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柒。”阿白抓着阿七的袖子,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唇。
“我们回去吧。”她轻轻说:“他们会杀了我们的。那么多人。”
阿七看了她一眼。谁知道那一瞬间他心中想了什么呢?总之最后他笃定道:“你害怕了。”
他手中的魔刀千刃上,血雾蓬蓬。
围杀。
他并不害怕。
从黑暗里,四面八方地,刺客们嘴角带着令人战栗的渴望而来。
没有人想错过“杀死第一刺客”这样的功勋。就算是只是砍中了被称为是“柒”的那个男人一刀,也值得吹嘘一辈子了。
他是传奇,是不败的神话,是刺客史上最强大的第一刺客。
他所在之处,黑暗永生不灭。
那个男人啊,是坐在王座上疲惫的王。罪恶的王冠带在他的头上,黑暗与杀戮是他的战衣。
他的子民畏惧他,又对他身下的王座跃跃欲试,试图将王杀死,为自己加冕。
他们以为自己找到了王的弱点——王所爱的女人。
但是王早已死了。
他没有爱,也没有感情,□□活着,生命早已寂灭。
他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宠妃与侍卫们冲入宫廷将他刺死在王座上的那一天。
谁看见王是被束缚在王座上的呢?荆棘从攀附在他的身体上,刺破他的皮肤,吸取他的血。
阿七站在石桥之上。
他知道这是从暗影总部离开的最后一道关卡,也会是他陨落埋骨之地。
他不惧刀剑加身,却也不想死在宵小之手,于是便将阿白护在身后——动手吧,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了。
月亮升得很高,他看见自己曾经的师弟站在远方高高的屋檐角上,月色把他化为一个剪影。
在他手中是剑鞘刀身的诡兵“不悔”。那把号称是唯一一把能与魔刀“千刃”一战的诡兵。
他大概是怕我不死吧。
兵刃未至,暗器先行。
阿七将暗器一一击落,阿白却颤抖了一下。
一枚梅花镖扎进了她的小臂。
“柒,你若是愿意留下来……”
不知谁在说话。
暗影的首脑摩西分海一般从人群中走出来:“我们不会亏待你……”
“若是你不知好歹……”
天下第一的刺客面无表情。
[我今天就要带她走,我看谁敢拦我]
没人知道他这句话后面的悲伤与疲倦——阿白的刀穿透他的胸膛。
他的瞳孔慢慢放大。
魔刀千刃刺入石桥,桥面轰然破碎,带着阿七和没来得及逃过的一些刺客们坠落进下面湍急的水流中。
阿白被长链卷住,刺客首领把她抱在怀里,交给身边的忠心下属:“把小姐带回去治疗。”
下面传来惨呼声。
剧毒带着腐蚀性的水灌进人体,没有人逃得过这一劫。
有人在尖叫。
“魔刀千刃碎刃了!”
“它认了主?”
“碎了!”
……
阿七身处巨石入水激起的大浪中心,被吸进水中的漩涡,席卷往不知名的方向。
他本来应该死,但是细碎的金光在他身上缓缓渡过,阻挡了毒水的腐蚀。
那些金光试图修复青年被刺穿的心脏。但是没有完全成功,只是暂时先封住了心脉。
各处。
“哎呀,这个小狐狸怎么碎了。”带着老花镜的服装店店主起夜时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打开灯一看倒是先看见摆放在桌面上的一只草编狐狸忽然散开,炸成了乱糟糟的稻草。
十一脸上的面具忽然破碎成了几块,她警惕地坐起来,在那一瞬间拔剑横劈,但是却没有斩断任何来犯者。
山路拐角插着的剑本来就碎成了两半,这下子碎得连剑的样子都没有了。
不知隐匿在何处的草编小偶人一个接着一个散开,一层金光闪烁了一下,归泯于黑暗。
那是来自那个人最后的祝福。
[务必保护我所祝福的人。]
指令,生效。
已死之人残余的那些祝福一般的力量穿越千山万水而来,将濒死的青年拥抱进怀中。
[我以久见秋生的名义祝福你此一生,平安喜乐。]
一声叠着一声,全是那人的声音,不知道他曾经说了多少遍,挂念了多少遍,才能有宛如禅音一般一时竟然听不尽的话语。
[我祝福你……]
这是阿七残存在最后的意念。
……
[定位失败……]
[定位失败……]
[定位失败……]
[定位失败……]
[定位失败……]
……
[定位成功。]
鸡大保像是做贼一样迅速清除了自己的入侵记录,骑上一辆改造后的破旧摩托车,带上头盔,宛如应用赴死的骑士一般冲了出去。
在他的摩托车坐垫下有压缩起来的自制渔网。
“一定要来得及。”
蓝羽的鸡中科学家在大风中穿行,一骑绝尘的赶往定位地点。
水库。
组装机器。
发射渔网。
检测到目标。
捕捞。
渔网被收回,里面网着许多鱼。鸡大保从一层一层的鱼中间把一个青年扒拉了出来,颤抖地试他的呼吸。
微弱。
鸡大保不知道为什么激动得颤抖。
阿七还没死。
他想:这一次来得及。
“神医,救他!”
