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第二天快傍晚的时候张启山才去的梨园，八爷没跟来，回到了他的小铺子里，张副官和蒋阅一同跟去，副官跟去是职责所在，而蒋阅实在是凑个热闹。
刚进门，台上二月红就在那儿唱，末尾的座位上坐了几个沙客，一边大着舌头说话，一边喝酒。
张启山看了看四周见没位置，便在后排角落里站着，蒋阅看着那几个沙客就笑道:“这几个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要是等会儿他们找事儿，佛爷怎么做？”
张启山道:“今天有事，不管他们。”
一直站着等到二爷戏唱完，人开始往外走，张启山挤到前排去，对着二月红的管家道:“有劳通报二爷一声，张启山求见。”
管家正想说话，却被从张启山身后抽过来的鞭子给吓着，那鞭子直冲着张启山的头打去，要不是张启山快了一步避开，否则就要被那人这一鞭给打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他妈的先来后到懂不懂？”那人是后排的一个沙客，估计喝酒喝过了，脑子有点不清楚，手里攥着鞭子，挥着鞭子就想再一次甩一鞭下来，“哪儿来的滚哪儿去！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挡老子的道！他妈的还…”
他还想再说什么话，太阳穴就被人用枪给顶上了，同时蒋阅也甩出藏在袖子里的军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蒋阅笑眯眯道:“副官，要不咱俩来赌一把，看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
副官回道:“这不好说，枪是机械，但是小姐您武功了得，怕是不相上下。”
“哟，军爷啊！”那沙客被两人这么一吓，酒醒了大半，看着张启山的服饰，眼珠子转了转，“我说是什么人敢排在我前头，军爷，长沙九门张大佛爷是我拜把子兄弟，您给个名号，让兄弟知道是哪路军爷，老子不吃吐不出来的亏！”
蒋阅歪了歪头，张启山正要讲话，她手里却收紧了力气，捏的那沙客的手腕骨头似乎在咔咔响，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她笑意淡淡地道:“啊，是吗？可我听闻张大佛爷的兄弟只对付日本人，既然阁下是佛爷的兄弟，那么能否告诉我，我这位朋友哪里像日本人了？”
沙客一用力想要将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出来，不料这女孩子看起来眉清目秀弱不禁风，手劲大得很，他一抽竟然抽不出来。
想来对方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尤其是他脖子上的刀还架着。
沙客笑了笑:“自然是一点都不像，爷不过是跟他们开个玩笑，妹子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蒋阅道:“哦…开个玩笑啊，可我这个人最最最不喜欢别人开玩笑了，在我面前开玩笑的人，都死了。你不知道？”
不知道是她的笑容这会儿看起来太过于惊悚阴险，还是她的话太具有恐吓力，那沙客咽了咽口水，张启山看了一眼副官，副官冷笑道:“这次算你们走运，滚！”
蒋阅收了手，把刀藏回袖子里，张副官也收了枪，那沙客呸了一声，原先不敢动的手下在他身边聚集起来，一伙人浩浩荡荡地出去了。
张启山又看向管家，管家经过这么一闹心还没放下来，见张启山只是在前排站着，心知他是个懂礼的，就对着副官点头哈腰，“爷您先自己伺候着你们家爷，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东家肯定听到了，卸了妆保不齐就出来了。我把那几个丧门星给送出去，庙小得罪不起土地爷，您别见怪。”说着就去送那一行沙客。
蒋阅跟着几步路就想出去，却见后台走出来个年纪轻轻的小厮，跟在管家后头走了出去。
那小厮生的一张俊脸，只不过眉眼之间都隐隐地透出一股煞气。
蒋阅停了脚步，这不愧是九门二爷，底下的人都是有点本事的。
正看着，从后台又出来一个人，身姿挺拔，儒雅风流，五官端正，脸上的妆并未卸下，一双眼清明干净。
蒋阅眯了眯眼睛，九门中人多多少少都和古墓打交道，二月红作为二把手，本领必然也是了不得的，一个在黑暗污秽中穿行的人有着这么一双透彻的眼，倒是让她意外。
二月红打量着张启山，做了个手势让管家退下，就道:“稀客啊，佛爷不是不喜欢听戏吗？怎么有空到我这梨园来了？”
“有事相求。”张启山实话实说。
二月红目光越过张启山，看了一眼他身后随意扯了张凳子坐下的蒋阅，问:“那位姑娘瞧着面生，是哪家的小姐？”
蒋阅笑了笑:“佛爷的远方亲戚，二爷大可当我不存在。”
二月红心下暗惊，张大佛爷家的人，当真都如他一般，不与世俗人苟同，只单单看着，就能看出她那种与生俱来的坦然淡定，落落大方。
但。他们这种人对于同类的味道太过敏感，只一眼，他就察觉到，这是道上的人，他们身上都有不为人知的味道。
张启山将之前发生的事和二月红说了，又道:“这长沙城里，南北朝的货件，二爷是行家，所以特来请教。”
二月红只道:“仅此而已？佛爷我们交情不浅，话不用分上下两句说。”
张启山抬手朝他扔出那只顶针，蒋阅瞥见外面不远处的陈皮，来了心思，盯着他走路的姿势，见他走路轻巧，想来是练过的，只不过，他的衣服袖口深色了一片。
哎哟。
蒋阅扯了扯嘴角，不去管张启山和二月红突然起来的推脱，站起身往外走，陈皮与她擦肩而过，她就道:“袖子。”
陈皮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袖子，沾了一片血迹。他回头看那个女人，穿着简单的白衣白裙，头发尚未及腰，年纪还小，至少看上去比他小。
他眼里划过一丝毒辣。
再小又有什么用，知道太多了，都是要归于大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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