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想是到报社里工作，当一名记者打探消息。”
秋生还记得自己是个“自闭症患者”，于是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回复。
“正是因为我是无个性，所以那些人一定不会太关注我，混在底层的我拥有一张记者证，就相当于打开了情报世界的通行证啊！”
孩子越说越兴奋：“能用自己的的方式为首领做些事情，光是想起来，就感觉很开心呢！”
他笃定地说：“首领一定会改变这个社会的！而我也想加入这场社会变革的洪流之中……喂！要和我一起吗！”
……该不会是误入了什么诡异传销组织吧？不过无个性，个性社会什么的，果然是那个世界了。
能够想到利用无个性的不被注意，不被关注的属性打探情报，不得不说，好像有一点强……
秋生抬头看了看斗志昂扬的小孩，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现在他的喉咙被封印了（bushi），不宜多说话。
等喉咙好了就悄悄离开吧……自己这种总是会给别人带来厄难的烂人。
自以为是地插进别人的命运里然后带来一些糟糕的变化……真是令人烦躁啊。
他连叹气的心思都没有。
“……”看见他没有表示，孩子倒也没有垂头丧气：“一定在为某件事情而难过吧，那种纠结难以放弃的心情……”
“找到别的什么事情支撑自己不断走下去！你以为你有倒下的权利吗？正因为弱小，才更要有变强的信念！”
他捧着脸笑了起来：“是首领大人对我说的呢……复仇也好，想平稳地活下去也好，为了喜爱的天妇罗鱼籽烧也好，就像是驴子鼻子前的萝卜……”
他这段有点什么哲理意思的话说到一半就歪到了一边：“这么说的话，忽然想到……今天中午会吃什么呢？”
找一个理由吗？
好吧。
找到平安丸。
一定会找到他，一定能找到他——说好了的，我是君の守。
如果有人伤害他，我就为他复仇——孩子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杀意。
本质正在被黑暗侵蚀啊……他反应过来之后，是真的想要叹一口气了。双手……已经染了血的双手……还能回头吗？
但是没有后悔。
君欠我的血债，就用血来偿还，理所当然吧？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当法律无法保护我与我所想要守护的东西，那么……该怎么办？
又能怎么办？
没有选择……
不后悔。
他看了看今天的日期。
换了一个年号，完全分辨不出来过了几年。去那间图书馆里面看一看记录吧。
“小绘马是热爱阅读的孩子呢。”女人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她的怀里抱着一份试卷一样的东西：“愿意帮阿姨我做一下这份试卷吗？”
大概是决定到底应该安排进哪里的测试卷……秋生想了想，拿起笔……前面的问题倒是很简单，后面的越来越难。
莫名其妙都会，要全部填对吗？全部填对的话……会很奇怪吧。
完全是年龄的优势，而不是出于自己真正的智商，宛如一个可笑的作弊狂。但是应该展现出来什么样的水平完全不清楚啊——果然，自闭算了。
万万没想到平静生活遇上的第一个挑战是如何将自己的成绩安排得明明白白……
“安排进普通的初中里就可以了吧。”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和女人如是说：“上完初中就随便找个什么工作之类的……无个性也有无个性的活法，不是吗？”
“会死掉的。”女人看着秋生，似乎在回想什么，透过他看着什么人：“正是受到了欺凌才会患上自闭症，而自闭症在普通的初中里只会遭到更严重的欺凌。”
“会死掉的，孩子是易碎的。”她的眼睛中带着疲倦与怀念：“你把他们不做任何保护地放到外面，有很多会像是玻璃器皿从柜子上掉下来一样摔碎。”
“那些没有碎掉的将变得更加质地坚硬。但是……我不想再看见有孩子碎掉了。”
“可是渡边夫人，你又能阻止得了多少呢？”
“不知道。”女人说：“我只想能阻止多少就阻止多少。”
“喂，听上去好像是想要做英雄呢。”男人嘲讽她说：“计划周密地袭击学校并将三名老师绑在讲桌上烧死的渡边女士，你要记得你可是‘敌人’。”
“我是‘敌人’。”女人说：“那和我想要做英雄而非职业英雄并没有什么冲突吧？”
“噢呀，真是理想主义者呢。”男人玩笑了一句：“在敌人堆里大喇喇地说什么要当英雄之类的，会被撕碎才对啊。”
“那为什么土方君没有撕碎我呢？”被任命为孤儿院的院长的渡边夫人在首领面前的红人——土方先生面前并不恐惧。
“土方先生也是敌人吧？应该撕碎我这个敌人中的怪物来着……不是吗？炸掉了半个鹤津市电视塔的土方先生？”
“啊哈……”土方在笑。
“这种试探就不必了。”他压低了声音说：“正是因为我们都能真正地理解首领大人，所以说才会被派来做这种事情吧？”
“下一代。”他叹了一口气：“真正的，像是海上的暴风雨一样，能够将这个畸形的社会撕扯碎裂然后重建的一代……”
“所以说，难道土方君还不明白吗？甲木君的孩子也应该送过来。”渡边夫人说。
