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大保得知秋生死的消息时,是在三天后的下午。
那时候他正带着鸡大飞的儿子鸡小飞在这几天忙着搬家。家里的东西很多,书,衣服,用来制造黑科技的机器,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鸡大保在这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里忽然找到了两把水枪。
他从这两把水枪上面……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堪称为极度失败的第一次打劫。
……还是扔掉好了。
鸡大保想,把这两把水枪扔到一边准备处理掉的杂物堆里。
“叽叽叽叽叽叽~”
鸡小飞又哭了。
鸡大保已经习惯当一只奶爸了。他平常都会哄一下鸡小飞,但是今天他忙,于是便打开了老旧的电视:“小飞啊,看一会儿动画片,让我鸡大保收拾一会儿东西……”
……哦,失误了,是新闻台的复播。
“八卦台记者独家报道……六月十七日……对第一刺客的授业之师……久见秋生……”
久见秋生?
听到了一个记忆里的人名,鸡大保本来打算换台的动作慢了一瞬间,决定把这条新闻听完。
电视闪烁着雪花的屏幕切换了画面,色带闪烁成七彩色然后再组合好,便是记者拍下的视频了。
“……实施抓捕成功。由于行为性质严重,历史罪迹罄竹难书,其人现在已伏诛……”
画面抖动了一下,大概是发现有记者在这里,有的人挤过来对着镜头比了一个剪刀手。
视频这里经过了剪辑。鸡大保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伏诛”这两个字,他下意识地强迫自己把意识放在“视频被剪辑掉的内容是什么”上面。
换台吧。
他的脸上带着古怪的僵硬,勉强在笑,和鸡小飞说:“媒体整天就会报道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
可明明他的手就按在遥控器上面,此时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他听了记者讲了半天有关于这次“斩首行动”对打击玄武国内黑恶势力的重大意义,脑袋里乱糟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画面再次切换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的那个人的尸体已经被挂在了绞刑架上面,被风吹得左右微微摇晃。
……他按关了电视。
鸡小飞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说好的看动画片,现在却看了一会儿新闻就把电视关上了。
“叽叽叽?”他叫了几声。
可是鸡大保没有时间管他了。他打开了原本已经合上了的电脑,联网,敲打键盘。
定位……
定位……
定位数据缺失。
……
他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搜索:“久见秋生。”
像是泉涌一样跳出来无数页面。
“久见秋生处刑高清视频……”
“第一杀手之师的最后30分钟……”
“久见秋生一生最爱的女人是谁,盘点这位第一刺客之师的感情经历……”
“第一刺客之师与第一刺客柒是不是父子关系,证据有下面的几条……”
鸡大保关上了页面。
他就那样坐在椅子上面,过了一会儿从手边的杂物堆里拿起那两支水枪。
“biubiubiu。”他说。
鸡小飞趁他不注意流起口水开始吃脚脚。鸡大保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
“唉,养你这个小傻子可真麻烦。”他的眼睛湿润了:“鸡大飞也没有了……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就剩我一个了呢?”
“一个两个的,都丢下来一堆不省心的小孩子就跑了,也不带上我,要是找不到路了怎么办?没人给他们远程指路了。”
鸡大保自言自语道:“我最讨厌没得赚的生意。”
“x,x,x,x,x……”说着,他按下了一串号码。
电话未接通。
电话未接通。
电话未接通。
电话未接通。
电话未接通。
电话未接通。
……
电话接通了,电话那边的人没有说话。
“……阿九。”鸡大保说:“我是鸡大保叔叔。”
他说完了这句话,接下来的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出来,但是一起堵在了喉咙里,到了最后,一句也说不出来。
到最后他只是说了一句:“你在哪里,叔叔订张车票,带着你小飞侄子去。”
阿九在电话那头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鸡大保觉得阿九笑得很像秋生。
那种轻快的,好像天生就会安慰人的笑声,清澈澄净的笑声。
可是不是啊。
阿九,你不是他啊。
他听见阿九说:“不必。”]
[阿六坐公交车回家,困得两眼发黑。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是一条推送。
……困死了。他随手点了清除。
手机又叮咚响了起来……是电话。
他接听电话。
自己的青梅竹马打电话给他:“爹不知道怎么哭了,我怎么哄也哄不好。”
“嗯?”
“好像是看晨间新闻的时候……”少女犹豫地问:“那个被处刑的久见秋生是谁,老爹什么时候认识的他?”
她本想说“尽可能不要多和别人提,免得带来麻烦”,但是忽然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于是有些奇怪地问:“六哥?”
阿六拾起落在地上的手机,回答她说:“没什么。”
他安抚了自己惴惴不安的小青梅几句,在公交车上打开网页开始搜索。
然后他疲倦地捂住了头。
久见秋生是谁?
