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黑白的。
唯有面前这个沉睡的人是她最后的颜色。
西王母听到一声满藏着痛苦的尖叫,蕴含着无比强大的能量,将整个青铜门内都夷为平地。
神火冰冷的熄灭,由凌言再次燃起的时候,原本站着蒋阅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
西王母挥手清理了满地的垃圾,在瀑布边上坐了下来。陈文锦抬头看着她,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合上眼睛,打坐休息。
这一打坐就是十五天,她清醒后,就看见陈文锦学着她的样子坐在一个角落里,黑发在这十五天里生长得迅速,已经在她身下铺了一地,空气中一股浓浓的禁婆香。
虽然身处于青铜门内,但是外界的事情她也清楚。西王母站起身子,从繁重的西王母国宫服中拿出一个瓶子,把里面的丹药倒出来喂给陈文锦。
她再一转身,瀑布下的那一池清水里漂着两个人。
是本应该死了的张起灵和消失的蒋阅。
凌言把他们两个捞出来,将他们的衣服烘干,西王母看着张起灵惨白的一张脸,又看看蒋阅那张同样惨白的脸,感叹着这两人的命运多舛。
世界上有那么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怎么好像全都落在了他们身上。
西王母伸手探了探张起灵的鼻息,有些急促,但是是活的。她走过去抱起蒋阅,看着之前张起灵出来的那个洞口。
“送他出去吧。告诉他,没有时间了。”
——
八月份的盛夏,巴乃的空气潮湿闷热。行走在满是虫类的树林里,耳边净是树叶彼此摩挲时的“稀里哗啦”的声音。踩过腐烂的枝叶,有微小的虫子从底下跑出,又钻进在地底下错综复杂的树根之中。
攀过巍峨的青山,在山与山之间不深不浅的峡谷中,山脚下的一间房子对面,清凉的溪涧水之中站立着好几个苗族的少女。这些少女们在炎热的天气时,因为一颗纯真的心,而并不在意过多的世俗,一件衬衫若隐若现地遮住她们曼妙的身材,衬衫底下是白花花的大腿。
总的来说就是这些洋溢着青春色彩的美少女们没有穿内衣就在清澈的溪涧水中玩水,衣服被打湿后总有外来人色眯眯地瞧着她们。
比如那只被吴邪称为就像是猪八戒看到了一群衣不蔽体的蜘蛛精一样的胖子。
从大树下悄然而过,吴邪悠闲地躺在地上,双脚置于清水之中,享受着难得而来的平静。
他们这一次来巴乃,不是为了倒斗,也不是为了追吴三省,就是单纯地来帮张起灵——这个飘了半世好不容易有一个定点但是去了一趟西王母国回来之后就记忆清零的人——找记忆的。
当初天石之下茫然度过的十五天,谁都不知道他和胖子是抱着怎样的一个心态,最后却只等到了神情恍惚的张起灵,蒋阅不知所踪。
抬眼看被翠绿树叶分割破碎的日光,吴邪看了一眼不远处和苗族少女们嬉戏的胖子,又看了一眼旁边树林阴翳下不知道真睡还是假睡的张起灵,突然有了一种养老的感觉。
如果没有三叔、蒋阅和张起灵那么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话,等他老了,就要搬到这里来,天天过这种潇洒的日子。
溪涧水在耳边哗哗流过,张起灵把自己沉在空气之中,切身感受着身边所有的动静,仿若自己也是空气中的一部分,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这样子,每当稍有心乱意烦之时,就做一次空气,无视掉自身的存在感。
他轻轻地呼吸,四周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在他耳边听来虽然水声和欢笑声不绝于耳,但都像是一种特定了的环境,是毫无危险的存在。
但是蓦地他听到了连续的、向着他靠近的枝叶踩踏的声音,虽然那人已经将脚步声放到微不可闻的底部,但在特定的环境中,仍旧显得突兀而让人警惕。
张起灵戒备起来,没有睁眼,但是身子微微倾向那边,确保自己在危险发生的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即便他并不知道从头到尾自己这一系列动作是怎么做出来的,但就像是做过了千万遍,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呼——吸——
最后一声。
耳畔划过去一阵微凉的清风,溪涧水的水蒸气雾蒙蒙的扑在面上,有什么东西一团的,一头扎进了他的怀抱,带着让他惊喜的味道。
“猜猜我是谁?”眼睛还未睁开就被人蒙上,张起灵在经过最初的下意识的警惕之后,闻到空气之中若有若无的淡香——那是西王母国的藏海花的味道,他突然放松了身心。
蒙住他眼睛的人虽然已经变过了声,嗓音压得极低,贴在他的耳边,呼吸掠过他的耳垂,激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水花。
张起灵伸手握住那个人的手腕,脸向着旁边侧了侧,贴上那人的一处皮肤,软软的,有些微凉。
“别闹。”他道,“蒋阅。”
有光亮缓慢地进入他的视界,没让他面对突如其来的日光而不适应,睁眼之后他已然清楚地看到那个偷袭他的人——窝在他怀里一脸无趣的蒋阅。
“这么快就猜到了可真不好玩。”她起身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过身背对着他,往他怀里一靠,显然把他当成了一个舒适的靠椅。
而张起灵也乐得做她的靠椅,双手拢在她的腰间,紧了紧,踌躇着开口:“……我忘了很多东西。”
蒋阅回头,没有料到他不过历经二十年又一次的失忆。
说没有心疼肯定是假的。张起灵一生漂浮不定,可以说是为了真相踏遍万水千山,置死生于脑后,满心满眼都是过去式的谜题。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所以永远都在追寻着过去的脚步,试图从过去的所有之中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
蒋阅揉揉他的脑袋,看着张起灵又像是一只温顺的大猫一样靠在自己身边,除却内心那点软软的欢喜,更多剩下的是对他的无奈和心疼。
毕竟身为张起灵,就算他再不想遗失掉自己的记忆,但为了获取新的更具有意义的信息,那些过去的没有意义的东西都得忘掉,哪怕是他费尽全力想要记住的。
张起灵把下巴抵在蒋阅头上,眯着眼睛看不远处自己的高脚楼房子,有些烦心的事情被他压在了心里,什么也不说了。
吴邪就着水池已经打起了瞌睡,胖子一脸惊讶地叫着蒋阅的名字,蒋阅透过朦胧的日光,看到张起灵望向远方的眼神茫然而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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