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里凌厉冷风缠绵地卷起满地枯叶，偶尔一片缓缓落在了紧闭着的窗台外，不着痕迹地留下一道水汽。
青空慵懒地倚在窗边，白嫩的手捻起一团雪媚娘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表皮上香甜的抹茶粉不经意地擦过嘴角，遗落下浅浅的污渍。
她舔舔嘴角，空着的一只手把枕着膝盖的书翻过一页。
在睡梦中悠悠醒来的栗子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轻声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几口吃下一团雪媚娘，青空从桌边抽了一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说：“有些睡不着，就起来看书了。”
说着，她放下书，赤着脚踏在了柔软的毛毯上，走到一边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再顺手捞起茶几上的手机后，青空慢慢回到了窗边。
她拉开了窗帘。
“冬天了啊……”
青空并不怎么喜欢圣诞节。
一是太冷，站在冰天雪地里，即使身裹羽绒，也会冻得浑身发颤。
另一层却是因为她的家人了。
或许是巧合吧，自她有意识起，每一次的圣诞节青空的父母和兄长都没有陪在她身边。她自幼接受的是西方的教育，对于圣诞节的憧憬决不低于中国人眼中的春节。奈何一次次独自守着灯光斑斓的圣诞树，她的热情也一点点被消耗尽了。
青空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她不再留恋地拉上了窗帘。
方才泄入的单薄阳光瞬间被抽走，房间再次陷入了昏暗。
栗子对着镜子整理着自己的头发，感觉到房间突然暗了下来后，她疑惑地看向青空。
“怎么了？”
“冷。”
说着，青空又缩回了暖融融的被窝里，整个人都陷入了柔软的床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水汽朦胧的双眼，正专注地看着眼前的手机。
她看起来疲惫不堪，透着一股柔弱无力的气息。
栗子梳好头，转过身来却看见了窗台边摆放着的半碟雪媚娘，一时有些惊奇：“咦？你吃了半碟？”
“……”
半天没有等到青空的回答，栗子捉摸不定地看向她，想了想还是飞到了她身边。
她戳了戳手机屏幕，引得青空的注意力总算转移到了她身上。
“怎么了？”
“你怎么了？怎么今天怪怪的……”栗子不安地说，“生病了吗？”
“我没有生病……”青空闷闷不乐地回答，“母亲大人刚刚发了讯息过来，我在想怎么回复。”
“这么早啊……她说了什么？”
青空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机摆到了她面前。
“早安，圣诞节快乐！
很抱歉不能回去与你一起度过这个美好的节日，但亲爱的，我将在远方献上我最真挚的祝福。
那么，上次寄给你的书看完了吗？觉得怎么样？”
栗子一愣：“上次的书……文艺复兴的那本？”
青空点点头，把手机拿了回来。她叹了口气，低声道：“我的确看完了，为了看懂我还特地查阅过那个时期的资料，但是感想的话……我能说作者文笔通俗易懂，思维深度引人瞩目，立意出彩吗？”
当然不能。
两人都很清楚，纯名夫人想要的绝不是这些笼统的答案，她想要听到的是只属于纯名青空一个人的见解。
思寻无果，栗子爱莫能助地拍了拍青空冰凉的手背。
“你也不希望我帮你作弊的，对吗？那么，请努力地想想吧。”
青空没有说话。
过了会，她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套上了风衣架上挂着的针织外套。
“栗子。”
青空拿起吃剩的雪媚娘，最后看了眼被丢下的手机，随即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她轻轻的声音被风吹落在身后的房间里，栗子一字不漏地听得一清二楚，随即她一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我觉得我到叛逆期了。”
投下一个惊雷后，青空风轻云淡地走到了客厅。
正在指挥仆人布置圣诞装饰的管家爷爷很快注意到了自家小姐的到来，他连忙走了过来，带着慈祥的笑容问好：“早上好，小姐。”
“早上好。”
青空放下手中的盘子，立刻有女仆上前来收走。她顺着大家的动作看向家里焕然一新的布置，睫毛微微一颤。
“这是……”
“哦，今天是圣诞节呢，所以重新布置了一下。”管家笑眯眯地说，“老爷夫人和少爷，说不定晚上会回来与小姐团聚呢。”
“这样啊……”青空也笑了，“我会期待晚上的。不过，我现在想到街上走走，晚点再回来。”
