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玉罗刹意想不到的是，曲潇华拒绝了自己的暗示。只见他眼神漂移，低声说道：“最近，我已用修罗刀身份露过面…”
曲潇华干咳了一声，摊手道：“只需接个任务，钱很快就来了。”想来，没人敢拖欠第一刺客的酬金吧。
“哦？本座倒是觉得，我魔教还没缺钱到，需要左护法接刺杀任务，才能养家糊口的地步。”玉罗刹呵呵一笑，眼中满是“你敢这么干试试”的意味。
猜到了玉罗刹不见得会同意，曲潇华讪笑了一声，倒也不奇怪。可他依旧有自己的主意：“那也没事，等琼林宴后不久，我就会有俸禄啦！”
“嗯，是的。开封这边，等你为官，自得俸禄。”玉罗刹反问了一句：“但魔教普通教众尚且每月都领俸禄，难道本座会刻薄到，让堂堂左护法只干活不拿钱？”
曲潇华哑口无言，玉罗刹向椅子上一靠，淡淡说道：“至于之前送你入开封赶考，那是师兄对你的资助，和俸禄不能并谈。”
这算是有理有据的强词夺理吧？曲潇华哭笑不得，可实在是拒绝不了玉罗刹这份心意：“是，教主。”省试前小晤，他就正式认下左护法之职，如今确实没理由拒绝俸禄。
于是，玉罗刹的满意笑了笑：“乖。”他伸手拍了拍曲潇华的头顶，毫不客气的吩咐道：“让你的书童去打水，本座要沐浴更衣。”
说着，玉罗刹还刻意环视了一周，在曲潇华不解的目光下，玩味的笑道：“这次，不用打地铺了吧？”
想到经常过来串门的亲人，曲潇华顿时沉默了。他不想委屈师兄，但若是自己打地铺，能及时把痕迹扫除干净吗？
头疼了一下，曲潇华不拘小节的一挥手：“一起！”当然，在玉罗刹沐浴的时候，他还是主动避开了。
而之后，书童在院子里听说，教主和自家公子夜晚要同塌而眠，垂眸低声应是的同时，那满眼的忧色，自是不提。
清晨
曲潇华醒得很早，睁眼就瞧见玉罗刹平静的睡容。说起来，自己和师兄的戒心都很强，能这么安稳的一起睡着，倒是多亏了师兄为自己温养经脉的那两年多。
毕竟，内力的相通让气息交汇相融，时间一久，再加上感情上的相互信任，才能达到这种地步。
“在想什么？”曲潇华出神的时候，玉罗刹的声音自面前传来，他回过神就看见那双非常有异域特色的碧瞳，带着几分初醒的慵懒和随意。
曲潇华摸摸鼻子，直起身子道：“师兄，时间不早了。”眼见玉罗刹也坐了起来，领口不经意敞开的样子，他下意识移开视线：“我让童儿去端早膳，你想吃什么？”
“你怎么解释，你们两个人，要拿三人份的早膳？”玉罗刹靠在床头，看着师弟伸手挂起床帘，再起床换衣服，自己没急着动弹，反而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嘴角。
曲潇华手头的动作一顿，在快速穿好衣衫之后，坐回了床边：“这倒也是，是我思虑不周。”
闻着那股清淡雅致的茉莉花香，玉罗刹鼻子动了动，还没来及说什么，就见曲潇华认真说道：“不让童儿去端了，我借口在开封城内转转，带点儿吃的回来。”
“这样，王府的人顶多以为，我是在外面买好了没吃。”曲潇华伸手拢了拢被褥，将床幔再度放下，令光线一下子变暗。
玉罗刹微微一愣，只听曲潇华轻笑道：“师兄，这不是在魔教，没有需要你操心的地方，再多休息一会儿吧。”
直到曲潇华离开，门“咔擦”一声关上，被他临走前按回舒适被窝的玉罗刹，才堪堪回神，神情微妙的低低一笑。
对比起魔教那群把他当魔当神，就是不当人的属下，师弟这未曾言明的真切关心，无疑令玉罗刹很是受用。可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挺正常？
要知道，感情从来都是相互的，而自己对师弟确实很好，好到超出了之前对其他原本在乎之人的界限。说起来，那么温和为对方考虑的自己，还真是不同寻常呢。
想想这几年的相处，第一次隐隐发觉了这一点，玉罗刹若有所思的扬了扬嘴角。但他没想多久，就阖上眼眸决定放任自流。
毕竟，他确实享受着这份真心实意的关切和亲近，没必要打破这般温馨的局面。于是，玉罗刹这难得的回笼觉，睡了不短的时间。
直到曲潇华含笑踏入王府，对门口的侍卫点点头，再路过花园对晨练的两位表兄笑着眨眨眼，重新回到自己院落进入寝室，打开多层食盒的盖子，令香气飘满房间，他才再度醒转。
“唔，你买了什么？”玉罗刹打了个哈欠，样子是久睡不起的闲适：“味道很香。”
曲潇华干脆搬了个凳子和矮桌，把买来的蒸饼、炸撒子、包子、馒头、豆芽菜、馄饨、汤粥等一一摆出：“你很少来开封，来了估计也没怎么专门去吃什么。”
“所以，我今天就把觉得味道不错的早膳，全买了一小份。”曲潇华笑弯了眉眼：“起来尝尝看？”
看着那一矮几的丰盛糕点，玉罗刹嘴角不自觉一抽：“师弟，你确定这是早膳？也太多了吧。”虽然作为大宗师，他能吃完，可绝对也是会吃撑的吧。
“没关系，我就是专门多买了一些。”曲潇华十分大气的挥手：“师兄你看看，哪个最合你胃口？回头我们一起去吃。”
他拖着下巴叹气：“就是委屈师兄，要装作慕名前来开封，和我来个一见如故了。否则，我真想不到，如何不引起怀疑的和师兄结交，以后也能随意往来。”
