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秘密被人当头问了出来，季言泽直接僵在原地。
“师、师尊……”。
云琚青摆摆手：“不用紧张，照实回答”。
“徒儿……是重生的。”
云琚青点了点头：“和我猜的一样。”
“师尊？！”
“愿意和我说说前世的事吗？”
季言泽咬了咬唇，只得张口事无巨细娓娓道来。从他被季延光陷害，到他濒死之际被云琚青救下，到云琚青在最后一刻转身离开、他被逼自爆身亡，一字一句毫无隐瞒。
直到他从头到尾全部讲完，嗓子冒火微微干涩沙哑，云琚青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单手托腮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季言泽讲的不过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奇闻逸事，而非骇人听闻的时光倒流重来一生。
似乎是被他冷静自持的气氛所影响，季言泽原本有些紧张不安的心也沉静下来。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从一旁柜中拿出两盏青瓷茶碗，又取下一旁炉上早已焙上的热酒斟满，一杯放于云琚青身前，自己拿起另一杯一口饮下。
这酒与他想象中的不同，清冽清香，入口苦涩，细细回味又隐约能察觉到几分甘甜。明明在火上焙了几个时辰，倒的时候也氤氲出了热气，喝入口时却是冰凉的，且并无一般酒液入口那般灼喉。
云琚青观其行为举止，有些好笑：“哪有人像你这般，用茶碗品酒的？”
季言泽放松下来，人也自在了几分，不以为然道：“徒儿本是啸月天狼一族，算不得人类。再说茶碗也好，酒杯也罢，于人而言都不过是器具工具，掌控者想怎么用便怎么用，哪有它们置喙的余地。”
他抬起头，似乎是想明白了对方并不能将他怎样，胆子也大了起来：“徒儿在师尊眼里，不也是同样吗？”
云琚青没想到他这般回答，倒是愣了片刻，伸手照着季言泽脑门敲了一下：“怎么跟师尊说话呢？知道我为何救你的前世吗？”
季言泽捂住头摇了摇：“师尊当时没说，徒儿也一直未能思索明白。”
云琚青沉吟半晌，道：“流华在你识海中吧？那里应该存有我当时的记忆想法，可以让我读一下吗？”
季言泽自然不能拒绝，点头应可。
云琚青抬手，想将长刀召出季言泽体内，法决连念了几遍流华刀都毫无回应。云琚青皱眉，加大了灵力输出，季言泽却突然抱头呼痛，云琚青连忙收手。
这还是流华银刀自铸成以来第一次拒绝云琚青的命令。云琚青心里不解，又怕继续下去这刀会反伤到季言泽，只得将人抱在怀里放在腿上。
两人额头相贴，一股被拉扯极细的神识小心探入季言泽识海，试图与银刀沟通。
这次流华刀并未拒绝他，没过多久，云琚青收回神识，一切谜团迎刃而解。
他抬眼看向季言泽，眼神有些复杂：“它将你认作了主人，不愿离开你的识海。”
云琚青最担心的事情终是发生了。
他的本命武器已经成为季言泽的一部分了。
流华刀是云琚青身体中剥离出的一部分，它的选择往往预示着云琚青的举动。云琚青能凭借着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流华刀却不能……
季家对他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
他本打算远远离开季家人，却没想到命运竟然将他们联系到了一起，云琚青也不知此刻该做出何种表情。
他低低叹了口气，扶住额头。
“师尊？”季言泽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琚青将人放下，严肃了神情，起身：“首先，我要先向你说声抱歉。”
“师尊？！”
“在未经你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更改逆转了你的命运，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师尊……？”
“刚刚我读取了流华中的记忆……其实……你的重生，是我造成的。”
他顿了顿，开始解释：“当日我……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中途虽感到了结界被人触碰，但却无法及时赶回，等我回去时你已经自爆了。”
“你是我万年来寻觅到的唯一希望，我自不可能让你死去。但当时你灵魂将散气数已尽，实在是无法挽救了……”。
“你自爆时灵魂碎片有一部分被流华吸收储存，它又饮下了你的心头血。我便以它为媒介，撕裂时空将这片灵魂碎片送回了百年前……也就是现在。因为当时那块灵魂残片实在是太过薄弱，所以你只有记忆回来了，实力却仍是此时应有的水平。”
