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草丛里站起来一个人，那个人虽然苍老，但身子瘦而有力，眼窝深邃，一双锐利的眼睛镶嵌其中。
他的身上，墨色的麒麟，鹿角龙鳞，踩火焚风，虎虎生威。
老头肩上扛着已经死去了的猞猁走过来，看着吴邪，嘴里突然说了一句瑶族语言，蒋阅看着他皱了皱眉头，他又道：“跟我走。”
吴邪傻傻地看着蒋阅，蒋阅揉了揉他乱七八糟的头发，不咸不淡：“走吧。”
老头领路，蒋阅跟吴邪跟在他的身后，吴邪就忍不住询问道：“小阅姐，你怎么跑出来了？”
蒋阅笑了一下：“秘密。”
她不说，他也毫无办法，别看蒋阅一副笑眯眯好说话的样子，吴邪知道，她对于自身的某些事情，守口如瓶，问多了她说不定还得变脸。
坟头上的手电筒光一直都在，看样子吴邪摔下来之后，阿贵那一群人没有下来找他，估计是怕危及到自身。
只有张起灵一个人跑了下来。
一看到蒋阅，张起灵就皱眉，蒋阅心虚了一下，哪料张起灵一眼又看到老头，眼神一下子就胶住了。
他们和之前的人汇合，吴邪和老头处理伤口，其他人立在旁边，一边等着一边听他们讲话。
蒋阅打量了一下张起灵，没见到他身上有伤，松了一口气，抬眼看着远方天色。
等走回村子里，天色已然大亮，一个晚上就这么心惊胆战的过去了，村子里的人将老爹和吴邪身上的伤做了更深层次的处理，处理完了，盘马老爹站起来摆手让吴邪和他去家里。
张起灵也跟着起身，盘马老爹看着他，脸色黑沉沉的，又看了一眼蒋阅，道：“你想知道的事情就你自己来，他不能来。”
“他”指的就是张起灵。
蒋阅抬头看了他一眼，老头转头转移视线，看着张起灵，语调尖锐：“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迟早有一个人会被另一个人害死！”
蒋阅一下子站了起来，正要上去问他怎么回事，张起灵比她速度更快，一下子拦在老爹面前，语气急切：“你这么说，你认识我？”他说着把上衣一脱，露出结实的胸膛，因为运动还没有消失的麒麟纹身威风凛凛，道，“你看看，你是不是认识我？”
这画面太美，蒋阅不敢看。
盘马老爹任由张起灵如何激动，他面无表情地从张起灵身边过去，可蒋阅知道，那无比平静的表面之下，是盘马老爹巨大的恐慌。
她走过去把张起灵带回来，让他穿上衣服，吴邪拍了拍一脸愠怒的阿贵，对张起灵道：“你们回去吧，既然他让我过去，那我过去搞清楚了，再回来跟你们说。”
张起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着盘马老爹的背影，眼神微妙起来。
带张起灵回到高脚楼，蒋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曾经有两支一模一样的考古队出现在了这里。”
张起灵抬头看她。
“在盘马老爹还是一个青年的时候，有一支考古队在这个地方执行一项任务，领头人是陈文锦，盘马老爹是他们当时的向导。可后来，盘马老爹亲手杀了他们，于是作为替补的另外一个队伍，出现在了原本考古队的位置，替代了他们。盘马老爹看到他们很是惊恐，说他们身上有‘死人味道’。但其实本来呢，这支考古队是要被替换，但是却不是由盘马老爹替换。盘马老爹阴差阳错地参与进了这个计划。
这其中还有很多弯弯绕绕的事情，我一下子也跟你说不清楚，只能告诉你的是，我们这些张家人，下过张家古楼，身上有着盘马老爹认为的“死人味道”，他当然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作为替补的考古队身上的死人味道是什么。”
她看着张起灵，慢慢合起手掌，下巴抵在指尖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没说话，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早晨的巴乃天空十分干净，一眼看去蔚蓝色铺满整个天际，遥远一点的地方，渐变成略微乌蒙的白色，鸟拍打着翅膀在高空翱翔，闪着金色的阳光遮盖在它的身上，朝地的那一面是迷蒙的黑色。
瑶族的孩子们比起城市里的小孩子多了一份纯真质朴，光着脚就能在整座村子里上蹿下跳，掏鸟蛋什么的手到擒来，清脆的孩童笑声从不知哪里的高脚楼里传出来。
云彩和她姐姐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一边聊天一边干活，不知道谈到了什么，又是一阵银铃一般的笑声。
声音随着升起的炊烟盘旋而上，逐渐消散在广袤无垠的天空之中。
“找时间，我会回一趟张家。”蒋阅摩挲着陶瓷茶杯，看茶叶在水中沉浮、舒展。
张起灵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气氛沉默下来，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什么时候？”
“大概……”她想了想，道，“等张海客和张海盐回来。”
“谁？”
“你的……朋友。”
……
休息了一会儿，蒋阅突然道：“胖子呢？”
张起灵摇头，起身下去问在做饭的云彩，云彩想了想，也摇头：“胖老板一个晚上没回来了。”
“一个晚上？”张起灵皱了皱眉头，掀开门就往外跑。
蒋阅在楼上“诶”了一声，摇摇头，随他去了。
毕竟吴邪和胖子才是现在的他的朋友。
“诶！那位不怎么说话的老板就走啦？”云彩从门外探出一个脑袋，嘟囔道，又看到坐在窗边的蒋阅，友善地冲她笑了笑，“蒋老板好！”
蒋阅笑了笑：“叫我蒋阅就行。”
“蒋阅……姐姐？”
蒋阅：“……”
她笑着点头，看了一眼她躲在门后的身子：“找小哥，是有什么事么？”
“啊……这个……”她从门后走出来，把手里的果盆摆在茶桌上，“我是来给你们送水果吃的，天气比较热，再说你们累了一个晚上，先吃点东西垫一垫比较好……”
“好，谢谢。”
云彩道：“没事没事。”然后转身出去。
蒋阅看着她好一会儿，蓦地一笑。
虽然说她并不觉得有个小女生喜欢她家族长是件坏事，但毕竟张起灵是有家室的人了，小女孩的小心思，趁早打消了最好。
她伸了一个懒腰，往床上一倒，一天一夜没睡，困死她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其他三个人已经回来了，坐在阳台上睡得熟得很，巴乃的晚上是凉快，并不凉爽，吹一个晚上也不会感冒。
只不过……
看着胖子肿得跟什么似的脸，她就知道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想也知道又是胖子闯祸捅马蜂窝去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深山老林里的虫可跟其他地方的虫不同。
月色迷蒙，她在张起灵身边坐下，张起灵看了她一眼，换了一个姿势躺在她的腿上，又继续睡过去。
蒋阅凝视着阿贵家隔壁的那个高脚楼，黑暗之中，那里隐约地站了一个人，塌着肩膀似的，立在窗口，几乎感受不到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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