“无所谓，但不能是真容。”玉罗刹很是淡定，坐在床上就开始用餐。不得不说，这种不用下床的用餐方式，还挺舒服。
曲潇华听见玉罗刹的回答，则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家师兄，那张明显不是中原人的脸很有特色，而且看上去竟只有三十岁左右。半晌后，他放任了自己的好奇心：“师兄，敢问贵庚？”
没有浪费师弟的一番心意，玉罗刹此刻已解决了大部分早点，正捧着最后剩下的那一碗馄饨。闻言，他抬起头，挑挑眉道：“吹雪比你小了几岁，你说呢？”
玉罗刹二十五岁先天，接手魔教后一心发展势力，一直到被师姐算计，当时还未到宗师之境，应该也就二十七八岁？
至于西门吹雪，根据前些天金鹏王朝之事的江湖流言，他击败独孤一鹤的时候，也就二十三岁。于是，曲潇华报了个数字：“五十岁？”
“差不多吧。”自己也不年轻了呢，玉罗刹心神一动，表情淡淡的说道：“我二十五岁先天，被西门媛算计是二十六岁。”
说到这里，他倒是嘴角微勾：“突破到宗师，是二十七岁，破了武林近千年的记录。”
曲潇华轻笑一声，眉宇间露出几分惊叹和恍然之意：“正常来说，能三十岁左右先天，已分属资质悟性皆高。师兄这般惊人，也难怪江湖上无人敢惹。”
“你也不差，杀了石观音之后，道心堪称圆满。”玉罗刹颇为慨叹：“若无这具身体拖后腿，二十七八岁的时候，应该也能达到宗师之境了。”
那样，我就能放心的把魔教交给你，破碎虚空追求更高的境界了。从师兄的眼神中，曲潇华读出了这么个想法，有些哭笑不得，可内心中又莫名有些酸涩。
“师兄，你二十五岁先天，二十七岁宗师，积累真的足够吗？”曲潇华压下心底不明所以的思绪，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玉罗刹笑了笑：“确实不够。”他将手头的碗放在矮几上，里面的馄饨只剩碗底：“师弟，你记着一点，宗师和大宗师，讲究的从来不是功力，是心境。”
掀开被褥下了床，玉罗刹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转头见曲潇华陷入沉思，方露出了几分满意，便又提点了几句。
“武林之中，有的是七八十年功力的先天，就譬如我魔教的岁寒三友。”玉罗刹嗤笑：“但你觉得，他们三个联手，能打得过年纪没他们大的薛衣人吗？”
曲潇华哑口无言，这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嘛，可他还是半期待半迷茫的问道：“宗师，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境？”这大概是所有练武之人，都想达到的境界。
“每个宗师的心境，都是不一样的。”玉罗刹将佩饰也戴好，拍了拍曲潇华的头：“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现在去洗漱吧，我先走了，明天别忘记差人去看名次。”
曲潇华眨了眨眼睛：“好。”紧接着，他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伸手拉住玉罗刹的衣衫后摆：“等等，师兄，后天就是琼林宴了，你说我穿什么好？”
“这个，是你自己能决定的吗？”玉罗刹回过头，好笑的说道：“你那姑父姑母和表兄，甚至是赵祯，大概都会很热心的，把你好好打扮一番。”
曲潇华表情很正直：“所以我才要自己决定。”他打了个寒颤：“才不要被按着试一堆衣服呢！”
“琼林宴，去的人会很多。”玉罗刹想了想：“不过，你想入开封府的话，穿着最好不要奢华…”他嘴角微微上翘：“雅致灵秀的青色，边沿纹翠竹图样最好。”
给了师弟提醒，玉罗刹放心的离开了八王府，明明是大白天，但阖府上下没人能发觉他的踪迹。
倒是苦了曲潇华，第二天清晨在街上和玉罗刹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回到八王府，就得到了自己二甲第一是为传胪的喜讯。
然后，面对姑姑期待的眼神，曲潇华终究还是掩面败倒，接过她拿来的一堆华服一一试过。
白的、红的、绿的、青的……两位表兄坏笑着站在一边，点评各件华服穿出来的效果。
八王妃则在八贤王纵容的目光下，兴致勃勃的让下人拿尺子量了尺寸，命绣娘多做几套她觉得很合适曲潇华的衣服。
折腾了大半天，曲潇华据理力争，才在八王父子的忍俊不禁里，打消了王妃让他穿华服、戴佩饰，压下所有同年的念头，只愿意穿青衣。
作为自罚，午膳的时候，曲潇华多吃了不少王妃亲手做的菜。回到自己房间后，他连续灌了几杯清茶，像是挺尸一样倒在床上不想动弹，表情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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