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骥从外面回来，朱卢氏就说让他去朱骏那住。朱骥立刻就喊人来搬东西。他的东西并不多, 张兴几个跑了两趟就搬光了。
往朱骏那搬得时候, 经过朱强住的二楼，余妈瞧到问：“张兴, 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爷搬来住一段。”张兴嘿嘿笑着。
“住一段？大爷那怎么住不了？”余妈警惕着，大房可别动了占房子的心思。要是这么着，她可得赶紧去跟四奶奶说。
“大爷要娶奶奶了, 总得布置下成洞房吧。”
余妈嘴张大：“大爷要娶亲了？英姐儿？”
“除了英姐儿还能有谁。咱大爷不就那点心思，不然能把英姐儿带回来让大奶奶先认个干女儿？”张兴嘻笑着，几步蹿上了楼。
余妈掉转去告诉朱柳氏。
朱柳氏撇了撇嘴：“这事还用说嘛，大郞不早就打人家主意了。我那大嫂别看说着要娶张家姑娘, 心里才舍不得英姐儿手上的那些东西呢。张奶奶是白给人耍了, 心里还乐哈呢。”
“哎哟，不是奶奶这么一说，我还没想到。英姐儿那个镶宝金凤簪子就多少银子, 怕就得几百两吧。”
一提这个，朱柳氏就想到了她的金戒指，心里窝着火，咬了一口雪梨：“行了，你陪着我去给大嫂道喜，也不能让大郞老住在这。”
朱柳氏带着余妈去朱卢氏那, 顺便还想看看给璚英的聘礼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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璚英开着箱子拿料子。
忍冬把箱子里的料子一块块拿给璚英看：“这些都是大前年来时奶奶们给的，这块保定府奶奶给的杭缎倒是最好。再说杭缎也是小姐正经家乡出的，更合适了。”
璚英瞅着, 正红的颜色，缠枝花的暗纹，绸个什么也可以：“先放那吧。”
“小姐？”忍冬瞅着璚英。
“咱们先做别的。”璚英从挑了几块碎料子拿出来，“先做鞋子吧。”
新媳妇嫁过去，总要给夫家做鞋子、鞋垫子这些的。朱家人不多，一人得做两双。
“那个之后再做不成？到底是小姐的衣服要紧。”忍冬看着正红的杭缎。璚英嫁给朱骥，她心里不是太高兴，可自家大爷在信里说朱骥不错，还说当日在镇抚司的事是做给别人看的。
做给别人看，要打那么狠吗？忍冬想不明白。
但看小姐同意了，她一个做丫头的当然不能说什么，还得帮着。
“先把这个做了，心才安。”璚英把箱子盖上。
朱柳氏站在门口往里瞅：“英姐儿，这是拿什么呢？”猜着应该是做嫁衣的料子吧。
“几块碎料子。”璚英大方地说。
朱柳氏瞧了眼：“这也就只能做鞋面了。”想起来新娘子要给婆家人的鞋。这个英姐儿没人教，还挺有心的。
“我去大嫂那。”朱柳氏走了步，又退回来，“都没跟英姐儿道声喜呢。日后，可别忘了你四婶。”
璚英垂下眼，小脸板着，没半点羞色，人也冷冷的。
她对朱柳氏那句略带嘲讽的话，没法有反应。
朱柳氏脸上挤出的笑没了，一扭身往朱卢氏那走：“瞧到了吗？还没进门，就给我摆脸子。真以为以后这个家是她当呀。”
“哪能呀，再怎么四奶奶也是长辈。”余妈心里嘀咕着，这家日后就靠朱骥。等成了亲，英姐儿不就是骥大奶奶。依着朱柳氏那性子，怕这家以后真就要交给英姐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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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探头看朱柳氏和余妈走了，啐了口：“哪有给人道喜，还带提条件的。”
璚英已经坐下来：“把这几块浆了。”
“等小姐成亲了，就是这里的正经主子，看到时怎么收拾这些人。”忍冬把头一昂，突然觉得璚英嫁给朱骥挺好的。以后春花、秋花见了她也得让三分。
璚英抿着嘴笑了：“快去浆了吧。我这找花样子。”
“成。”忍冬拿着碎料子出去。她走到后院，忍不住往墙那边的张主薄家瞧。不知道张小姐日后怎么办。
从张兴那些听来的，二爷也不要娶，大爷也不给娶。
忍冬正想着出神，听到墙那头有人喊她。她想不过去，怕是麻烦事。
趴在墙头的阿果叫得更响：“忍冬姐，忍冬姐……”
忍冬不能不走过去，左右看着，怕有人来：“阿果姐，什么事？”
“那个，我家小姐想见下英姐儿。”阿果的身子拼命往这头探。
“想见，就过来好了。”
“那个……我家小姐不方便。还是英姐儿来我们这吧。”
“阿果，那我家小姐更不方便了。”忍冬扭头就走，“哼”了声。
“忍冬，你等等。”张金兰站到墙头上。
看是张金兰，忍冬倒不好走：“张小姐……”
“你叫英姐儿来，我就在这跟她说几句，怕是以后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张金兰咬着嘴唇，眼里都有了泪。
