪身进去。
这宅子是个很普通的一进院子,孙经赋坐在桌旁,手里捧着杯茶,早早已经在等着刘庆了,他身边还站了个随从。
刘庆点头哈腰地作揖道:“孙老板。”
“坐吧。”孙经赋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面色冷冷地警告道,“这回你若再哄骗我,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会的不会的!”刘庆连连摆手,他压低了声音,说,“这次是真的能行!您也知道,那透明香皂有专门的人管着,和别的香皂不是一套流程制作出来的,前几回我都是偷着瞧的,那管事平时油盐不进的,老板着个脸,我跟他说个话他还爱理不理的。”
“这回啊,我听说他家里出了点事儿,”刘庆的声音猥琐了几分,嘿嘿笑道,“他呀,想抬一房小妾回去,可他那婆娘不准,两口子怄气,他婆娘不让他回家,那脖子上还被抓伤了呢。”
“我一听,哎呦,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就把那管事邀出来请他喝酒,叫几个人灌他,他一喝多,就朝咱们倒苦水哇,说了一堆他婆娘的坏话,再一问他那透明香皂的做法儿,他就什么都全说了!”
孙经赋不耐烦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快把做法说来!”
“哎哎,这就说!”刘庆忙道,“是这么着的——”
刘庆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那边孙经赋带来的随从,就在桌上摊开了纸,蘸了墨开始写。
他说了半天,嘴都说干了,完了拿起桌上的茶猛喝了几口。
孙经赋斜着眼睛问道:“这就没了?”
刘庆点点头:“是,就是这些了。”
孙经赋这才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纸,对着没干的墨吹了吹,迎着烛火,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一声巨响,“哐当”一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孙经赋一惊,霍地站起来,怒吼道:“你们什么人!敢私闯民宅!”
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把房子团团围住,冲进去把孙经赋、刘庆,还有那随从全都按住,反剪双臂。
孙经赋都懵了,被按着头也抬不起来,连来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只不停喊道:“你们是哪家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抓我!我告诉你们,我姐姐是定远将军夫人,得罪了我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
沈故渊立在桌前,抓起那张写了“配方”的纸,看了两眼,笑道:“偷我们‘芳华’的方子,人赃俱获,张将军本人来了也不管用。都带走,先关起来,今儿晚了,明天一早,把他们几个,交到衙门去。”
一边的刘庆听到他的声音,腿一软,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驸马爷,驸马爷不关我的事啊!我都是被姓孙的逼的!是他逼我偷方子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驸马爷您别抓我啊……呜呜呜呜……”
护卫用东西堵住了刘庆的嘴。
那孙经赋却冷笑一声,骂道:“驸马爷?什么狗屁驸马爷?!你连如意公主的床都没上过吧?知道公主是什么滋味儿吗?不过是个臭叫花,还真把自己当回事?皇家捡回去当个摆设而已,你还真以为周三跟你合伙做买卖?人家当你是条狗……”
砰——
沈故渊一拳打在孙经赋脸上,他的嘴角顿时溢出鲜血。
说我是狗可以,侮辱我家小媳妇儿,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嘴给我堵上!”沈故渊的眼神如同利刃一般,“走!”
一群人把那三个推推搡搡地押了出去,沈故渊跟在后面,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手。
嘶……真他妈疼啊,看来以后还是得多练练,如今这身板儿简直太不爷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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