原来他们是在争论这个。
“可是太累了。”
土方先生捂住自己的头：“我不忍心，渡边，你明白吗？我不忍心——”
他痛苦地说：“我们这些人是黑暗里的蛆虫，而这里的这些孩子只有脚是没在黑暗里的。”
“他们不止是兵器，更是真正的先驱者。除此之外……他们，是我们这些垃圾人渣的救赎——你知道他们肩上的东西有多么沉重吗？”
“那种能压垮人的信念……”
“简直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比起我们这些已经完蛋了的家伙，他们至少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就像是在荆棘丛中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前行……”
“可是我的小公主啊，我却只想把她捧在光明里，就像是……”
“土方，你举起她的双手也是染满肮脏的。”渡边夫人残忍地提醒他：“但是没有人能比我更明白你的心思了。”
她叹了口气，将自己头上似乎一直不会摘下来的天蓝色花边遮阳帽理了理：“我会看着你的。”
“看着淹没在沼泽里的你，一直举着手把那个小姑娘捧在沼泽上面，直到彻底失去力气——而到了那个时候，从你手上接过她的我，可是不会仁慈的。”
“谢谢你了，渡边。”
土方先生对渡边夫人笑了笑。他明白这是一个色厉内荏而又百感交集的承诺：如果你死了，我会保护她的——但是我将与此同时染黑她。所以尽你所能，不要轻易去死。
这段对话到此为止了，大概是一件不是很重要的事，所以他们并不在意一个自闭症孩子会不会听明白。
渡边夫人俯过身来看秋生手中的答卷，发现他什么也没有填。她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听见……
一声从咽喉里磕磕绊绊吐出的闷叫从下面应该是地下室的某个地方传过来。
犹豫了一下，她牵起秋生的手往外走。这个声音并不大，应该是经过了隔音处理，但是其中的痛苦却是能听得明白的。
那是一个奇怪的房间，似乎是密闭的，里面充满了紫色的气体，什么都看不清。
“小绘马。”渡边夫人对秋生说道：“这个是你的哥哥们之一，沙守千。”
“沙守千的个性是转化毒气。”她一边调节仪器一边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个性总是在每个月的20号失控，为了防止大规模的毒气泄露，在20号前后的几天他都要住在这间密闭室里。”
紫色的毒气被抽离，干净的空气重新灌入。紫色头发的少年半靠在墙面上，打开脸上的防毒面具，露出一张惨白的脸——他将空气转化为毒气后，并不是说那些毒气对他自己的身体没有伤害，因此每次个性暴走，他都是最受罪的那一个。
“呵……”看见渡边带着秋生来，他的语气中没有多少欢喜，只有快要溢出来的不满：“又来了什么家伙？”
“望月绘马，无个性。”渡边夫人看了一眼秋生，发现他脸上没有什么反应，于是继续说道：“小绘马他有很严重的自闭症，个性强大的千可以保护他吗？”
“让他自生自灭好了。”沙守千低着头冷笑了一声：“人被个性分为三六九等，我不也一样？”
渡边倒是很耐心：“可是千不是一直想要被称为沙守君吗？可以得到‘君’的礼称，就代表是大人了。”
“那么，沙守君请以自己成人的尊严起誓，尽力保护未成年的绘马，直到他成年为止吧！”
“……”沙守千嘟哝了一句：“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是……
“好吧。”他还是答应了。
秋生坐在与沙守千仅仅是一玻璃之隔的地方写那份调查测验。
渡边夫人大概是决定把他和沙守千绑定到一起，他想，抬头看了一眼沙守千。
沙守千也在看他。
“看什么啊。”瘦弱无力的少年嚷道：“你这家伙，知不知道礼貌！”
刚才还在吱吱嘎嘎地惨叫，现在倒是又中气十足了，可能这就是“少年”这个年龄的特点吧。
“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弟了。”秋生若有所思地看见面前的少年对着他翻了个意义嚣张的白眼，语气倒是还是那样有气无力：“没能耐就不要惹事，乖乖待在大哥身后面……区区无个性，哪点磕着碰着，人就没了。”
唔。
秋生看了他一眼……
啊，当个作弊狂这么想好像也没有什么。提前开始自由地行动什么的……
意外地有点可爱，他是说，这个孤儿院似乎有点可爱——它坏得明明白白，又好得也明明白白，有点天真，有点理想主义。
他坐在那里，一道题一道题做下去，忽然听到“嗙嗙嗙嗙嗙”的声音。
？？？
沙守千一张脸贴在玻璃上，五官被压得扁扁的：“欸，那个什么？神什么？”
“望月绘马。”秋生的喉咙在发出了一段声音后又进入了CD期。
“你会说话？”沙守千睁大眼睛：“快快快，叫声大哥听！来，快叫一声！”
秋生：停止你的弟弟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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