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气地抢走了端木熙的早餐，结果对方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又缩回被子里准备补觉。
杨敬华顿时愤愤不平，但看青年眼下清晰的乌青，又有些心疼。
心疼个鬼，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错觉，肯定是错觉。
杨敬华在心里恶狠狠地腹诽了端木熙一番，却还是替他掖了掖被角，顺便将窗户关上，拉上窗帘，他飘出屋子。
还是很无聊啊，端木熙倒是睡着了，他接下来去做什么？想起不久前端木熙告诉自己的秘密，他有些头疼，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知道他的生辰八字，这种烫手的芋头当真是一个麻烦。
现在他不仅要小心保护好这个秘密，还要警惕会不会有心之人利用这个弱点对端木熙不利，要知道这不仅关系到端木熙的生命安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未来可掌握在他手里。
正当他愁眉苦脸之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悄悄朝他脖子脆弱的地方伸去。
杨敬华却是条件反射地迅疾避过，就连那直逼弱点的锋利匕首也被他反手打落，察觉到背后的危险，他迅速与对方拉开距离。
当他站定后，才讶异地发现这偷袭自己的黑发青年不正是认契仪式上踢馆子的司徒律吗。他记得这人似乎与端木熙的关系不怎么好，此时司徒律冷着脸，阴沉地盯着自己。
杨敬华疑惑不已，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了他。不过作为阳冥司的影灵，还是别随便招惹是非才好。杨敬华礼貌地向他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竟然能躲过我的攻击？”司徒律口吻阴冷低沉，眼睛危险地眯起。
“哎？”对方不说，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竟然躲开了他的偷袭。真是奇怪了，他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身手？无辜地看着对方，杨敬华耸了耸肩，“怎么，难不成你还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不成？好歹我也是阳冥司的影灵，没点本事怎么行。”
“是我小瞧了你。”司徒律阴森地咧嘴笑道，“不过，接下来你可没这么幸运，小子，这次我不会让你这么简单逃了。”说罢，他快速掠来，快如黑色闪电，锋锐的匕首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冷芒带着风声迎面而来，杨敬华连忙躲闪，大声喊着，“喂喂，我说你等等啊，怎么说打就打，好歹也要告诉我，我是哪里招惹你了吧。”
“少说废话，交出端木熙的生辰八字，我饶你不死。”那人口气满是不耐，杨敬华心里咯噔一跳，没想到刚才担忧的事情这么快就发生了。
杨敬华压下心中的紧张，继续喊道：“你想要端木熙的生辰八字为何不问他要？”
“废话，我要是能要到，还来找你做什么？”
“……你还真是……直白啊。”他嘴角一抽，心里升起一丝无奈。就在司徒律手中的匕首已经逼近自己了，他快速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等等！”他飞速喊道。
“你做什么？”他没想到司徒律竟然真的停了。
“你先告诉我你要端木熙的生辰八字做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司徒律皱眉，上下打量着他，“看你也是有几分能耐，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怎么？你难道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受他摆布？”
“这似乎与你……没有关系吧。”杨敬华眼底一寒，却依然保持微笑。
“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怨吗？”司徒律锲而不舍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似乎不是自愿成为他的影灵吧，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他害死了多少人难道你一点都不想知道吗？”
“哦？”杨敬华笑眯了眼，“也许你说的没错，我这人的确讨厌受人摆布。不过……他死了似乎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吧。更何况，端木熙现在可是我的顶头上司，我的后半鬼生可还要仰仗他呢，少年，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被少年鄙视的口吻激怒，司徒律阴冷笑道，“油嘴滑舌，看来你是不打算好好配合我了，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杨敬华感应到来自司徒律身上骤然提升的强大压迫力，危险，而且十分危险。他反应过来眼前这人许是真的被激恼了，心道自己这次真的惹了什么危险的人物。
他暗自调用灵力，化作一柄长剑，警惕地盯着司徒律。
“呵，刚才不过是小小的试探，现在，我可不会放水了。”司徒律耍动手中匕首，直勾勾地盯着杨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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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有些燥热的天气此时有些凉意，不大的空地只见两个身影在半空中不断碰撞，交击。那其中一道黑色的身影高高跃起，无数道黑雾化作的尖刺如细雨朝另一个身影飞去。沾染上黑雾阴冷的气息，细嫩的绿叶无息间枯黄了，随着疾风在空中肆意飞舞，令人眼花缭乱。
便见一道黑芒击中了年少的那个影子，于是，年少者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他一只手捂住自己受伤的腹部，强忍着身上的痛楚，勉强睁着一只眼分辨对方的攻击轨迹，然后狼狈地不断躲闪着。