她笑得真诚，仿佛从没有收到母亲的道歉。
也说得很认真，仿佛没有意识到现在才七点，街上空荡荡的。
管家爷爷看了看钟，为难道：“现在还这么早，街上可什么都没有啊。”
“我是去写生的，要有什么？”青空这样说，“父亲大人送了我一套画材，我还没有用过呢。趁现在街上人少，我想画下东京街道原本的模样。”
“毕竟，指不定哪天我就看不到了。”
青空当然是学过绘画的，其中她最擅长油画。如果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的话，她甚至有可能与和杏成为很好的朋友。
告别了纯名家的车后，青空带着栗子停在了街口。
时间还早，即使是在圣诞节这样的日子里，街道上也不见人影，想必都还窝在被窝里做着什么美梦吧？
青空裹紧了围巾，忍不住咳了咳，嘴里吐出了稀薄的白汽。
“难得你肯在冬天出门，真不怕冷吗？”
栗子担忧地看着她，又四处张望了一下，若有所思：“如果你要画画的话，还是去些没那么冷的地方吧？我都担心你手僵到握不起笔了。”
“嗯……”
青空一边应着，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了管家爷爷特意准备的小暖水袋，刚好可以握在手心的大小，青空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抱过栗子在自己怀里，又把暖水袋揣在怀里，重新走了起来。
栗子蹭了蹭暖暖的余温，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刚才在房间……你说的叛逆期是指？”
“就是叛逆期呀。”青空半张脸都缩在围巾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去查过了，大多数青春期的孩子都会产生逆反心理，进入所谓叛逆期。”
“我没有那么严重，但是……”
她们慢慢走过了一家刚刚开门的精品店，店长惊讶地看着她们，似乎在惊奇青空她们怎么这么早出门。但很快，店长笑着送上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粉蓝色铃铛。
青空感激地接过，回祝了一句“圣诞快乐”。
“但是……”
冻得红红的手里摇晃着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活像孩童可爱的笑声。
青空继续说。
“我突然不想回复母亲大人的讯息，不想乖乖留在家里等着根本不会回来的长辈，不想老实告诉管家爷爷今年的圣诞又是只有我一个……”
“我……”
她顿了顿，半响，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道：“我不想待在家里。”
栗子一直窝在她怀里安静地听着，等她慢慢说完，才柔声开口。
“没关系的呀。”
小小的守护甜心眨着灰蓝色的眼眸，嘴角扬起了温柔的弧度，一字一句。
“不想回去，就不要回去了……不过，还是要和管家爷爷说一声哦。然后，就在外面过一个自己的圣诞节吧！”
“可是，这样不会很任性吗？”青空抿了抿唇。
“这才不是任性。”栗子与她对视。
“这是你的自由。”
等到青空终于找到心仪的视角作画，铺好坐垫坐在可以俯视街道的草坪上，开始描线做草稿时，时间已悠悠迈向了九点。
这个位置很高，望下去可以俯瞰这边的整条街道。一家家陆陆续续开门的商店，中心的那棵巨大的圣诞树，还有，还有渐渐多起来的人群……
青空画好稿图，抬头看向人头耸动的街道，认真看了会，才慢慢说：“好热闹的失望啊……”
她说这话时眉眼里都是缠绵的温柔，仿佛一张嘴，就在一汪碧潭里溅起了一圈圈柔软的涟漪。
栗子又调好一种颜色，听她这么一说，也顺着朝街道看去。
“挺好的，不是吗？”
想了想，她又说：“毕竟，你可以看到这片景色的机会不多了，要好好珍惜啊。”
“我会的……”似乎想到了什么，青空眼神一黯。
这时，背包里响起了手机消息提示的铃声。栗子便帮她把手机递了过去。
“圣诞快乐！by凪彦”
看清发件人时，青空有些惊讶，随即不自觉地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谁的讯息啊？”栗子见她这样的表情，心里已猜到了几分，还是问道。
青空轻声说：“是凪彦。”
“圣诞快乐！by青空”
刚显示发送成功，凪彦那边就打来了电话，青空连忙接过。
“凪彦？”
“早上好啊，青空。”
那边凪彦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着笑意，使得青空也不由笑了起来。
“早上好，凪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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