早年那些跌跌撞撞的混乱记忆忽然复苏,他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说:
阿秋是个傻子。
我不跟阿秋走,阿秋又要上当。
那个孩子是他。
阿秋又要上当。
他说不出来自己当年不该离开这样的话,但是心中的泪意却忍不住。
阿秋好像上当了。
喂……怎么回事啊。]
[一个青年开锁,关门,坐在鞋柜前脱鞋。
推送的消息在首页闪烁,他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袜子脱到了一半整个人便凝固。
他曾经叫阿一。]
[女人在给自己化妆。她相貌平平,但是眉眼间很幸福。
“我去上班了。”把自己打扮得大大方方,她打了个电话:“饭在锅里,回家的时候热一下。”
路上的人看着她额角的巨大黑色胎记,有的露出来一种恶心的神色。
女人却并没有什么感觉一样,笑得自信优雅。
但是今天公司里的气氛有点奇怪。
“说真的,长得还挺好看的。”
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其实挺酷的,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嫁给刺客来着。”
“哈哈哈哈!我也是我也是!”
“你们在聊什么啊?”女人接了一杯白开水,笑着加入小姑娘们的讲话中。
“说他。”她们指着手机页面上的一张照片:“超级帅气的小哥哥啊,可惜死了。”
女人的笑慢慢僵硬。
“……二姐?”那几个小姑娘喊了她一句,可是却并没有得到回答。]
[林边有两个墓,一大一小,都没有名字。
大的是护林员的墓,小的便没有人清楚了。
据说那是一个流浪孩子的墓。孩子无名无姓,也没有家人。他好像被什么人收养过,不过后来跑了。
他后来和老护林员一起住了一段时间,在某一年和老护林员一起被盗猎者用枪打死了。
不过也有人说他曾经自称阿三。]
[警察局里。
一个少年拘谨地坐在板凳上。
“你偷人家东西没有?”民警问。
“没偷。”那少年答道:“我家里人不给我偷。”
“他满嘴跑火车,没一句真话。”其中有一个警察对另外一个说:“他根本就没有家人。”
电视在放新闻。
民警还在问话,这少年却不答了。
他倒是看起电视来了——民警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正看到行刑的人给男人脖子上套上绞索。
“看见没?”民警于是教育少年说:“看见没?说谎就和他一个下场,给抓住了吊死。”
可是少年却把头埋进了两条瘦瘦的胳膊里。
过了很久。
“他没说过谎。”他带着哭腔:“没有,他没有说谎,他从来不说谎。”
“这咋还哭了?”民警莫名其妙。他有点慌了神儿——因为阿四特别滑头,他就没见阿四哭过。
“你倒是说说,你这是咋了呀?”他起来给阿四拿了一包卫生纸,笨嘴地试图安慰他:“我不吓唬你了。”]
[阿七坐在凳子上擦刀。
刀上全是血。
他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问阿白:“还有任务么?”
“A级的都没有了,刚才是最后一个。”阿白翻了翻档案:“B级的和C级的范围内今天没有,阿柒,你要接D级的吗?”
她大声念出来:“我家的狗今天在小春河边上走丢了,可以帮我找一下吗?”
找猫找狗找小孩的工作。
他脑袋里乱七八糟。
杀。
去死吧。
你们该死。
找小狗?
“我,久见秋生,简称秋生。不过你也可以像阿六一样喊我叫阿秋。正式职业是刺客,排名第17368位,业务主要是给人找猫,找狗,找小孩。要跟我走吗?”
好吧。
他选择了“接取”。
小春河边上到处都是狗的脚印。
阿白跟在阿柒后面深一脚浅一脚。
这是她第一次在阿柒做任务的时候能跟得上阿柒,因为他走的实在是太慢了。
“阿白。”阿柒喊她。
“欸?”她强打笑意。
“你知道谁把我师父是久见秋生的事情说出去的吗?”
“……我不知道。那个人真是太坏了。”她听见自己说。
“我猜是你。”阿柒好像在笑。
“不是我。你怀疑我,我生气了。”阿白说。
她很久没有听见阿柒的回复。
“找到了。”阿柒说。
阿白不知道阿柒的意思,心提到喉咙眼里。
他……找到了……谁?
他找到了背叛他的人?
都不是。
阿柒走过去,抱起了那只身为目标的狗。
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真嫉妒你。”
小善儿跪在坟前。
他忽然转头对阿十笑。阿十脸上带着有点大了的微笑面具,她隔着面具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你知道吗?”小善儿看着阿十的眼睛:“我一直以为我会是阿十。”
“可阿十是你。”
他喃喃道:“我又算是什么呢?”
“我又算是什么呢?”
他重复了一遍,笑着握住腰上的长剑:“阿十永远也不要原谅我。”
“如果能的话,把我的头和身体合在一起,埋在山上吧。”
一片竹叶乘风吻在他的剑上。
小善儿的父母正抱着新出生的婴儿小心翼翼地哄着。他们什么时候搬到城里的呢?
“不要再把孩子送给别人家了。”
穿着绸缎的妇人无比怜爱的抚摸婴儿的脸:“别又和咱们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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