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我阻止这一切的力量吧。
徒劳无功地伸出手,但是什么都无法改变。透明的,虚幻的东西——无法被人看见的鬼魂对着天空乞求——他从没有像此时此刻那样,那么希望世界上有神的存在。
世上当然没有神。
就算是有神,那么神也没有回应他。
鬼魂有泪吗?
为了自己的弱小而哭泣——无能的,懦弱的存在——久见秋生脸上狰狞的面具之下,是一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
平安丸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像是被一棍子敲在了头上。
“不要相信他。”
坐在面对着落日那个方向的椅子上的少年呕出一口血来:“平安丸,不要相信他。”
不要相信他的话。因为,自认为可以掌握他人生命的这群厨余垃圾,社会渣滓里的蛆虫,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无论是哪一句话,都是,肮脏到极致的谎言啊!
“我只是一个养子。”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石破天惊的话似的,被日光刺得眼睛发痛,脸上却带着笑意。
我只是一个养子。
我已经抢走你太多的东西了。
分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全忘记了。
我很愧疚,刻意与你争夺家人的喜爱——十分,抱,歉……
这不过是一瞬间之中的想法,而在那一瞬间,他耳中却也只能听见男人的笑声:“总喜欢‘汪汪汪’吠叫的狗,可真是招惹人讨厌啊。但是偶尔也可以饶恕——当然,惩罚是必要的。不过,是这样的话,事情又变得无趣了呢。”
少年是先感觉到痛,而后再低头的。
他低头的时候,听见了惨叫声。
他差点认为是自己在惨叫,然而那竟然不是他的惨叫声。
像是已经无法支撑住这个脖颈一样,他垂下头颅。带着血的钩子从他的腹中□□,勾出半截肠子,淋漓在他的肚子外面。他感受到自己的嘴角贴上了什么温热的,还带着人体内血肉体温的,但是,还是难以掩饰金属所特有的冷酷感觉的某样东西——是钩子啊。
钩子。
从他的嘴角开始,划裂他脸颊的肌肉,撕裂成一道贯穿下半张脸的血腥口子。
然后,钩子贴上他的舌头。
“我改变主意了。”那钩子本来应该划断他的舌头的,但是却在下手的那一瞬间忽然被主人收回。
“记住他们的样子吧。记住他们是怎么在你活下来的时刻死去——”他把绑着少年的凳子转过来,让他看另外三张椅子上被钩子割喉而死的,他的亲人们:“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恭喜你活下来。”
死去的人应该有什么样的容颜?
“a……”
少年的舌头还在自己的口中,然而却像是被割掉了舌头一样,发不出任何成段的,有意义的音节。
燃起火焰啊!烧掉罪恶的一切啊!他的内心在惨烈的悲鸣着——但是,身上的个性却还是被封锁住,无法使用。
环绕在男人身边的钩子按着男人的心意,把另外三张椅子上绑着的——当然,现在已经死去了的人的尸体粗暴地扯下来,随便地丢弃在旁边。
曾经是他们亲人的存在,就这样被剥夺掉“生”的权利,死亡在他们面前。
“接下来,就是你了。”披着人皮的恶魔微笑着捏住平安丸的手腕:“不得不说,‘崩坏’真是一个强大无比的‘个性’啊。”
“生来就带着可以毁掉一切的能力,与扭曲一同降世的孩子……”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上忽然出现了奇怪的违和感,整个人的表情都扭曲了一瞬间,但是这一个瞬间真是太过于短暂了,没有人注意到。
背负了命运的孩子带着“崩坏”个性的手缓缓地被强迫着按向他仅剩的亲人。
施暴的人脸上带着扭曲的诡异笑容:已经说了只会用其中三个做成雕像,那么剩下的那一个——被你自己亲手毁掉,当然不能说是我动的手了吧?
此时此刻,孩童终于反应过来了似的剧烈挣扎起来,惨烈地嚎叫出声,但是他的力量完全不能和一个大人抗衡——毁灭啊!带着毁灭的,绝望的“崩坏”——
孩子的哭声像是泣血的悲鸣一样,灼烧在但凡还有一分良知的人的心上,但是他的手还是被强迫着即将按上他兄长的脸。
一秒,或许不需要一秒,那张布满血污,被划烂的脸就会慢慢崩坏,然后陨灭成灰烬落在沾满血的地面上。而背负了弑亲的罪恶的你,又会走向……什么样的道路呢?
当这句话在某个人的思绪中读到尾巴之时,他的笑被打断了。
有一只削瘦的,沾满了血污的手忽然挡在了平安丸的手面前,强行缓冲了惨剧的发生:“太过分了吧?”
