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治想要看到的结果,短时间内也不能成形。
两人用完早饭之后,就各自分别。良姜要出门,同许长治去公司不同路。
“晚上见。”良姜对他说。
许长治因着做完自己的诺言,听良姜这么一说,则不免有些多想。幸好良姜并未多言,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他的眉眼略弯,看人的目光难得带上了一点意蕴深长。这样调笑的眼神,用来看人,许长治一时脸热起来。
“再见。”许长治回应他说。
许长治到了公司,又是一天工作。林秘书最近在放婚假,配合他工作的人换了一个,难免有些不适应。
其实每一天都与前一天不同,人生每时每刻都或许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随之发生。譬如林秘书结婚,许长治短时就需要换一个秘书。譬如,他喜欢上了良姜,就想要同他一起生活。
但这就是生活,没有变化的只会是死水一潭,或者是已经闭上眼没有不再的尸体。
下午的时候,许长治收到良姜的短信,说晚上要用的东西他已准备,让他不用再买。
许长治看了短信,又忍不住坐在位子上发了一会儿呆。他之前用搜索引擎查过,同性做-爱之前应该做什么样的准备。因为良姜没有开口,又是他做承受的一方,原想着下午要提早下班,人生头一次要去一趟情趣用品商店类似的地方。
但是良姜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许长治觉得有些羞耻的同时,也有些开心与他的周到体贴。那,你喜欢一个人,大抵就是把他所有事情都看得很可爱,很好。理智照理是要少一点的,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费时间功夫和精力的事情。譬如你早晨坐在老板椅上,握着钢笔签文件的时候,冷不丁就要想起这个人。和上课开小差一样的道理。上课时听得不专心,就意味着下课后要多花一点时间温习功课,写作业要花比别人更多一点的时间。
但是这种费工夫,待在恋爱里的人都很愿意,因为在多花时间的同时,也同样享受到了与平常生活,完全不一样的心情起伏。
那是人之所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与其他动物不相同的地方。也正是最可贵,最迷人,让人不想轻易放弃的特质。
我们会需要爱别人,或者感受到被别人爱着。会需要有爱的寄托或者爱的拥有。
许长治知道自己此刻很开心,即使今天的工作效率不高,但他甘之若饴,那就可以。当事人没有发表意见,路人只要坐在路阶上鼓掌就好。
他的父母如果能抱着祝福对待他和良姜的感情是他盼望的事情。但即使面对血脉亲人,其实最难做到的大概就是彼此祝福的心情。
少一点点颐指气使的掌控欲,多一些感同身受的同理心。一切的问题,如果可以讲道理,而且可以讲清楚道理,那该何其有幸。
许长治下班到家里的时候,良姜在二楼的房间里。他一天里总有很多事情做,就连许长治有些时候也不太清楚,良姜在忙些什么事情。因为总有事情无法知晓,许长治也没有立场开口问询,所以良姜才会默不作声把当初的真相查清楚。随后处理该处理的人,把该被法律惩治的恶者送入司法的照看中。
知道许长治已经回来了,良姜敲了他的门,在门口等待。
许长治脱了一半的上衣,听到敲门声猜测是良姜,将衣服又穿了回去,剩下脖颈处开了两粒扣子,走到门边给良姜开了门。人的羞耻心是件很奇妙的事情。有时候是因为纯粹的不习惯,有时候是因为自卑。许长治大概是前者。他是一个坚定自信的人,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都可以看出这点。
良姜倚在门边,身形有些懒散的样子,看到门开了,原本视野向下的眼睛就张开来看向许长治,这是一个显得十分专注的看人角度。
有的人仅用一双举世无双的眼睛,就有了动人心魄的效能。良姜的眼睛生得很好,因为黑色的瞳孔掩盖了许多情绪,于是偶尔泄露出一点,就无端让人心折。许长治想把自己都奉上,像用心的厨师献上一道精心烹制的菜。
好在的是,良姜不挑许长治这道食。
许长治放在门把上的手有片刻失去了力气,但还有闲暇在心底发出疑问,难道是因为全身供血都往大脑去了?
良姜举了举手臂,示意开了门便站立不动的许长治看他手里的东西。
许长治看到了,问他:“良姜找我有事吗?”
“嗯,把这个给你,里面有说明书,顺便,”良姜停顿了一下,扬起嘴角说:“要我和你一起看吗?”