忍冬的心软了。
璚英听了：“你带我去吧。”
“小姐，要是她求你跟大爷说呢？”
璚英咬着嘴唇没说，只是往后院走。到了墙那，远远就看到张金兰。
只不过一天没见，张金兰瘦了，眼睛都抠了下去。张金兰看到璚英过来，笑了笑：“英妹妹，你来了？”
“听忍冬说兰姐姐找我？”
“是。”张金兰低下了头，“这事，原本不该跟英妹妹说。可是再找别人，我也没法说。麻烦你转告朱大奶奶和二爷，我不会嫁二爷的。”
璚英没想到张金兰是说这个，倒有些呆。半天回过神：“张奶奶知道吗？”
“知道。好了，英妹妹我先回去了。”张金兰看着璚英。
璚英点点头，转身往回慢慢走。
张金兰却没有动，望着走远的璚英，她一直想问璚英是不是就要嫁给朱骥了。可她问不出，也怕问。
璚英一直在想张金兰要她说的话，自然得赶紧去递。当然也不能她去递：“忍冬，兰姐姐的话你也听到了，回头你悄悄……”忍冬去跟朱骏说也不好。
万一给有心人看到，不又是事。
“我悄悄跟二爷？大爷？”忍冬侧着头看璚英。
“我再想想。”璚英快步往进了楼，从现在起到出嫁，她还是应该多待在屋子里才对。
璚英走到二楼时，朱骥正好下楼。
楼梯很窄，只能一个人走。两个人僵在那。璚英的脸红了，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抖着。这个时候，她不能跟朱骥见面，得避着才对。
可她好像却避无可避。
朱骥盯着像轻颤的蝶翼的眼睫毛，那上面有光泽在闪，是泪吗？
他伸出手，想要拂掉。
璚英看到蒲扇大的手过来，心抽紧，不知道朱骥要做什么，嘴轻轻地动，却没有声音。人却本能地避了下。
朱骥的手侧从眼睫毛上滑过，粗糙的皮肤给一排小刷子轻柔刷过。细细软软的感觉像刷在了心上，软得可以化成了水。
“你要说什么？”他问，目光一直盯在璚英身上。他刚才看到她的唇在动，那是应该想要对他说什么。
“我……”璚英并没有想要说什么。
“小姐，张小姐的话……”忍冬提醒了句。这多好的机会。
璚英的目光闪了闪，在朱骥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她很不自在：“刚才兰姐姐找我……”想偷眼看看朱骥的反应，却羞得抬不起眼看。
“嗯。”
“她说，她不想嫁给二哥……”
“二弟。”朱骥纠正了声。
璚英没明白，她的心思现在给朱骥压得已经全缩在一块。
“我是说你得称呼‘二弟’。”朱骥补了句。
璚英嘴唇发干，她往下退。脚却没踩住，人往后倒。两只手本能地挥着，要抓住什么。手指勾住了朱骥的胳膊。
朱骥一抓。
璚英往朱骥的怀里扑去。她在下，朱骥在上。朱骥一拉再一托，璚英的两只脚悬空，人高过了朱骥。
朱骥转了身，他要把璚英顺势放到楼梯上面几层。
在转的一刹那，璚英看到忍冬正瞪大了眼睛望着她。
天哪，她现在和朱骥这个样子，怎么能给人看到。
璚英惊慌地要从朱骥手里出来，落在地上。她挣扎了下，能让自己快些落下。
只是，她的身子往下落。朱骥怕摔倒她，更往自己这边带。
璚英只觉得她的唇碰到了……
朱骥也感觉到了，他的唇那有柔软的东西轻轻触着。
他停下了动作，眼睛直望着前面。璚英的眼睛瞪大了也望着前面。两个人的眼睛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他们的心都在快速地跳，呼吸停止。
璚英落了下去，她的唇在烧。
朱骥轻轻把璚英放在地上，他的唇在飘，带着他的心飘了起来。
“我会告诉二弟的。张家小姐的婚事我让娘多留意，你不用管了。”朱骥的话也像飘，人也真的飘起来，直接从楼梯上跃了下去。
璚英站在那，眼睛往楼下望了望。
忍冬趴在楼梯扶手往下望，拍着胸口：“大爷怎么就这么跳下去了。”
璚英猛然转过身，往楼上跑去。她全身都在烧，不知道该怎么办。进了屋，璚英打开妆奁对着菱花铜镜瞧，她的脸通红，嘴唇艳得能滴血。
手指轻轻地按在嘴唇上，划着。
听到忍冬上来的声音。“啪”璚英把妆奁一下盖了起来，脸埋在了臂弯里，现在她这个样子，谁也不能给瞧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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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骥舔了舔嘴唇，那里有股清香；握了握拳，掌心还有她的温暖。
眼前还晃动着刚才楼梯上的那一幕。黑乎乎的楼梯里，只有璚英是闪亮的。
朱骥的眼睛里带着笑，她真是娇，真是弱，也真是软，还真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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