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医生8
第二天严真休息,所以良姜这一天没有见到他。
上午林杨在病房里跟他汇报工作,说:“仲总,希捷希望,您能继续参与完成新一代的纪念谷游戏开发。”希捷是最后购买了良姜全部股份的公司。
“可以。”
“我和公司其他同事们,都期望能再和您一起共事。”林杨有些动情地说。
“好。”不过良姜自己知道,他也只能够来得及完成新一代纪念谷而已。
“今天本来是活检报告出来的日期。”良姜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是的,只是今天刚好严医生休息。”林杨也有些遗憾。
“之前不知道他要休息。”良姜另有他意地问道。
“好像是临时的。”作为消息灵通的助理,林杨说。
“小松告诉你的?”
“啊,对。”林杨有些不好意思,同时也暗自佩服上司的洞察力。
“准备要追她吗?”良姜又换了话题。
林杨已想过了这个问题,他点点头说:“小松是个好姑娘。”
“那她对你呢?”良姜又问。
“我觉得她也喜欢我。”林杨看起来有信心。
良姜将背向后靠去,最后像终于在椅子上找了一个支持的点。
林杨看得出来,他今天不太高兴。
“仲总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被问了这个问题,良姜的眼神变得悠远了起来,他向视线的左上方看了看,这代表他正在回忆:“有。”但凡他处理自己已经细想过的事情,说出口的回答总是果断的,不会有含糊。
而如果他打算对谁负责任,也就是一生的事情,虽然他的每一生总是那么短。
“您不打算追吗?”林杨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问题问得突兀轻忽。
良姜盯着林杨,不确定林杨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林杨看向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任何犹豫和阴霾,他似乎仍抱着单纯的疑惑,询问良姜:“仲总不打算追他吗?”
于是良姜也被问得有些结巴起来了:“我……有癌症。”
“但是已经在治疗了。”林杨此刻的回答,活像出自一个天使之口。
“不会太过分了吗?”良姜抱着犹疑问。这种情况还要追人。
“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不是吗?”林杨的语气也有些悠远起来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有那么多的意外发生。”
“一无所知,毕竟要比知道,无辜得多。”良姜辩驳。
“仲总给我们开会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说法呢?你说,不管中间有什么困难,最重要只有结果。仲总要求的只有结果。”
“结果是,我还是会死,而且是很快。”良姜的语气变冷了。
“不。”林杨的眼睛里放出了很亮的光芒:“结局是,你会在温暖的爱里死去。”
良姜克制不住地被这句话打动了。
安徒生笔下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就是在幸福和温暖里死去的。
良姜低下头,朝林杨摆了摆手:“叫人不要打扰我。”
林杨点头,安静地退出去了病房。
医学实验室里,严真对着显微镜做着实验。
口袋里突然响起了电话的震动声。
他看了上面的号码,陌生的,不是很想接,但最后还是接起来了。
“你好,请问是严真吗?我这里有个快递,送到了你家楼下,请问您能下楼接收一下吗?”
“我没有买过东西。”严真感到莫名其妙,但又不确定是不是他妈妈又寄了什么东西给他,他母亲总是觉得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会把自己饿死。
回到家,门卫提醒他说:“严先生,今天有你的快递。”
严真做了一下午实验,数据一团糟,实验猜想完全没有进展。由于心里烦,所以连以往最顺利的实验也出现了状况。反正什么都不如他的意。
他板着俊逸的脸孔,和保安说了谢谢。接过盒子的时候发现,寄件人是仲良姜。寄的还是同城速件。
严真见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心烦无比。但是心里又疑惑,仲良姜今天寄给他快递做什么?明明明天他就又去医院了。
他只请了一天假。
而这天假,只是因为他昨晚回到家里,就觉得晚上十点钟去敲711病房的门,甚至聊了一堆完全不知道的球队和赛季成绩的他,像个傻逼。所以今天干脆就消极怠工,中午给医院打了电话,伪装出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严真拿着快递上楼,按了密码进屋,之后像从前一样任性地踢掉了鞋,站在门口就开始拆起了快递。
拿来的时候就是一个扁扁方方的纸箱子,严真拆开来,才发现里面是两张X光片,一看署名,是仲良姜的。差不多算是照了全身:一张包含了头部和颈肩腰腿,一部是第一张没有被拍进去的小腿和脚。
严真觉得这是一个恶作剧,本来他平常看仲良姜的头颅MRI已经够多次了,甚至本来今天还是应该交活检数据的时间。
当“嘟嘟嘟”的电话声想起的时候,严真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拨出了电话。
“喂?”电话另一头是以外低沉温柔的声音。好像他一直都在等着来自严真的电话似的。
严真语气很冲地问道:“仲良姜,你寄给我X光片做什么?”
电话那头,良姜笑出了声音。
开始解释时,才听出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天跟护士说,我要拍张全身性X光片。但影像室说,最大也只能拍到大腿。所以我只能另外又拍了一张。”
“你拍X光片干什么?还寄到我这里,你忘了我的办公室里有很多张你的MRI和X光片吗?”
“不一样的。”良姜突然正经了语气。
“有什么不一样?仲良姜你……”
良姜没有让他把抱怨的话讲完,只是解释:“我自己拍了X光片寄给你,是因为我想把自己送给你。完完整整的,你可以看到每一寸骨头。而且我还有点遗憾X光片拍不到心脏。”
说着真的流露出了遗憾的情绪:“我知道昨天晚上你很生气,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知道的,我只是因为太难受了而已。”
他说“太难受了”的语气可怜巴巴,严真也知道人生起病来是会舍掉一点东西的。一个□□承受了痛苦的病人有时会失去理智,做一些自己是个正常人时不会做的选择。
良姜的一字一句,他真诚的忏悔,他直白的话语,没有遗漏地都传进了严真的耳朵里。
而后他说:“严真。”他低沉的声音好像是在医生的耳边低语,“我喜欢你。”
他告白的时候,才不会说“我觉得”“我好像”,喜欢就是喜欢,也是没有到“爱”的那种喜欢。
严真沉默了,一时间,电话线里,来来回回传递的只有彼此间的呼吸声。
“严真,我现在很想你。我其实等了你的电话一下午。但是我不确定,你今天是不是出门了,或者说已经收到了寄件却没有给我打电话。所以,如果你再稍晚一点打过来,我可能就已经打给你了。”
严真又想到,一开始,仲良姜接起电话的时候,的确不像是突然接起的语气。
良姜接着说:“我本来想今天自己来找你的。可是我觉得在一个医生面前不遵医嘱,太不像话了,这样就犯了逻辑上的错误。”
严真之前的确有说过,手术之前不要离开医院。
“即使我也没有说过手术之前要禁-欲,但是你自己还不是凭着心意来了?”
“严真,我的心意是你。你知道吗?你的手第一次放在我的腰上的时候,我就想要勾引你。想让你的身体,更久地贴合在我身上。”
严真的脸一瞬间变红了,但是良姜看不到。
“第一次见面,我就发现了,你的左手手指比右手更长,是因为你左手要按压琴弦的关系。但你那么高,拉大提琴一定不方便,所以你拉的是小提琴,对吗?”
严真不回答他对还是不对,他搞神秘主义。嘴硬的神秘主义。
“严真,我很想你。你能现在就过来见我吗?”良姜带着点企求的语气说道,活像只风里颤抖的小鸟雀。
严真心软了。
说到底,作为一个医生,神秘主义终究是搞不成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