“你的灵魂实在太弱，无法独立穿越时间与空间，所以重生后它才会出现在你的识海中。流华刀是以我的骨血为原材料锻造而成，与我之间联系极深，天生具有一定的无视时空的法则，即便是中途出现了问题我也能用刀护住你的灵魂碎片。”
至于季言泽重生回来时云琚青的力量与季家结界中的仙气碰撞造成仙气逸散，甚至间接改变季家这一代灵根天赋的事……还是改日告诉他吧。
“所以……就是这样了。”
季言泽终于明白过来重生的真相，他本以为是上天眷顾，没想到是别人刻意而为……果然天下间的所有事物都有其自动的运行规律，天道又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平白无故多赐予他一条命？
同时季言泽又是说不出的心惊，面前人究竟是何种身份，居然能无视天道法则撕裂时空令人重生？前世实力微弱的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帮助面前这位真正的大能？
云琚青侧过头，冰蓝色眸子虚虚落于窗外一点。此时雪后初晴，和煦的阳光撒在满地银白上，反射出耀眼刺目的光芒。
“我不属于这个位面。”
“那是数万年前的事情了，我所在的……位面，曾与其他位面爆发了一场战争，几乎所有的……所有的人都被迫参战。”
“那一战持续近万年，中途陨落了不少……修者，我们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返程中途却遭到了暗算。”
“我当时重伤之下落到此界，却没想到他们将这整个位面都布成了个阵法结界用于囚禁我，这万年来我试过很多方式，怎样都破解不开。”
这话中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季言泽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连他几次不自然的停顿都未能反应过来。
难怪修真界动用不少人力物力查探他的消息却一无所获，他根本就是从外界来的。
“那师尊当日救下我……”。
“你一共有三种灵根，一者为火，一者为木。第三条灵根怕是你自己都不清楚。”
季言泽点头道是。
“是空间。”
“极其稀少罕见的、在这个位面连记载都没有的空间灵根。”
……连记载都没有？所以神机门的长老研究多日，只能将其安上了个相似的水灵根的名头？
“可是仙门验灵时明明说是冰灵根。”
“那是你在试心镜中用了流华调动灵气，流华上的冰灵气聚集在你体中不散，所以被长老误判了。”
“你的瞬移天赋就是空间灵根最大的证据。”云琚青见他还是不信，直接道。
“师尊是想用我的空间灵根穿越这个位面的结界，进而解开束缚离开此界？”
云琚青没想到他会理解的这般迅速，赞赏的点了点头。
“可师尊的修为高深无比，凭什么认定我就能帮您？”
云琚青拳头一下攥紧，复又松开：“你知道这个结界特殊在何处吗？”
“无论是结界或是阵法，都有一个核心，平日里用来提供结界阵法运转所需的能量。”
“而这个阵法的核心……是我。”
“它会源源不断的吸取我的力量用于囚禁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越来越虚弱，结界却为之增强，直到将我活活耗死于此，结界才会破碎消失。”
“为了离开这里，我曾从此界与异界召唤来数人，无论来自何方……都可以在位面间任意穿行不受约束。”
“最后只能得出结论——这个结界仅仅针对我一人。”
季言泽听的目瞪口呆：“这也太阴毒了吧！”
云琚青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他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师尊很想离开这里吗？”他似乎问了句废话。
“这是自然。”
季言泽低头沉默不语。云琚青也知道，神界的东西交给他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但他却真的只能孤注一掷了。
“我会将我明白的全都教给你，毫无保留，即便是失败了我也会担下结界的全部反噬，你不必担心自身安全会有危险。”
季言泽想的却不是这个。
师尊说他要离开时，季言泽的心头狠狠一跳。
他并不明白自己此时是何种想法，只是本能的有些不舒服。
这世间只剩这一人是他能相信的、敢相信的了……如今却连他也要走了……
一个念头突然自他心底升起，又被他狠狠压下。
——若是到时他失败了，师尊是不是就只能永远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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