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
陆冬芙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昏过去,可对方却不如她的意,捏着她的下巴,将一颗丸药硬塞到她嘴里。
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溢满口腔,她从未尝过如此奇特的味道,白生生的俏脸都皱成了一团。
可这丸药效果显著,在她咽下去不久后,之前被熏香弄的昏沉沉的意识,就渐渐清醒过来,她这才意识到,祁钟钰手中有如此奇效的丸药,说不定一开始就察觉到了熏香的味道。
方才他也是假装昏睡,实则一直保持清醒,可能是想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陆冬芙又羞又气,脸上火辣辣的发烫,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祁钟钰越过她从床上起身,捡起她之前脱掉并扔在地上的衣服,精准的丢在了床榻上。
他背对着她将沾满熏香的烛火熄灭,从柜子里翻出了新的蜡烛点上。
陆冬芙也不好意思穿着肚兜亵裤躺在人家的床上,她小声嚅嗫着道谢,将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
等她收拾妥当后,祁钟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过身来走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询问道:“你偷偷闯入我房里,还在我屋内蜡烛里放了熏香,是想做什么?”
陆冬芙咬着嘴唇,为难的说:“没,没什么。”
祁钟钰漆黑的双眼紧盯着她,他的视线如有实质,刺的陆冬芙脸上生疼,当然了,也可是她太过羞惭产生的错觉。
她没想到初次做坏事,就被正主逮了个正着,看对方的模样,是非要一个答复不可了。
这件事本来也是她做的不地道,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对方。
好在对方脸上依旧被乱糟糟的长发遮掩着,烛火也不如阳光的光线充足,所以在昏暗的背景下,她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色。
这让她心情好受了些许,她低垂下眼帘,心虚的说,“如你所见,我想迷晕你,生米煮成熟饭,让你上我家门来提亲。”
祁钟钰愣了下,似是没想到对方的目的会是如此。
不,应该说,她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只是不敢置信而已。
她身穿这个异世界十余年,虽然习惯女扮男装,以男子的身份示人,心底深处却很清楚自己是女人。
这么多年以来,也从未有过姑娘家对她主动投怀送抱,甚至暗中算计爬上她的床。
这体验,倒是前所未有的新鲜。
她忍不住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姑娘,她之前其实见过她两次。
第一次时,她惊讶于在岳河村这样的小山村,会有如此气质脱俗,容貌精致的陌生女子。
鉴于一些特殊的原因,让她隐姓埋名生活于此,她不想平静的生活就此打破,难得主动向人询问了对方的来历。
于是,她得知了这姑娘名叫陆二丫,原本是村子里陆家老四的二女儿,只不过十年前岳河村遭遇蝗灾,不少农户家庭穷的揭不开锅,为了活命,陆家老四就将她卖给了人牙子,之后就不知所踪。
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儿,村民提起时,也是一脸唏嘘不已。
可前些日子,这姑娘突然回到了村子里,还是被一辆奢华的马车送回来的。
这就不得不引人侧目了,虽然陆二丫对外人解释说,她被人牙子卖给了员外府做丫鬟,前些日子主子垂怜,将她送回了家中成婚生子。
可村民都不是傻子,看她那模样身段,和通身气派,就不像是伺候人的小丫鬟,反倒像是精心调.教出来的扬州瘦马,一看就是个不安于室的浪.荡.女子。
她回来时还带着一个大包袱,应该就是她这些年在外卖身得来的积蓄,肯定有不少银子呢。
村民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流露出垂涎的神色,语气也十分笃定,似是亲眼看到这姑娘在花街接.客一般,让祁钟钰很是反感,也更加庆幸当初自己女扮男装的决定。
不过,既然这陌生女子来历清白,那就与她无甚关系了,她不再过问,只隐约对她有点印象。
第二次见面时,那姑娘十分狼狈,她木然的在怀安河边站了会儿,之后就义无反顾的踏进了河里想要投河自尽。
祁钟钰见惯了死人,即便亲眼看到有人轻生自尽,心中也毫无波动,转过头去平静的望天。
可她没想到,那姑娘进水里片刻功夫后,居然又手忙脚乱的从河里游了出来。
她又哭又笑,嘶哑的声音之中,满是绝望痛楚。
待哭过后,她又振作起来,埋头似是在思考些什么,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祁钟钰这才牢牢地记住了她,心想:这姑娘虽然才十五六岁,却不是个蠢物,知道怕死就好,经历了这一次濒死的体验,破而后立,将来说不定能过的更好。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深思之后,居然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她一头雾水,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想白白被人算计,便开口询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嫁给我?”
