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四年,三月初十,申时,玉阳宫丽美人生公子,王大喜,又见婴孩眼神清澈,当即取名澈。
我不知我曾经是谁,但生而知之,对未曾出世的人而言并非天赋而是灾难。不知你可曾体会过无论如何都不能移动一分的苦闷?不知你可曾体验过浑然不见天日,耳边只有液体滚动的寂寥。我不曾记下这样不能动,不能看,不能说的日子有多长,因为会寂寞真的会让人发疯。
初生的婴孩各种能力都是模糊的,这是灵魂在和身体磨合。只能依靠气味,依靠模糊稀微的感知来探索这个世界。
我的父亲是秦国的王,一个杀伐果决的王。除了父亲,我还有长兄幼弟和几个我也记不清模样的姊妹。长兄名扶苏,听说是因为长兄的母亲郑夫人特别喜欢山有扶苏这首歌,所以父王便为他取了扶苏做名字。弟弟叫胡亥,是秦王政十八年生的,生母是胡姬,胡姬有异人血统,幼弟胡亥自小长得便是玉雪可爱,更甚者还有一双异色眼睛。
我生母为丽姬,是齐国人,听说是因为美貌才被献入王宫的。母亲长得确实很美,但是不知为何从来都不会开怀大笑,至少我从未见过。襁褓时分每日见她,她总会用那种很悲哀的眼神看着我,好似我的到来是一种错误。我做错了什么吗?后来听随母亲入秦的婢女与母亲闲聊说起母亲入宫前相爱之人时,也只能生硬的找到母亲不喜欢父王,所以也不喜欢我这个缘由。
自周岁起,父王总是有意的分开我和母亲,不叫我们多相处。身边的侍人一开始也只是会在每日早上带我过去与她相处片刻,后来便是隔上一日,两日,渐渐地,一月中竟只能见上一两面。
三岁时,开蒙了。
父王对课业要求有多严苛,也只有开蒙后的人才能体会。也许是儿子太少,父王会在查看完王兄的课业后,将我留在正殿为我写上一个字,然后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在沙盒中写上一遍,练练手感。只是,父王的字笔意锐利,实在不适合我这个小孩子。
肉呼呼的小手握着笔,努力将字写的横平竖直。可惜仍旧是软趴趴的一坨。小孩子手软,没劲。再说谁家会让三岁童儿写字的,就不能等到五岁吗?
“澈儿!竟走神了!”嬴政板着脸拍了拍身边这个正大光明走神的小皮猴子。
“父王,澈儿累,可不可以去玩一会儿?”咖啡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嬴政带着渴望的祈求。
嬴政看了一眼侍立身侧的内侍,“禀王上,公子已写了十遍。”
嬴政一听,笑着拍了拍澈的脑袋:“父王方才说要几遍的?”
“二十遍!”澈沮丧的低下头,郁闷的甩甩手里的笔。
“那你现在在干嘛?”
“知道了,父王真坏!”撒娇不成,只能继续写字。可是这个字笔画太多了,好累。
嬴政见他一脸不情愿,笔下更是潦草,不禁轻声哄道:“这可是澈儿的名呢,得好好练,不然出去了连自己的名都写不好,也太丢人了。”
“可是这个字笔画好多啊!”想改名。
“扶苏的名可是两个字呢!”一句话就让澈抱怨的心思全消,有时就这样,自己受苦时的不忿,在听到有人比自己更苦,就欢喜了。
“怎么还不写?”大手握住他的小手,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指,“疼吗?”澈抬头看着自己魁梧的像座小山似得父王,突然特别想恶作剧。嬴政仿若不觉,仍旧为他捏着手指,直到熊孩子忍不住自己蹿起来扑到他怀里。“父王,澈儿想吃糖。”
“字写完了吗?要求这样多。”
“父王,父王,父王~”
玩闹过后,两人重新整理了仪容,端正的跪坐在案前,各做各的。
嬴政看着端坐在书案的孩子,本来因为政务烦躁的心不由得平静了下来,自从澈儿在身侧陪伴,感觉每日处理事务也快了不少。
“父王,我写完了!”二十遍,也不过二十个字,可澈身子小,手劲更小,二十遍字也不能潦草结束,必须要认得出来,所以干脆就耗费掉了两个时辰。嬴政看向沙盒,上面是一个澈字。虽然没什么风骨可言,但是一笔一划都写得很是完整,点头放过了。
“去吧。”
终于被结束教学的公子澈没像脱缰的野马般跑出去,而是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嬴政满意的点头,还好知道在外面维护自己的礼仪。
澈一路向兄长的文德堂走去,一路上遇见的宫女内侍纷纷避让行礼,让他觉得有些麻烦。
扶苏今日的课程已经结束,此刻正在堂中随着儒家先生读书,随身侍奉的内侍突然俯身上前贴耳道:“公子,二公子来了。”扶苏看了看时辰,有点意外。正在看书的先生见他动作放下书本,也明白恐怕是有什么事。
“先生,今日这节《君子内省不疚》扶苏读的有些吃力,可否延到下一课。”扶苏礼貌的申请现在下课,先生自然也没什么异议,当即应下,收拾东西。
“澈儿呢?”不紧不慢的收拾着书简,扶苏猜测着到底发发生了何事才能让父王提前放了澈儿出来。“回公子,二公子正在侧殿,西和正在侍候。”
“嗯。”跪坐久了,腿有些麻,扶苏搭了内侍的手起身,缓了缓没那么麻了才慢悠悠的走向几步之隔的侧殿。
“王兄怎么还不来?”还没进去就听见有人在问话,“今天王兄还是上那个老先生的课吗?”
