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数据的秘密程度是联网上传都不可以的——因为网络实在是容易被侵入的东西。
比如那个人的基因链构成。
它们被打印下来,以纸质的方式保存,而电脑上的底板文件已经被彻底删除。
完了。
在剧烈的连环爆炸之中,曾经为某些罪恶的研究增光添彩的仪器与设备或无声融化,或发出脆响之后粉碎。
但是,其中的一个却在即使断电之后也没有破碎的迹象……尽管里面除了高浓度生机引导液之外空无一物。
这里足够偏僻,与此同时也意味着,没有英雄会及时赶来。这是城市边缘的小诊所而已,附近就连商业街都是没有活力的零散几条。
诊所被入侵,诊所里的人被爆炸的热浪推飞撞在墙上,或许有的死了,有的或许还活着。
“怎么回事?”一个脸上带着鸟嘴面具的少年站在众人中间,面具外的眼睛里带着震惊愤怒与嘲讽:“这就是你们的悄悄潜入?”
“呵……”看来是中了计谋了……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大闹一场吧。如果对不起这场爆炸的效力,那么……”
他站在火场中间,对跪在他脚下瑟瑟发抖的属下如是说:“告诉这个世界,黑道势力死秽八斋会,横空出世了!”
[真是极致的美丽。]
少年歪着头坐在公交车的座位上,本想拨打给他“老师”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下打给了黑雾。
公交车司机由于忽然暴起在不远处发生的爆炸而被吓得握方向盘的手一紧,整辆大巴都抖了一下。原本车上便是只有零星的几名乘客,这时已经有人开始报警或者联系相熟的职业英雄事务所了。
“不要再往前开了啊!”一名乘客冲上前去:“我们就在这里等待职业英雄的救援好了,他们一定会来的啊!”
“可是到达站台是我的职责……”司机犹豫地了想到他刚才看见的那对上车后就坐在最后一排的母女俩:“她们想要去诊所……一定是很重要的,无法耽搁的事情吧。”
“简直荒谬!”那名乘客还要说什么,但是却忽然听到一个少年出声道:“好像正是诊所发生了……”
爆炸。
是的,但是此时此刻,又一次爆炸了——真的,这一次,真的近在咫尺。大巴好像是碾到了埋在桥面的感应炸弹上面。
威力并不算是大,但是大巴由于刚才司机与常客的争执而紧贴着桥边,所以在这场小小的,威慑性的爆炸当中,它带着热浪冲开了桥的栏杆,灾难性地冲往下面的河流。
“啊啊啊啊啊啊!”
一车人的尖叫。虽然并没有多少人也就是了……但是,吵闹啊,真是吵闹,人类的悲喜果然是不相通的。
死柄木弔想着,望向外边。
车门没有来得及完全打开,电端便被水浸入烧坏了。但是车门又没有关死,水从缝隙之中喷涌而入。
更有趣的是,打给黑雾的电话现在接通了。
“黑雾……”车已经在河水中缓缓下沉,半截车厢已经塞满了水,坐在最后一排的母女似乎不会游泳,由于车子是头朝下斜着入水的,暂时还没有淹没到她们——可是她们却害怕地抓住了栏杆——不过那样的话,也不会有用的吧?
车子一头扎进了河底的淤泥里,但是还没有完全没入。
司机大叔费劲地解自己的安全带。
黑雾接通了电话,听着那边奇怪的声音:“弔,怎么……”回事?
他的话还没有说到一半,便听见了刺耳的电流声。在河水中的公交车里,少年笑着把终端丢进已经没到了他脚踝的河水中。
手机意,外,坏了呢。
他用四根手指平凡地拿起安全锤,把欧尔麦特的面具拉下来卡住自己的脸。看了一眼还惴惴不安的众人:“请诸君自行找一下救生衣,我要把窗户出入空间了。”
救生衣就在座位底下,但是不多。司机已经穿上了,半浮在水面之中。
……会卡死在死角的吧?