陆冬芙咬着嘴唇犹豫该不该说实话,祁钟钰出声警告,语气冰冷的说:“实话实说,别想拿谎话糊弄我。”
陆冬芙不知怎么的,想起村民说起对方徒手打死老虎的事,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含泪乖乖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才会出此下策。”
“前些天,村东头的刘地主,派了李嬷嬷来我家提亲,说是想纳我做第九房小妾,我不想嫁给他,可我娘已经收了对方的聘礼,还硬逼着我一定要嫁过去,我只是个弱女子,无法逃离岳河村,也没有抵抗对方的手段,我甚至想到了死……”
“可是,我不想死,明明我是清白无辜的,但是我不能跟刘地主硬碰硬,就想找个厉害可靠的人提前嫁了,我回村不久,认识的人不多,就……就不小心挑中了你。”
“你是村长的侄子,又是个很有本事的猎户,凶名在外,刘地主也不敢得罪你,若是我嫁给你,刘地主就再也不会逼迫我为妾了。”
她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祁钟钰闻言哂笑,说:“你倒是老实,也的确奸猾。”
陆冬芙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对方反感自己的手段,忙从床铺上起身跪在祁钟钰面前,泪眼婆娑的说:“求你了,我虽然抱着不纯的目的算计于你,可是我是真的想要与你成亲,求你娶了我吧,我什么都会做。”
“我曾经在薛员外府做了十年的丫鬟,跟着郝州城很有名气的绣娘学过刺绣,也跟着老大夫学过几年药膳,而且不光是药膳,其他膳食我也会做,一点不比那些百年老店的掌厨手艺差。”
“我没跟过府里的老爷少爷,至今身子都是清白干净的,不像村子里的传言所说是被卖去了烟花之地,我……”
她能拿得出的筹码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若是祁钟钰还是不答应娶她,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绝望的低下头,喃喃自语说:“我不想嫁给刘地主做妾,我不想死。”
祁钟钰心神一震,曾经她也说过一样的话,然后有两个人,在她危难之际,先后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多亏了他们,她才能幸存至今。
她忍不住长叹一声,说:“我并未说过不会娶你为妻,你先起来吧,地上凉。”
陆冬芙惊喜的抬头望着他,说:“此话当真,你真的愿意娶我过门?”
祁钟钰伸出手将这小姑娘从地上拽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的凳子上,道:“要我娶你也可以,不过我那方面不行,你若是嫁给我,就只能一辈子守活寡,而且再也无法拥有流淌自己血脉的子嗣。”
陆冬芙点头,随后又摇头,语气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后悔!”
祁钟钰嗤笑一声,道:“话别说的太满,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你后悔了,亦或者是背着我偷人,那我就剁了你跟你的奸夫,扔到山里去喂野狼,我说到做到。”
“即便这样,你也要嫁给我吗?”
陆冬芙吓的发抖,吞咽口水说:“我嫁。”
祁钟钰撑着下巴笑了起来,陆冬芙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看,突然发现,对方其实长得很好看。
相貌如同他给人的气质一样,带着几分阴柔,甚至是女气,平时沉默不说话时,就显得阴沉郁郁,可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张阴柔的面容,就变得明媚耀眼起来。
她羞红了脸颊,心怦怦直跳,低下头去不敢多看。
只听到对方的声音响起,道:“那你回家去等着,明天我就带上聘礼上你家门提亲。”
仔细一听,他的声音也颇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味道。
可陆冬芙并未放在心上,只不断回想着他方才所说的话。
她心中欢喜又不安的回了家,到家后才发现,张氏和陆北居然还未回来,她还以为自己跟祁钟钰待了几个时辰,可实际上,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居然这么快就解决了纠结她许久的难题,她心里越发感激和敬佩祁钟钰。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还以为会睁着眼熬到天明。
可兴许是解决了她为难许久的烦心事,所以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天亮才醒来。
张氏和陆北昨晚上喝醉了酒,这时间还未起床,所以陆冬芙也难得的睡了个安稳觉。
她咬着嘴唇,时刻期盼着那个不修边幅的人,出现在她家房门外,带着聘礼来跟张氏提亲。
可她等啊等……
从早上等到了下午,都快到做晚饭的时间了,对方依旧没来。
她的心情也从期待,变成了不安,最后成了苦涩。
张氏看出她惶惶不安,一天里骂了她好几次,她充耳不闻,炒菜的时候差点被热油烫伤,她这才回过神来,呆呆的望着锅里冒泡的热油,眼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她强忍着才没有崩溃。
然而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喧哗吵闹声,张氏是个爱凑热闹的,立刻打开院门,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看到有人肩上扛着一只成年大老虎,不紧不慢、步履从容的朝她走来。
张氏目瞪口呆,耳边是村民惊呼和怪叫的声音,说:“祁钟钰又徒手打了只老虎!”
“你看,我上次说的没错吧,他真的力大无穷,能一只手提起几百斤的重物。”
“这下我是信了,天下间竟然真的有这等伟力的英雄存在!”
声音乱糟糟的嘈杂不已,张氏突然有些害怕,忍不住退后几步,生怕拦了这位打虎煞星的路。
可对方却突然在她面前停下了,他单手轻轻松松的将肩膀上的老虎放在地上,目光望着敞开的院门,话却是对她说的,道:“陆夫人,这老虎你收下吧,算是我迎娶你家闺女为妻的聘礼。”
张氏嘴巴大张,傻呆呆的愣在原地,还在问,“哪个闺女?”
她生了三个闺女,老大和老三都已经嫁人了,老二也即将嫁给刘地主做妾,哪里还有未出嫁的闺女?该不会……
张氏下意识回过头,就看见原本该在厨房煮饭的二女儿,此刻正红着眼站在院门口,眼睛巴巴的望着门外的男人,脸上的热切一览无余。
张氏心里如同烈火在烧,她僵硬的转过头,不死心的想要开口询问时,就见这煞星肯定的点点头,说,“我要迎娶的,正是你家二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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