就在刚才，他的一只眼睛被刺伤了。他这才恍然自己当真不该逞那口舌之快，应该早些逃跑才对。
只是现在已经晚了。
该死，他才知道这个家伙竟然是魂师，对于自己而言正是天敌的存在。也不尽然，若是自己能更强大的话，即便是魂师又能奈他如何？
心里憋着一股气，他只凭着一种本能，在这场打斗中撑了许久。而在司徒律眼中，这个起初还有些狼狈的家伙竟靠着短暂的时间变得成熟起来，甚至呈现一丝游刃有余之势。
这家伙进步得太快了，司徒律眼底一暗，手下的攻击更是毫不留情起来。但杨敬华也不弱，虽是行动慢了下来，却也勉强接住了他的一次次猛攻，而他手中的剑法也舞动地像模像样起来。
他竟然在战斗中学习？司徒律彻底惊住了。
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他身为魂师再清楚不过自己的能力对灵魂会造成多少伤害，而在他的压制下还能存在一丝还手之力，这个家伙太危险了。
这么一想，他手上的招式愈加凶狠毒辣。
这样来回几十招，杨敬华发觉自己的一招一式比之前流畅了不少，他百思不得其解，寻思着自己什么时候学会的剑法。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他恍然大悟，却是一个大意被对方化作的黑雾卷住手臂，随后他慌然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灵力也不听使唤了。
司徒律裂开嘴，笑得猖狂，“终于被我抓住了。”
杨敬华心里痛骂自己竟然在战斗中也能三心二意，真是有点进步就开始得意起来，这下要自讨苦吃了。
这次，司徒律操控着灵力将他的胳膊反折在背后压在地上，蹲在他面前，揪起他的头发，轻蔑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小子，告诉我端木熙的生辰八字，我可以考虑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你废话还真是多啊。”虽是如此狼狈，杨敬华也没有丝毫屈服，“叽叽歪歪这么多，你不嫌烦吗？”
“你！”司徒律咬牙切齿。
“呵，司徒律，我败在你手上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爷爷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和你姓。”
“嘴硬的臭小子。”他怒火心起，燃起杀意，抽出匕首阴冷道，“既然你这么急着送死，那我就成全你。”语毕，那尖刃毫不留情刺进他的手背。
杨敬华瞳孔紧缩，撕裂般的痛楚几乎快要使他晕厥过去。痛，好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他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喊出来。
“怎么，难道你不知道灵魂上的伤可是比□□更要痛苦啊。”司徒律笑容诡谲，“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哦，来，大声喊端木熙的名字……看看他现在会不会来救你？”
杨敬华脸色惨白，被痛苦折磨得浑身直冒冷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然而他憋着一口气，努力抬起头，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冷声嘲讽，“你就这么点能耐吗？司徒律，我说过要杀就杀的利落点，若是我今天没死在你手上，今日屈辱他日必将百倍奉还。”
他杨敬华什么都没有了，这身骨气，却还是有的。
“果真是端木熙忠实的狗。”司徒律咒骂道，“既然如此，我便杀了你。”
剧烈的疼痛从心口弥漫开，他的表情一片空白，因为太过于疼痛反而说不出话来。灵魂宛如被绞碎了放在烈火中焚烧，又像被千刀万剐，除了疼，便已经没有其他的感觉。
他无神地睁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这就是魂飞魄散的感觉吗？比之□□死亡，这次便是真正的死吧。没想到前脚他还嘲笑端木熙总是把死字挂在头上，这次……竟是轮到了自己。
杨敬华自嘲着，本以为自己跟着一个大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想到却是这么结束了自己的鬼生吗？
会不甘心吗？他问自己，为什么你会为了端木熙做到如此地步呢？明明你们只是才认识没多久，明明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跳槽，为什么不干脆就告诉了司徒律呢？
反正，端木熙与自己也没多少关系的吧。
可自始至终，他从未想过要出卖了端木熙。真是奇怪啊，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傻了？
也许只是因为他死了，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又或者是自己那点道德感在作祟？杨敬华望着逐渐暗淡的天空，疲倦逐渐侵蚀了他的心神。
是啊，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明白。不过原因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吧，反正他都要死了，还纠结那么多做什么？想到这，他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端木熙啊端木熙，昔日你救我散魂之灾，这次……我可就不欠你什么了。
……………………………………
【我只是睡了一段时间，你就变得这么狼狈不堪。】
是谁？他迷茫地看着天空，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下沉。
被冰冷的海水淹没，他感觉自己的知觉在一点点消失，就连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那人身穿白色长袍，白发飘散在海水中，魅惑的紫色眼瞳盯着他。
熟悉的人，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你是……谁？”他张张口。
【小影灵，你这次可是玩脱了。】那人轻笑地摇了摇头【也罢，毕竟那是天罚，你没有魂飞魄散已算是好的，如今也不过是失去记忆，虽然麻烦了些，但总比消失要好得多。】
什么意思，天罚是什么？我失去了什么记忆吗？你又是谁？
不，不对……我是谁？
