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庄严宣誓我不怀好意。
将邀请函递到韦恩庄园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手中的那一刻，查尔斯·泽维尔的耳朵里冷不丁冒出来这样的一句话。
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风度翩翩笑容迷人，言谈举止之间可见他教养良好家世优渥，并不是纯粹因为强大的力量才成为领袖的冷漠□□者；即使不得不坐在轮椅上也不妨碍这位变种人首领身上散发出上位者特有的优雅气场。
阿尔弗雷德的目光在查尔斯的身上扫视一圈后镇定自若的收了回来，对他微笑着侧开了身子：
“欢迎来到韦恩庄园，泽维尔先生。”
站在轮椅旁边的瑞雯眼尖的瞧见了已经陆陆续续站了不少人的大厅，比起照片上身材明显已经抽长长高的布鲁斯·韦恩正笑容满面的和所有上来搭话的人交谈，一副天真乖巧惹人怜爱的漂亮皮相，十足就是个被宠爱着长大的小少爷。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这一次的私人宴会规模不大，奈何但凡和韦恩两个字前扯上关系的人大多无关平凡，聚集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哥谭上层社会的名流贵媛，韦恩家族尚未倒塌，仍是哥谭最不能忽略的庞然大物，年幼的布鲁斯·韦恩身上仍然存在着值得他们觊觎的珍贵价值，仅凭这一点，他们就能继续对布鲁斯笑脸相迎。
而前来赴约的查尔斯·泽维尔虽然出众，却也不算特别出众：这里是哥谭，这句话放在其他地方也许会显得莫名其妙，但是放在哥谭市仿佛又成了可以解释一切的万能理由。
因为这里是哥谭，所以出现变种人温和派的领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查尔斯，我们只是来赴约的，你的能力这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所以不要随便读取他人的心思。”瑞雯维持着她金发白肤的精致模样，却又在细节处做了一些改动，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瑞雯可以说是场内最引人注目的美人，哪怕是在查尔斯来评价，也得评价一句：这绝对是她能幻化出的最漂亮的样子了。
魔形女自从和X战警一起出名后她最广为人知的样子便是那副蓝色鳞片的模样，查尔斯·泽维尔的观点是：魔形女已经出名了这么多年，如果她的母亲真心想要和她相认说不定在最早的那段时间就已经找过来了，所以希望她还是可以尽量克制一下自己。
这个说法要比先前的更让瑞雯容易接受，但也只是相对来说罢了，她只是露出了迟疑的表情，却并没有打消主意的样子，于是查尔斯只得将她带在身边，前往赴约。
“说真的，有必要吗？”
查尔斯用眼尾打量着瑞雯的模样，忍不住又低声问了一句，场合阻止他翻了个白眼的冲动。
而瑞雯嘀嘀咕咕的念叨着：“我不愿意让她失望——哪怕这场合下她有八成可能性不会承认我……甚至是不愿意和我说话。”
这个倒是完全可以理解。
查尔斯点了点头。
“我只是……”瑞雯咬了咬嘴唇，眼神略有些许掺杂了怯意的慌乱：“……想看看她。”
母亲现在的生活也许要比当初费劲心思保护自己好上太多了，所以就只是看看就好，真的，只是看看……
瑞雯脑子里是那张照片上的侧影，那也曾经是熟悉的母亲惯常露出的表情，不过她现在彻底属于另外一个陌生的少年了，这件事情里是她先犯了错，本就不该将抱怨扔到她的身上，更何况哪怕是最初的时候瑞雯也只是被收养的孩子而已——
她的思绪断断续续的，混合着大厅里嘈杂纷乱的低语声在脑子里形成不成段的句子，其中有她的过去，有她的现在，有她尚未发生的未来，也有一些属于孩子的粘哑低语和委屈的抱怨声，这些声音原本应当由一位倾听者悉数收入耳中，现在他们却只能和窗口欣然开放染着露珠的玫瑰交流了。
瑞雯有些发空的目光随意扫视着大厅，最终落在了穿着笔挺西装款款走来的布鲁斯·韦恩的身上。
这是个相当俊美的年轻人，介于青年和少年之中那种朦胧的气质，修长笔直的手脚因为过快的成长速度而显得细瘦伶仃不盈一握；他低垂着浓黑的长睫嘴角勾出一点若有若无的醺然笑容，香槟酒的甜香浸润在这小少爷的眼角眉梢，将一双湿漉的蓝眼睛衬托出几分不合年纪的多情。
布鲁斯·韦恩没和查尔斯·泽维尔见过面，也从未和变种人有过任何联系，但是很明显一位变种人的领袖还是值得这已经初现花花公子形态的贵公子踩着轻飘的脚步来到他们面前，露出一个甜蜜又柔软的笑容的。
“欢迎你们来到韦恩的宴会，我猜这一位应当就是泽维尔先生了吧。”
他低着头抬起手，做出了一个欢迎的姿势。而瑞雯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少年在雪白支翘的西装领子里垂下的修长颈子和顺势抬起的手腕，纤细的，脆弱的，用一只手就能扼断的柔弱普通人——这无意识被嫉妒包围的变种人恶意十足的想着。
这么想着的同时，瑞雯对布鲁斯露出了礼节性的疏离微笑。
照理来说她应当抬起自己的手避免小少爷空荡荡的手掌不要那么尴尬的停滞在半空之中，但是心口那一点徘徊不去的恶毒却让她维持在一个石雕般僵硬的姿势里，无视了布鲁斯抬起来的手。