少年没有管他,敲开了公交车的窗户。就像是灭世的洪水一般,水从大洞中涌入。
是威胁,也是生机。
深蓝色的和服羽织浸入了水,但是并不是很吸水的布料,也无所谓。
这零星的几个乘客和一个司机一个接着一个地穿着救生服从大巴车里浮出来。
司机没有卡在大巴车里,但是小女孩却卡住了。
如同一只展开双翼的鸟儿在空中掠过,死柄木弔在意识到卡到的是孩子时,在碧绿色的水中游回大巴,崩坏掉大巴尾部的一部分,把她扯了出来。
小女孩已经呛水了,她的母亲抓住她借着救生衣的力量拼命地往上浮。
她呛水已经呛到了喉咙里已经往外冒血的地步,或许她原本便生病了,她的母亲才会那么紧张,以至于——
她在离水面还有五米左右地方将死柄木弔当做踏板踩下去,借力带着她的女儿往上费力地浮游。
那个少年会游泳,不会有事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狠狠地踩了他的胸膛一脚,借力冲往光明。
她的女儿那么小,那么需要帮助。那个少年会没事的,职业英雄会来帮助他,他只要在医院里打一针就可以了,不会有问题的——尽管他穿着缠手缠脚的和服,身上也没有救生衣,但是他一定很擅长游泳……
但少年并没有浮起来。
他平展开手脚,身上的衣衫也随着水波荡开。打开衣衫之后他感受到了更多的浮力,于是便缓缓下沉着,不再挣动。在那里,他用那双好看的红色眼睛隔着面具与水波看她,安安静静。
啊……这个你所保护的社会。
死柄木弔把手搭到了脸上的面具之上,他心中想让金发男人的脸在他手下化为飞灰,但是终究没有。
他合起了衣衫,倒栽葱往下快速沉去,沉进黑暗的河底。明明一直知道,这个世界啊……
就是这个样子。
尽管一直都知道,可是总会在人群里寻觅和某个人相似的影子。当然,结局是完全寻找不到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哈哈~哈哈~哈哈。
。
啊,不想笑了。
幽幽碧水中,有人上浮,有人沉没。
和服实在是不利于水灾,但是穿着和服在水中慢慢地漂浮或下沉,感觉意外地不错。
就像是一场幻梦。
不过按照手机损毁之前自动发出地址的时间说来的话,黑雾应该快要到了。
伪装呛水好了。
人可以在水中呼吸吗?
他在下沉的时候竟然觉得可以。也不算伪装呛水,是的确呛水了……少年带着笑容在河水中呼吸,那些水呛进他的肺部,变成细碎的血沫子奔涌出来。
一团黑色的雾气惊慌失措——如果说挡住脸的雾气看不见表情的话,至少他的行动可以体现出这一点——地出现在水底,把少年裹入雾气。
女人看见少年被水底黑色的漩涡吞噬,消失踪影。她被吓得嘴唇发白,却又喃喃地感谢上帝——她感谢上帝,如果不是她当时踩了少年一脚,那么现在被吞噬的大概是她的女儿或她自己吧。
活下来真是幸运,一定是上帝在保佑我。
她虔诚地用手在胸口划了一个代表仁慈与宽恕的十字。
“弔……”
黑雾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想起来“医生”就在附近,打算带着死柄木弔一起转移过去,却被少年阻止了。
“‘医生’那边被袭击了。”少年的衣服和头发上都在滴水:“联系老师,先去地下医院。”
“死秽八斋会这一次可真是嚣张啊……”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大大的锅往死秽八斋会头上一放:“上一次还拒绝了敌联盟的利益共同要求,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是弔你的个性变化还没有检验……”黑雾想起来什么:“医生对个性的感知度是最强的……”
“今天估计来不及了。”死柄木弔忽然咳嗽了好几下,嘴里吐出血沫子来。他和黑雾此时已经到了存活在黑暗地下的特殊医院:“命令:立刻转移去诊所,伺机将‘医生’救出来。”
诊所已经被炸得稀烂的地底。
唯一还算完整的圆柱形培养皿里。
高浓度的生命诱导液体正以极度不合理的诡异速度消失。
在枪声与爆炸声中,在搜救声与警察的调查员走动的脚步声中,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与安静里,一只血色的茧在培养皿里慢慢成型。
沙沙。
沙沙。
沙沙。
就像是幼虫咬破茧诞生出来一样,从这只血色的茧发出了声音。
一只消瘦的手撕开茧,从里面伸出来。然后是一声刺耳的“滋啦”,茧被彻底撕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孩童。
黑发黑眼,眉眼柔和。
他在裂开一个大缝的茧边上呆呆地坐了很久,随后扯碎了可以称之为是“孕育”了他的茧,试图往外边走。
他的手触碰到了玻璃皿的壁。
久见秋生用好几个小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然后又用好几个小时反应过来自己又活了这个事实。
面前一直是黑色,他刚开始以为自己瞎了,但是摸了摸眼睛没有感觉到异样,于是怀疑这里应该是无光的环境。
“那么出去看看……”他想。
他的手摸到了玻璃。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又是什么?
秋生用手一寸一寸试出了那块“玻璃”的全貌。
一个圆柱形的玻璃容器,密闭式……密闭式?
密闭式?
密闭式?
他想到了什么,试着把自己的呼吸停下。
过了很久,无事发生。
呼吸停止也不会死去的存在。密闭的玻璃容器……培养皿。
人造的,怪物?
是因为是他,所以可以不需要呼吸了……还是说出于这具身体本身的原因呢?
秋生不愿意想这个。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没有呼吸但是有微弱的心跳。
试着把心脏停下……
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还是会有点不舒服,还是让心脏跳动好了。
应该有呼吸。
人该怎么呼吸?
这种天生就会的事情,黑发的孩子学了很久。他不断地尝试,直到感觉自己的吸气和吐气的频率和正常人大概一样了,才开始想接下来要做什么。
出去好了。
伸手,玻璃皿碎裂。
孩子在地底的废墟中摸索着寻找出去的路。
少年坐在酒吧“里世界”的一把高脚椅上,把玩手中的金平糖罐。
一个男人正在跪在他脚下对他汇报:“本次袭击殉职者十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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