他迷茫地朝男子伸出手，那人回握住他的，将他朝水面上拉去。
【小影灵，这一世，你的时间不多了。】临近水面时，那人回过头，对他说。
“这一世？”他喃喃重复着。
【若是要救他，就不要再继续犯过去的错误，你的时间不多了，而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不明白……”他恍恍惚惚地说，“我要救的人是谁？”
眼前的画面变了。
淹没自己的海水突然变得浑浊起来，最后变成猩红的沼泽，散发着腥臭的气味。他从沼泽里一步一步朝外走去，过了许久，他才发现这沼泽竟然是血肉混合而成的。
他茫然抬起头，发现整个天际被灰暗笼罩，粘稠的血液从天空的裂缝里滴落下来，砸在地上。他的身边到处是怨魂的惨叫和哭泣，他们伸出白骨磷磷的手试图抓住他的脚踝，但还未靠近他便被烈火燃烧成了灰烬。
紧接着，他看见熟悉的人影浮于半空。那人一身雪白，纤尘不染，漠然俯视着自己。
“你是谁？”他问。
青年落在地面上，赤足踩在粘稠的血浆里。嘴角勾起的笑容冰冷而残忍，他的手指轻轻弹动，那些被困住的怨魂发出刺耳凄惨的尖叫。
他震惊地看着那人只是漫不经心地挥手，周围聚集的邪恶顿时被卷入黑色迷雾，一些更加危险而恐怖的生物在里面蠢蠢欲动。
看着那人嘴角冷漠地笑容，他因恐惧而颤抖起来，那种绝望的压迫感使他几乎想要立刻就逃走，但是他的身体却僵硬地站在原地。
一柄剑出现在手上，他便呆滞地朝那青年走去。
“你要杀我吗？”望着他，那人的眉眼突然变得柔和下来。
“你不是他。”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你该杀我的，来……拿走我的力量，这些都是属于你的。”那人展开双臂，似是在迎接他，熟悉而温柔的笑容却让他感到更加的难过起来。
为什么啊？你究竟是为何要如此逼我？
他望进青年依然柔软的眼眸，吻上对方的唇瓣。
“你不是他，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
“杨敬华！”被一声焦急的呼喊拉回了神智，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被端木熙紧紧抓着手臂。端木熙盯着自己，脸上慌乱无比，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奇了怪了，什么事能让端木少掌门露出这副表情？
他疑惑地歪了歪头，忽觉自己刚才似乎正在与司徒律打斗，之后发生了什么？司徒律……对了，司徒律呢？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端木熙身后不远的一个黑色影子。
司徒律此时狼狈地躺在地上，胳膊上被划出一道深刻地血口，腹部也被穿了一个血洞，虽已经止了血，却狰狞地可怕。
而此时，司徒律看着自己的眼睛充满了恐惧和憎恨。透过对方，他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影子。
那是……自己吗？
黑发肆意披散着，暗紫色的瞳色鬼魅妖冶，表情机械而麻木，脸上的血迹愈加显得狞态。
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抬起手，想要确认一下这真的是自己的脸吗？却发现自己正握着一个冰凉而沉重的东西。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落月剑，之前在认契仪式中也出现过。
可这把剑是什么时候到自己手上的，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似乎死了一次，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灵魂依稀传来隐隐阵痛，就连被端木熙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杨敬华，你怎么了，杨敬华！能听到我说话吗？”银发的青年焦急地抓着他的肩膀喊着。
“我……”他的眼珠动了动，依然茫然地看着他。
真像啊，你和他真的很像。恍惚的，大脑里突然蹦出这句话。
“你说话啊，敬华？他对你做了什么？敬华！”那人的声音逐渐远去，他的眼前变得模糊起来，杨敬华害怕了。
“别走。”他慌忙地喊着。
“？”端木熙一呆，看着狼狈的杨敬华，更是愧疚起来。他不禁伸手抱住他，落月剑从少年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不走。”端木熙轻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听着与幻想中如出一辙的声音，杨敬华轻轻推开他，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这样的眼神给端木熙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似乎是在看自己，但又似乎是在透过自己看着其他人。
“你没死。”少年傻兮兮地笑着，实际上他可能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凭着身体的本能，跟随着那股残留的情感，他抚摸着端木熙的脸颊，宛如痴傻的幼童，“你还活着。”
“你活着，真好……”
端木熙顿然僵在原地，看着这个近乎疯癫的少年又哭又笑，他嘴里不断喃喃的模糊句子令他心惊胆战。
“你别死，别留下我一个人。”
“我会救你的，一定会救你的。”
“别走，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到了最后，就连司徒律都开始古怪地看着他们，虽然少年的话模糊而毫无逻辑，但那脸上的疯狂和刚才突然诡异的力量与身手都使他感到不安。
“你会一直活着，一直一直……”那是杨敬华说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他满足地勾起唇角，彻底失去了意识。
端木熙下意识伸手将少年拥入怀里，表情倏然冷却下来。
“端木熙，你到底收了一个什么东西？”司徒律惊恐地看着他们，他还记得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
端木熙不言一语，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怀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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