许长治一瞬明白良姜手里拿的是什么,原本就觉得有些发烫的脸,更是红得不像话。
良姜见许长治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再度开口说:“那我陪你一起看。”
他知道许长治还有些不能过心里那道关,这样说实际并没有要他再难堪下去的意思,因为许长治自己会做出选择。许长治果然也回神,动作有些快速的从良姜手里拿过东西,对他说:“不用,我自己看就好。”
良姜还是望着他,脸上露出笑来,说:“那好,你换衣服吧!再一会儿就到吃晚餐的时间了。”
许长治点头,良姜倾身过去,给了他一个吻。只是彼此的嘴唇贴了一下,连唇与唇相贴的声音都没有发出。这吻中鼓励欢喜的意味更重一点。
许长治便也露出笑来,弯起眼睛看他。
晚上两人面对面一起吃饭。许长治晚餐并没有保持像往常一样的食量。两人都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只是还没发生之前的这种缓慢的有些暧昧的气氛,实也撩人。
在旅途路上和到达终点的心情,就像一场完美前戏和终于深入腹地的感受,很难说前者不比后者享受。不然人们也不会总沉迷恋爱的感觉。
没有得到时,大脑便开始了无穷尽的想象。想象带来愉悦,迎接人入另一个世界,或也会升华一段平凡不过的感情。
“我帮你清理?”良姜问许长治。
许长治微皱眉头,抿了抿嘴,淡淡犹豫愁苦的样子,有些可爱。
但毕竟是第一次,还是没有准备好让恋人来做灌-肠清理这种事情,就回答说“我会觉得不好意思。”说着不好意思的时候,其实已经做了决定。
于是良姜就留在自己的卧室里,许长治也回他自己的房间去。
饭后有留下消食的时间,良姜弹琴,许长治在书房里看书。这样打发掉了一个多小时,许长治做清理时便应该不会太难过。
事后,两人躺在一起,彼此身体的一部分相贴,脸上身上都有汗水。良姜在许长治身旁躺了一会儿,就从床上撑起手臂坐了起来。
“你去洗澡吧,我来换床单。”良姜语气淡淡的说。
如果经常做-爱,仅是床单的事情就不容易跟负责卫生的佣人交待。许长治□□仍有些不适,坐起来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腰部。
“还好吗?”良姜问。
许长治回答说“还好。”
然而他想起另一件事,于是问:“良姜,如果佣人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良姜扶起许长治的胳膊,略微向上弯起的大拇指缓慢的摩擦着男人紧实的皮肤,短暂的沉思之后,说道:“由你决定就好,既然我身体已经好了,家里照顾的人的确没有必要像以前那样多。”
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对话,就有一种要一起把日子安静过下去的氛围。从前,许长治身上难免有一些属于男子汉的大大咧咧,商场上的事情归结于用心和天赋,然而生活上有些琐碎小事,坦诚而言便有些不太在意,轻易随它粗略而过。
然而许长治又是一个极容易适应环境的人,于是学也学得快,连心理的变化都悄无声息,于日常言行的一点一滴处得以达成。像他在雅姜的安排下学习礼仪,学习阶层更高的人士如何待人接物,愉快熟练的谈论商业和兴趣爱好,于妥帖的言语中维护彼此的脸面又要表达自己的立场。许长治学习得极其出色且能做到费时不多。
如今便也是这样。
“我知道了。”
良姜回以他微笑,问需不需要帮忙。
回答他的是一个有些慌乱的面容。
后来渐渐做-爱次数多了,许长治也坦然起来。家里的佣人最终辞掉几个,长治和良姜也重新定了卫生打扫的时间和规矩。
总归是要担心人言可畏,该注意的一些地方也要注意一些。
后来罗湛深在家里被警察带走。一件四年前的案子又重新翻出来,牵扯到一批人。恒达因为罗式父子双双入狱,中层管理面临一次清洗。
华荣未等到参加小女儿的周岁宴,他四年前的交通撞车案件进入重判。他的堂弟华明当初的事情被查清楚,确实因为权势所逼,本人操守没有问题。华荣案件重审,华明便知道了当初他大哥为了他做了什么事情,但也就这样了。
“我没想到,你竟然什么都没有做,良姜?”
“我没做吗?”他疑惑的样子好像他真的有做过什么事情一样。
“你做了什么 ?”许长治问道。
“有一件事情,我从来没试过,但我想感觉应该不会太好。”良姜缓缓说。语气像在田埂上拉着一辆老旧的两轮推车。
“什么事情?”
“长久的待在同一个地方。”
“长久有多长?”许长治问。
良姜的眼神不知道落到了哪里,好一会儿转过头来,漫不经心的回答道:“足够长。”
三十三岁的时候,良姜照例早上吃完饭出了门。没有走多远,就在离家几米外的一条街道上,突然倒了下来。路人看到,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呼啸而来,一路将他送进急救室。。
良姜早年脑部受到的撞击后遗症,在他痴傻病愈五年后以一种让人震惊的速度,在他脑中肆虐开。许长治陪伴他度过生命最后的,没有语言、动作和任何痛苦表情的十几个小时。
第二天凌晨,庾良姜于病房病逝,三十三岁,英年早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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