“他讲课讲得我都要睡了,父王还说他特别博学。”
童言稚语,有时候听起来特别可爱。“你今日这番话若是叫父王听见,又要罚你每日的抄写了。”
“王兄过来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太吓人了吧!”澈先声抱怨,让扶苏想继续教育的话干脆吞掉了。看着兀自乐呵的弟弟,扶苏放弃抵抗。
“你怎么那么讨厌那位先生?他还是很喜欢你的。”澈说的那位先生是为他们讲解棋艺的,这位对着长公子都能摆冷脸的老先生,偏偏特别喜欢臭棋篓子二公子澈。
“我不喜欢他的眼神,特别讨厌。”总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当他人小什么都不懂吗?
扶苏摸摸凑到身前的小脑袋若有所思,澈儿自小敏感,很少判断出错过,想来这老先生是真有问题,不能留了。“既然澈儿不喜欢,那我就请父王换位先生吧,这样可好?”
“王兄,我是不是令你为难了?”澈不好意思的揪着扶苏的袖角,扶苏经常陪着他自然知道他的一些小动作,可爱的弟弟这是害羞了吧。
“怎么会?”作为一个好哥哥,自然不会打击弟弟,耐心的又摸摸小孩披着头发的发顶,暗暗想反正他都学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换一个。不过,既然澈儿误会了,那就一直这么误会下去吧!
秦王政二十年,嘉为先言于秦王曰:"燕王诚振怖大王之威,
不敢兴兵以拒大王,愿举国为内臣。比诸侯之列,给贡职如郡县,
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恐惧不敢自陈,谨斩樊於期头,及献燕之督亢之地图,
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闻大王。唯大王命之。"秦王闻之,大喜。乃朝服,设九宾,见燕使者咸阳宫。(引用战国策.燕策三)
“澈儿,父王传我们去前面。”扶苏的神情少见的严肃,看向澈的眼神有担忧,也有挣扎。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澈的手,跟随赵高应召前去。
澈他们到的时候,早有宦官唱名,所以直接去鞋进殿。澈大致的扫了一眼,然后随着扶苏下跪叩拜。“起!”
父王的声音有些不对,似乎比平常要冰冷许多。“澈儿,你过来父王身边。”澈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父王的身边吗?那里,不是王兄的位置吗?咦?父王身侧何时站了一位白衣人?“澈儿!”这次的声音是他所熟悉的,带着威严却又有几分温和的声音。“诺!”
直到他端坐在他下首,澈方发觉后背已经被汗泅湿,手也有些颤抖,他在紧张。侧首看向身侧,只见文武大臣列班分坐,殿中气氛格外的肃杀。手一暖,是父王。
“传燕国使者觐见!”
这是什么情况?澈抬头看向自家父王,燕国的使者为何来秦?
澈端坐看着,看着堂下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前者手捧一漆盒,不知里面装的何物,四四方方,这使者身材高大,四肢有力,双目有神。后者手捧一卷画卷,身量不足,行走间有些畏缩。这样一对表现差异如此之大的人,竟然是燕国使者?
澈并没有仔细听他们扯皮,太无聊了。小眼神不停的飘向嬴政身后的白衣人,很是好奇。白衣就是庶民啊,可是他能站在父王背后,说明很得看重,可是他却是没什么印象的。
“你不曾随寡人来过前朝,又如何见过他?”嬴政拍拍他已经不够挺直的背。澈立马坐直了,可没一会儿有弯了。
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明明正在看燕督亢地图,怎的就来了一股杀意?看着那个人手起刀落的斩杀护卫,澈觉得自己竟然害怕了。手无意识的握紧了嬴政的手,温热的体温让他慢慢的平静下来。“快走!”
“父王,”扶苏等人在侍卫的保护下,已经退到了殿外,但眼看着刺客将剑掷向嬴政,不由慌了神。还是未见鲜血的幼虎啊!
嬴政刚要躲闪,却不料被一个强扔到脚下的侍卫尸体所阻,一时不查就已失了最佳的逃生时机。就在他准备受那一剑时,“呛!”的一声铁器碰撞的声音,盖聂横剑一拦,挡住了那一杀招。随后纵身加入了战局。“父王!”澈颤抖着抱住嬴政,后怕极了,“莫怕!”黑色掩住了血,只有鼻端的血腥气告诉他这个在他冲到他面前时,将他护到身侧的男人受伤了。嬴政本就善武,刚才只是一时失神,此刻缓过神来,又见盖聂已将人压制住,恼怒过后,便是冷静。
燕国竟敢如此戏耍他,那就要承担他的怒火!
最后,荆轲解体而亡,暴尸荒野。同来秦的燕国使臣,全部斩杀。秦王命王翦率兵攻打燕国。
秦王政二十一年,秦将王翦率军一举攻破燕都蓟城,燕王喜及太子丹率公室卫军逃辽东。秦将李信带兵乘胜追击至衍水,再败太子丹军,消灭了燕国卫军主力。燕王杀太子丹向秦求和,秦国未允。(360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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