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用来形容今天十方世界内的天气最适合不过。
十方世界并没有四季，温度一直很适宜，这周六一大早，双笙换上了一件素白色的剑修锦服就出发了。
按理说各个世家的弟子都会穿着世家专属的堂服去参加剑修的入学测试，但双笙在这里属于“编外人员”，锦缎白衫上什么图案也没有，在各色堂服之中，反而显得有些突兀。
这是双笙来到十方世界之后，第一次正式和这里的剑修弟子真正打交道。
上一次见面，她孤零零的身份被半部堂赵家嫌弃，她的剑灵赤霄一口气打了人，砸了人家的招牌，几乎得罪了整个剑阁，现在自然也不要期待会有什么欢迎的声音。
尤其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带着一个经过“极道血炼法”炼制的邪剑灵。
不说邪剑灵出世之后到底杀没杀人，单说炼制的过程，极道血炼法就需要百年时间，以千名活人生祭之血来浸润剑灵，也就是说，哪怕赤霄什么都没做，他也背负了一千条的人命——只是原本献祭的第一千条人命在她这里终止了而已。
虽然因此没有彻底堕化成魔，赤霄的心性也肯定没法往“五讲四美三好青年”的道路上靠了。
所以她是个不受欢迎的剑修，而他是个不受欢迎的剑灵。
双笙站在一干世家弟子身后，轻叹了一声。
明明她平日里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事儿也没少做，自从摊上赤霄这个拖油瓶，她的日子就没好过过。
真是物以类聚，近墨者黑。
跟前身着赤红色堂服，背部纹着一个古鼎窃曲纹家徽的，她如果没记错，应该是清雅堂项家的人。那人听到她的一声叹息，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随即毫不掩饰嫌恶之意，匆匆往前挪了几步。
然后那人又和周围的考生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各种不忿的目光随之而来，很快地，双笙就像是自带隔离光环，被泾渭分明地画出了几道分界线。
“哪怕过了千百年，世家的弟子还是一样自视甚高。”头顶是一声不屑的轻嗤。
双笙唇形不动，从齿尖挤出声音道：“你给我安分点就好，别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
半透明的赤绳尾端串着珠玉从赤霄发间垂下，在她在耳边晃来晃去，赤霄抱着双臂俯身：“都已经是虚体了，还不让我说句人话？”
“你本来也不是人好吗。”她只觉得脑仁疼：“听好，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必须一直保持虚体，不要擅自出现。”
他们引起的众怒已经足够多了，她可不想在入学测试的时候再把他拉出来群嘲一番，别的不说，让人觉得她凭借赤霄走捷径，也足够让她解释不清。
之前决定参加剑阁的剑修学习时，她倒还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入学测试。
剑阁的测试是为了划分学生资质准备的，当然有时候，也会淘汰一些完全没有天赋的弟子，避免世家浪费时间和精力培养。
她本以为今天的测试只会有寥寥几人，没想到恰好赶上了一年一度的“开学期”，这个一年一度当然是根据现世时间来算的，所以在十方世界里，就意味着三年一度了，她四周前前后后的人数粗略估算起来，至少有五六十人之多。
如果每年都有这么多人的话，这些剑阁的世家还真能生啊，催熟的吗？
“下一个。”脑子里还在暗戳戳给世家盖“超生”高帽的双笙，发现身前的项家考生已经走掉，匆促地走上前。
登记的人还低头看着手上的本子，头也没抬：“堂号？”
双笙皱了皱眉，这该怎么回答？
“堂号不会说？”登记的男人可能没见识过那天赤霄大闹剑阁的场面，抬头看双笙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我问你姓什么？”
“第……第五？”
“问你姓什么，不是问你排名，而且你现在还没考呢，哪来的排名？”
双笙揉了揉眉心，尽量挤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我姓第五。”
“你……”登记员可能觉得她在抬杠，面色铁青。