或许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低下头,看见从一地血污中狼狈爬起来的少年。
他没能看第二眼,因为他的裆下遭到了痛击。这种虽然说不是施加在灵魂上但是胜似施加在灵魂上的沉重打击(鸡?)使他两眼一黑,情不自禁地蹲了下来缓冲了一下疼痛。
久见秋生趁此机会将手里的长刺状玻璃碎片狠狠扎进男人的小臂,在他胳膊抽搐的一瞬间将平安丸强行扯出来抱在怀里,拔腿就跑。
在跑的那一瞬间他回了一下头——被绑在椅子上,浑身血污,奄奄一息的少年睁开眼睛看他。
久见秋生抿了一下唇,最终还是选择转过头去飞快离开。
他根本救不了那个孩子,只有一点点能救得了平安丸的希望。
能活着就好,就算是只能活下来一个。
……对不起。
“呵……”男人将小臂上的玻璃刺拔下来,看见被握着的那一截上果然有血。
他把那一点血液含进嘴里,但是却发现带着目标逃跑的少年根本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个性被消除了吗?今年体育祭高二组的冠军相泽消太?”他姿势古怪地站起来,偏着头想了想,嘴角残忍地勾起笑容来:“都留下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久见秋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忽然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的。
他现在也来不及想为什么。
要是非要一个解释的话,那么只能说——这么想,然后莫名奇妙地做到了。
被巨大的恶意注视着。
谁在他身后,缓缓走来。像是敲响的丧钟,悲哀的泪水。
久见秋生还是忍不住回了一下头。他在回头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某种带有不祥预感的联想——他已经忘记是在哪里听见那个故事了。
那是一个有关于游得很快的鱼,总是在拐角处回头,于是终究被猎食者追上的故事。
带着最后黄昏之色的景象倒映进他的瞳孔,天地间最鲜明的是那个人。依附着个性的长钩漂浮在男人身后,血迹斑斑带着杀戮的颜色。
那个人在笑。
“你可真是帅啊。”
这句话带着巨大的,黏腻凝重的恶意,轻飘飘地砸在转回去狼狈奔跑的久见秋生身上,而后来的志村转弧再也没能忘记这句话。
或者说,他再也没能忘记这一天。
他很久以后对另外一个男人也说出了“你可真是帅啊”这句包含嘲讽与悲哀的话,或许伏笔正是在此时此刻埋下的。
“秋生大人……”他缩在久见秋生的怀里颤抖着,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秋生大人……”
秋生回答他的是仓促的呼吸与超出自己能力的速度所导致的咳嗽与轻声呕吐的声音。
他的身上温度有些低,像是刚刚死去的人——某种意义上,他正是死去的人,只不过,刚刚苏醒。
那是纯粹由空气中游离的元素所仓促构成的身体,如果有人将他杀死解剖,会发现在他的身体内部,岌岌可危的内脏正在不断地损坏。
某种意义上,脆弱得像个一次性用品。
这是强行控制能量,给自己的灵魂搭配上一个不合格的身体。
但是这已经是极限了,他再也做不到更多了。
没有人回复他,他便只好成为自己的神。于是他以自己的名义命令自己成为一个“人”。
真是作弊的,神的旨意。
只有成为人,才能触碰到自己所想要守护的孩子,才能参加进这个世俗的战场。但是人……呵,人是多么脆弱的一种生物啊。
人生来,是要受苦的。做一个无人能伤,百无禁忌的鬼物,难道不好吗?
久见秋生:……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比起死去,我更加恐惧的是失去。
我会燃烧我的生命,以我身为盾,以我骨为剑,以血肉为路,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哦呀哦呀,不要难过啊。没什么的,要知道我可是君の守,我们早就说好了的。
我这样没有人在意生死的烂人,可不会轻易地死掉啊……不过死掉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来着,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会再活过来。
既然如此,暂时无所畏惧一下,应该不会被嘲笑吧?
“英雄怎么还不来啊,再不来我就要挂掉了……”脸上带着狰狞山神面具的少年大声喘息,他感觉自己新生的,脆弱的肺完全承受不住这种呼吸频率,像是被灌进了燃烧的铁水。
眼前的视线伴随着黑夜到来,被汗水恍惚了视线。
那边刚才发生了爆炸,现在往那边去,应该……可……以……
银色的钩子旋转着飞出,险些便捅进他的脖子,在生死一瞬,久见秋生抱着平安丸滚道在地,避开了那一击。
来不及了。
他倒在地上想,只能动作拙笨地把平安丸小心翼翼地藏在自己单薄的身体下面。
“现在的反派啊都太不讲道理了,”或许是越紧张越会说满嘴垃圾话:“不能赶尽杀绝的道理难道都不明白吗?要学会可持续发展,所以我们商量一下……”留一个成不成?
“噗嗤。”钩子没入血肉的声音。
“啊咧,你这个可怜的虫子,要和我说些什么呢?”
谁在用这具身体说话呢?
“个性似乎在你身上没有作用啊。”他大笑起来:“但是那又怎么样……真是可爱呢,所以~你果然还是去!死!好!了!”
他在大笑着。那是很恶心而黏腻的笑声,像是刚刚从屠宰场里丢出来的猪肠粘膜一样恶心。
血花飞溅。
面容狰狞扭曲的男人手握长钩,大笑着一下一下将钩子捅进少年的身体各处,在里面胡乱搅动。
“英雄会来的。”秋生已经感觉自己活不成了(滑稽),只能强行给平安丸灌毒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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