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医生14
良姜出院以后,考虑到病人的生活质量应该有所保障,严真搬进了良姜的家。
但整理严真的物品,首先就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
良姜第一次进严真的房子的时候,看到屋里凌乱地摆放着物品的时候,很克制地没有发出“哇”的声音。
但客厅的地上,餐桌上,茶几上,书桌旁,到处是严真看过的书和文件纸。好在厨房和卫生间,因为阿姨勤力的关系,可以入眼。
接着严真像个知更鸟一样,走进屋里,把自己的医学书籍和杂志医学一本本叠起来,很快地上就有了很多分散的小堆。
严真张开手臂,转过身,眼神向良姜确认自己整理的水平。但实际看起来却并没有比刚才整齐多少。
良姜倚在门上,“噗嗤”一声笑了。
严真的医院工作很忙,但他上班足够开心。
虽然每天都要和性格脾气不同的病人相处。但脑子很好的严真在这方面也有心得,试着关心喜欢的病人,避开自己不喜欢的。而目前为止,良姜是严真喜欢上一个人的极限。
“今天你比平常晚了一点。”严真从玄关里进来的时候,良姜从厨房里走出来说。
“嗯,发现了一个病例,症状很特别。”严真兴致勃勃地一边用纤细的手指拉扯开外套,一边语气愉快地说。
良姜点了点头,已经适应了严真偶尔会因为遇到问题,高兴地跳起来的状态。
衣服被快速地挂起来之后,严真去厨房洗了手,然后坐到了饭桌前。良姜在他对面坐下。
大部分时候,良姜都会做饭。因为他把做菜看做是心灵上追求秩序的一件事情,对于这一点,严真和阿姨都有所了解。
严真第一次吃到良姜做的饭的时候,觉得自己挖到了宝。他不止一次自得过虽然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偶尔用心一次,就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伴侣。不管是与他互补的个性、能力还是对他关怀的程度,都让他超出期待的满意。
他在关系更亲近的朋友和亲戚面前,几乎是毫不掩饰良姜对他的重要性,以及他知道的,良姜也认为自己很重要这件事情。
小松后来更是不止一次亲眼目睹过,严真在仲良姜面前,有时表现得像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那个时候,严真会表现得更体贴,更柔软。比如,有时候,他会笨拙地讨好良姜。在他以为自己或许惹良姜生气了的时候。
严真一开始专注地在吃东西,过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良姜,视线对准了良姜的神情,从上面辨别什么。像做错事情的熊孩子,事后会看大人的脸色,判断自己会不会挨骂。
“如果我……”严真问。
“嗯?”良姜看着他。
“如果你觉得我忽视了你,你可以直接对我说出来。”
良姜吃了一口饭,否认:“没有,我没有这样觉得。”这个回答出自真心实意。
严真怀疑地不说话,心里默默反省起自己这段日子的行为。
“好了,吃饭吧。”良姜安抚他。
但严真的饭量不大,所以差不多时候就放下了筷子。
“今天要做吗?”严真突然问。
闻言,良姜一下子把东西吃到了气管里,咳了几声。
“嗯。”他从善如流地回答。良姜在这种事情上一般都是不会拒绝的。
而严真,他对待性就像对待科学实验一样,认真、热情。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独来独往的严真,终于有了一个配合默契的伙伴。他们一起享受数据符合猜想的成功。严真在什么时候感觉身体最激动,什么样的动作下,状态最好,这些数据。
《纪念谷》的那个游戏,严真总是想起来的时候才玩。因此进程一直都只是缓慢地推进,如果就以这样的速度继续下去,玩游戏的人大概很久之后才能见到“纪念谷”的真身。
严真的潜意识里,也许也希望,这个游戏他可以玩一辈子。他期待有些人不会早早离开,有些爱不会早早结束。
但从医院里回到家的第十个月,和严真一起外出的时候,良姜忽然摔倒。严真及时地半扶住他的身体,手臂用力地支撑他慢慢躺到地上。
癫痫开始发作,严真从良姜的口袋里找到他的手绢,塞进他的嘴里,垫在牙齿上。然后翻过他的身体,避免他呼吸受阻。
人群像苍蝇振动一样,发出嗡嗡的响声,开始后退。好像有人在说:“那边好像有个人发病了。”
严真蹲下来的时候对就近站在他身边的一个人说,“请帮我叫救护车。”那个人慌张地应了。
他解开良姜衣领的时候,良姜还没有昏过去,仍有一些意识。
良姜迷乱的眼睛注视着低头的严真,看得很专注,那一刻,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身体的痛楚。
但为什么,会感到心也一起痛苦呢?
当时是初春,但是严真的额头很快就有了一层汗。
严真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良姜身上,对围观的人群指示说:“不要发出声音,病人需要安静。”
这时打电话的人走过来:“救赎车说他们马上来。”然后问:“你是医生吗?你是他的朋友吗?”
“我是。”严真一边快速地回答,一边已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喂?爸爸,良姜癫痫发作,你现在赶快去X医,待会儿手术要签字。”
仲父在电话里紧张地问:“情况严重吗?”因为并不是每一次癫痫都要做手术的。
打急救电话的人听到,那个承认自己是医生的人对着电话回答:“可能要做开颅手术。”
他看起来可真难过。
良姜醒过来的时候,失去了大部分关于癫痫昏倒的记忆,毫无疑问,肿瘤复发了,而且这次生长速度非常快。
父母关心地问他,现在觉得怎么样?
良姜则问:“真真呢?”
说着严真刚好就从外面进来,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握住良姜的手。
“我睡了好久。”良姜对他感叹,样子像在清早回忆一个梦。
“八个小时,因为手术做了很久。”
“我听到你在叫我。”良姜用回忆的确定的语气说。
“我有叫你。”因为在病人意识不清的时候,名字比什么都有能力穿过层层的迷雾。
“你爱我。”良姜确认地说。
严真点头,直白地说:“因为你也爱我。”
“是这样吗?”他心里疑惑的是,他爱严真这件事。
“我的记性很好。”在严真的脑袋里,有一个专门关于良姜的文件夹,以后都可以拿出来说。
良姜又闭上了眼睛,他白天的时候才动脉瘤破裂过,早该没有精神了。况且又讨论了那么困难的话题。
他爱严真了吗?
他不知道。
三天以后,严真在良姜的死亡记录上写下,早晨八点五十分,仲良姜死亡。
三十四岁,英年早逝。
关于《纪念谷的后续》
小松是个游戏迷,玩过很多手机游戏。
但她一直以为纪念谷只有一种结局——最后会来到一个满是石碑的山谷。
纪念谷,指的就是一个满是墓碑的地方,那些墓碑纪念的是之前离开的每一个世界。
直到有一天林杨跟她说,纪念谷其实有两种结局。另一种是,如果每一个世界,都选择了和仲总一样的选项,最后会出现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根深蒂固。
小松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严医生。
严真那天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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