一只手凑了上来，那手修长纤白，指甲干净，径直拿起了登记员的笔，在空白栏上填下：细柳堂周家——第五双笙。
双笙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在同一时刻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登记员身后懒懒散散靠着的人影，是周舟。
“剑首！”人群中细柳堂的考生全都兴奋地惊呼道，其他家的人也没闲着，入学测验细柳堂本家的剑首亲临，一时间人声鼎沸。
“嘘。”周舟伸指比在唇沿，缓缓说道：“不是剑首，不要乱说。”
懂的内情的周家人立马噤了声。
是了，周家的剑首……换人了。
但大部分周家子弟心目中的剑首依然只有一个人，即便是万年第六，也依然天赋异禀的一人。
现任的剑首周毅再如何出类拔萃，也不如周舟得人心。
“首座让我把这女孩暂且先记在周家名下。”看得出来周舟今天把自己收拾得精神了许多，身上那永远睡不醒的气息没了，倒是懒散的味道依然没有变。连堂服也没穿，就套了一件宽大的白衬衫，如果不是那几声“剑首”叫得真切，他就像是一个串错了门的邻家大男孩，怎么也没办法从那张娃娃脸上看出二十多岁的“大师兄”样子。
周舟横肘斜靠在登记员的肩上，对双笙弯起眼：“加油哦，周家的第五妹妹~”
这称呼超级诡异，双笙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算是给了他回应。
“她居然这样对周舟前辈！”底下又是一片哗然。
——喂喂，够了哦。
“进去吧，铭牌不能丢。”
收过登记员给的铭牌之后，双笙有样学样把它别在了腰间，和周舟颔首示意，走进了测试第一关的大门。
因为之前做了点功课，双笙知道剑阁的入学测试总共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测试考生的体、灵、心，以验证此人是否适合成为一个合格的剑修。不过双笙所能打听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具体的考试内容据说每年都有不同，所以谁也没个准数。
第一关，一般测体。
没有任何准备的双笙，刚踏入道场的一瞬间，就坠了下去。
这玩笑开大了，剑阁也有豆腐渣工程？！
“要我帮忙吗？”耳边响起赤霄的声音，他好整以暇地翘起单侧的嘴角，毫不抵抗地跟着双笙往下坠，其实他都不用刻意去动，赤霄剑还在双笙体内，距离限制自然而然会把他带下去。
“别出来！”好一会儿才从失重感里回过神的双笙发现身边萦绕的云雾渐渐淡了，身下是一片青翠的竹林。
这竹林连山成海，一眼望不到边，竹林的顶端错落着数十个小点。
很快那些小点在视野里放大，是人影。
和她一同来参加测试的世家考生。
完全无法自控的她飞速下落——
考生们抬头看到头顶的她丝毫没有减慢的下落速度，一下子作鸟兽散开。
“怎么不用轻功？”
“这速度，估计直接就摔出化生拟境了吧？”一名立在竹端的考生眺望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噗哈哈，还是第一次看到一点轻功都没用就摔出第一关的……”
那边的双笙也不好受，正在进行的高空坠落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感受上和真实情况没两样，这种莫名其妙坐跳楼机的感觉简直让她想吐，而且因为剑侍体提升了视力的她，清清楚楚看到竹林的下方，反射出的银光是千千万万的剑刃！
以这个速度，不用等她摔到那剑上，落地上也能砸成泥好吗？！
“用轻功！”赤霄有点看不下去了。
说这话时，双笙离竹林的顶端只剩百米的高度，要是现实里的话，眼一睁一闭，一辈子就过去了。
“我哪里来的轻功？！”
“你当然有——不然你以为你外公平时让你练的都是什么？”
此时此刻整个竹林顶考生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这枚“炮弹”上，等着看这剑阁创学以来百年难得一遇的笑话。
只见那道白影飞逝而下，以飞火流星的速度直接撞进了竹林。
正当所有人哄然一笑，打算把这件事收为谈资的时候……
那端竹林里，紧接着飞出了一道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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