神医原本已经睡了,但是忽然听见了“梆梆梆”的疯狂敲门声……
“死了。”拿着望远镜的刺客看见阿七被卷进漩涡里。其他的人已经被毒水腐蚀成了累累白骨。
不知过了多久,水面恢复了平静。
“撤退。”
刺客首领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请留步,诸位。”
忽然有人的轻笑声传来。
公子踏月而来。
一如当年那个男人一样,他手握诡兵“不悔”,对众人做了一个标准到了极致的起手式。
“请。”
众人中有认出了他的人,惊恐的气息四处蔓延……“是他,是那个人!”
“明明九山主也很想让他死,不是么?”暗影刺客的首领试图与那人交涉。
青年笑了。
他堕红色的双眼里压抑的情绪如暴风雨前的大海一般。
“那与我愿意为他复仇并不冲突。”阿九冷眼旁观了阿七的死,明明夙愿达成,心中却空落而悲伤。
他忽然意识到,阿七也是秋生的“遗物”。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目光望向“不悔”刃之所指,他冷冷道:“已经死去的宰相大人,你的真面目果然如我所想一般令人作呕呢。”
“今天——可是个特殊的日子。”
白衣的男子如杀神一般,风一样穿过人群,刀刃吻上仇敌的咽喉:“新仇旧恨,不若便交给这个月夜终结吧。”
鲜血喷洒,男人身上还是皎月的干净白色。
他的武功现在高到什么地步了?
此时的他或许已经击败阿七了。
但是他没有杀死阿七,只是任由阿七被别人杀死后再为他复仇。
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凶兽咬断了自己仇人的咽喉,在明月之下——今天不算是满月,但是也勉强可以说是皎洁的一轮。
尸首堆积在地上,阿九把他们一个一个丢进了下面的毒水里。
天地间除了蝉鸣鸟语,终于便只剩下了人体被毒水腐蚀时所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一具具白骨沉没。
阿九觉得这算是一场令人心情还不错的殉葬。
终于只剩下了阿白。
阿白看着阿九,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她的眼睛好像在说什么话,又好像没有。
自生自灭去吧。
阿九转身离开。
他以为阿七心中是爱阿白的,于是绝不愿亲手把阿七爱的女人送下去和他沉眠在一起。
……
小鸡岛。
青年醒来,两眼茫然地躺在破烂的床板上。廉价地下室腐烂潮湿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里面混杂着隔夜饭菜的味道。
有一只小鸡在哭,发出的声音却是“嘤嘤嘤”。另外一只蓝羽的鸡骂骂咧咧地在洗尿布,看见他醒了尴尬地笑了笑。
“你听我解释……”
鸡大保凑过来,刚打算说什么,却发现阿七的表情很不对劲,和他预料的一点也不一样。
“我是谁?”他听见阿七问他。
“这是什么地方?”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空荡荡的。
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很悲伤的事……
“你是伍六七。”鸡大保愣了一会儿,喃喃道。
阿七失忆了。
[阿白の场合]
阿白喜欢穿白衣。
不仅是因为她的目标阿七喜欢穿白衣的人,还有一个原因。
她的父亲所认可的大小姐也是喜欢穿白衣的。她这个私生女于是也学着那个活在光明里的女孩子一样打扮。
她想得到父亲的认可,像是真正的大小姐一样可以扑进父亲的怀抱里撒娇,尽管她其实自己也知道,自己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劣质的仿制品。
但有些事情你知道错了你也会去做。
她终于得到了期待已久的,来源于父亲的拥抱,在阿七死的时候。
但那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想要穿上红衣已经很久了。
阿白其实想要穿上红色的龙凤婚衣,嫁给阿七做新娘啊……可是阿七的红嫁衣,从来都不是给她准备的……
阿白一直都一无所有。
[梅花十三の场合]
梅花十三在无名山上一直都是中等受宠的存在。
最受宠的是暗器十二师兄,梅花十三认为是由于他的腿断了的原因。
最遭人嫌弃的是断臂师叔。
同样是断了,为什么待遇不同?梅花十三……说实在的,挺奇怪这件事的。
大概是由于十一师叔和梅花十三都是女子,十一师叔便又一次透了口风:刺客十二师兄算是救了她师父九山主的命。
“师父那么厉害!需要人救?”梅花十三很不明白。
“可是如果不是刺客十二那时出现,你师父可能就撑不下去了。”
人有个牵挂,就不那么容易去死。阿九几次想要随秋生而去,到底没有。
他教导弟子严苛冷酷,不苟言笑。暗器十二虽说断了腿,但是冰雪聪明,一手暗器如今练得出神入化。他年纪比梅花十三小,但是行为处事处处比梅花十三稳重老练,很有这代弟子大师兄的样子。
不过他倒是和十一师叔亲,颇有些少年慕艾的意思,遭到断臂师叔几次瞪也不改。
……
梅花十三最近很怕,因为她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叫伍六七的人,而这个人和她师父九山主有仇。
“把他杀了回来见我。”
师父如是说,但梅花十三却动不了手——这人实在是很好,很善良,很温柔的一个人。
“比他更好的人没福分叫你见到。”十一师叔轻轻地在通讯那头笑,语气里苦得很:“罢了。”
“你竟然还没死。”
阿九叹了一口气。阿七已经死了一次了。现在这样也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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