查尔斯的眼神一闪，刚刚想要抬起手化解这一点不必要的尴尬的时候，另一个人已经从布鲁斯·韦恩的背后走出来，步履翩翩，裙摆荡出来一个优雅而矜持的弧度，探出来的那只手白皙柔嫩如尚未盛开的百合花苞，轻盈的落进了布鲁斯的掌心。
她顺势牵住了少年的手，让他重新落了下来。
“你在和谁说话，布鲁斯？”
提亚马特穿着一条雪白的礼服裙，白金色的头发用珍珠发饰装点在她的脑后，精心而刻意的在颈侧和耳垂旁边落下几个柔软纤细的发卷，形状姣好的耳朵上垂着花朵形状的银质耳坠，比起浑身早早沾染了混乱酒气的布鲁斯，这位年轻教母的身上传来的味道却显得纯粹且深沉。
——几乎是在一瞬间的功夫里，她的气息就将布鲁斯身上的味道掩盖了个一干二净，侵略性十足，却又让人无从生出抵抗之心。
就这么一个失神的功夫，布鲁斯就被他的教母挡在了身后，提亚马特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微微的弯着，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完美笑弧，显得客气十足又不至于过分的冷漠。
“——查尔斯·泽维尔。”
她居高临下的站在那儿，也许是因为她那种浑然天成的长者一样的气质，也许是因为查尔斯必须坐在椅子上只能仰着头看她的关系，总而言之已经长久立于万人之上的查尔斯先生在眼前这位年轻美人的身上久违的感觉到了童年的气息。
……就像是一个孩子面对母亲时，无论他本人已经多大年纪拥有了多高成就，在母亲面前，只需要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挑眉，心里永远都会条件反射的咯噔一声并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日子是不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或是什么不应该让母亲知道的恶作剧。
行吧，这奇特的威慑力和气场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查尔斯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强迫自己的颈子不要因为对方的一个瞪视就往后缩；他清了清嗓子，对提亚马特伸出了手。
“初次见面，女士。”查尔斯盯着她的手指，十指纤纤，柔软白皙，指根并没有任何戒指的印痕，而根据瑞雯和他自己调查的资料上都显示这位女士不要说是婚姻关系了，她似乎连一个稳定的男伴也没有过，活生生地把自己过成了现实版本的圣母玛利亚——以最纯洁的身躯养育孩子的那位伟大女性。
提亚马特张了张嘴，声音轻柔却不失强硬：“我更希望您能称呼我为‘夫人’，泽维尔先生。”
“但是您没有结婚……”
查尔斯的声音终止在了喉咙里，因为两道不约而同望过来的冷漠目光，其中一个甚至是属于他身边的瑞雯——查尔斯·泽维尔险之又险的将自己的疑惑转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微笑，“我的意思是……当然，夫人。”
很好，身边两道仿佛意图杀人的目光消失了。
“我本来有一些问题想问的，不过现在的话，还是请两位好好享受韦恩家的宴会吧。”
提亚马特翩翩一低头然后就准备转身离去，她维持着先前将手放在布鲁斯掌心的姿势顺势将自己的教子跟着一起向后拽，年轻的小少爷乖巧地听从教母的力气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背后，只是还没等提亚马特迈出第二步，就听见瑞雯略有些焦急的一声“夫人，请等等！”
提亚马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目光冷漠，是真正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的眼神。
瑞雯的手指有些发紧。
“我想问问您……”她清了清嗓子，避免自己接下来因为哽咽而无法说话的可能：“您……怀念您的过去吗？”
提亚马特在布鲁斯和瑞雯双重紧张的注视下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扬起一个笑容。
“稍稍有一些的。”
她说。
“我觉得，‘有人’应该欠了我一个道歉。”
瑞雯缓缓睁大了眼睛，她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提亚马特紧跟着略有些伤感的说，“不过那孩子很可能已经死在了战争之中，所以我大概也已经听不到了吧。”
她说完之后，翩然离去。
瑞雯：“……”
魔形女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
许久之后，查尔斯才干巴巴的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她刚刚说的那个人百分之百不是你对吧？”
“闭嘴，查尔斯，不然我就把你连着轮椅一起卖给万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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