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亭教授了小孩修真入门的基础心决,如何吸收聚灵阵的灵气。芸翊领悟的速度也格外快速,让芸亭满意又难得生出一两分惊叹之意。
当芸翊从奇妙的入定中醒悟过来,周身布着已经被抽净灵气变成顽石似的灵石。
他正惊异,起身时转过身便看见芸亭坐在不远处闭目,芸亭的身后正是窗户,紧闭的窗外看得出外面已经天色大亮。背着光的芸亭就像一樽没有情感的冷硬雕塑。
芸亭缓缓睁开眼,那种一眼万年的淡漠让芸翊痴痴难移开目光。
“师父,我……”
“芸翊。”芸亭起身走向半大的小孩,随意扫了一眼地上废掉的聚灵阵,只轻轻摆动一下手,地下没有灵力的玉石便化为灰尘飘然散去在空气中,不见丝毫痕迹。
真神奇,师父果真是传说和画本中身有仙术的仙人。芸翊在心中惊叹。
“芸翊,从即日起你便踏入修-真大道,要学会无所不惧,坚守本心。”芸亭带着几分郑重。
刷新世界观的小孩脸上除了惊异更多是兴奋和期盼。
芸翊双眼发亮的抬头注视芸亭,目光坚定起来,用力点点头,“有师父在,我什么都不怕。”
芸亭微微颔首,“跟为师来。”
推开宫殿高门,两人走到积着厚雪的庭院中,雪已经停了,轻风依旧夹带寒意,太阳也藏在云层中不见踪影。
小孩身上穿着不厚不薄的两件衣裳,冷风刮过竟丝毫不觉得冷。
芸亭走到一棵树下抬手,一根枯树枝无力自断,稳当掉落在芸亭手中。
他手持树枝,一手用手心在树枝上一抹,树枝变成了一把木剑。
“站远一些。”
芸翊反应过来芸亭在跟自己说话,“是,师父。”听话的站远了一些。
芸翊只见芸亭姿态潇洒的挥,刺劈随意两个动作……他面前的积雪便倏地被无形之力扫荡开,已经是一整片干干净净的空地。
芸翊发出低低的惊呼,师父云淡风轻的随手一两个动作竟有那么大的威力。
芸亭走到芸翊跟前,把手中的木剑递给他,“去把刚才那两个动作重复万遍。”
芸翊心中激荡,满是兴奋的接过木剑,却忽的一坠……
“好重……”轻飘飘的树枝变成的木剑为何这么重。
芸翊不得不双手握紧它,根本无法全部抬起。
芸翊有些无措的看向站在一旁的芸亭,只见芸亭丝毫不为所动,芸翊只得自己继续面对这重得异常的木剑,勉力抬起时整个手臂都在颤抖,更别说挥动。
“一……二……”芸翊一边勉强狼狈挥动,一边数着。
芸亭一直在一旁看着小孩努力挥动加持了一丝真气的木剑,芸翊也希望让师父看见自己的努力,但不过小半个时辰芸翊便开始无力坚持,他又望了一眼芸亭,咬咬牙继续抬起仿佛越来越重的木剑。
到后面芸翊几乎好一会才能挥动一次,有芸亭在旁边看着,芸翊心中渐渐生出几分倔强,硬是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芸翊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眼前花昏,四肢隐约在打颤。但芸翊还在下意识的坚持着,慢慢的身体里被无形调动了什么奇异力量……头脑竟忽然清明了起来,连四肢都仿佛恢复了力量。芸翊满脑子重复的动作。
“三百二十一,三百二十二……”
芸亭察觉到芸翊终于能调动昨晚吸收的灵气,化为属于他自己的真气,直到芸翊又把身体里的真气使用尽了终于直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芸亭才走过去抱起瘦瘦小小的小孩。
等到这孩子长大,还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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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白马过隙,三年一晃而过。
国师宫苑进来过零星几个外人,但始终只有芸亭、芸翊两师徒住在这,芸亭不喜外人,连伺候的宫婢都没有。芸翊有心伺候侍奉师父,但第一年刚住进来没几天他发觉师父什么都可以挥挥手便解决。也不需如常人进食、不需卧榻就寝,还时常闭关便是十天半个月。
帝王是踏入国师宫苑几个外人中唯一常来的一个,会送给芸亭许多东西,美酒珍宝,茶具棋具,古书典籍……
芸翊心中愤然,像抢夺大人注意力的小孩,越来越拼命练功只希望得到芸亭一句夸赞。
芸翊一日复一日的挥动被芸亭加持了真气的木剑,虽说三年里他终于由引气入体步入筑基初期,但这把木剑在他手中重量从未减轻过。
一直需要他全力才能抬起挥动,每次不过挥动两三个时辰便全身真气消耗枯竭。
芸翊觉得自己毫无进步,久而久之不免沮丧。但心里又总是偷偷喜欢着,因为每次耗尽真气倒地不起时,师父便会主动抱着自己回去。芸翊格外珍惜,这是和师父唯一能得到亲近的时刻。
此时夕阳西下,余辉下的云彩格外妍丽。全身疲惫、连动弹手指力气都没有的芸翊还记得时不时偷偷看师父,十三岁的小孩已经到了情犊初开的年纪。芸翊依恋芸亭的怀抱,闭上眼在师父怀里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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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这一日晚上,芸翊从睡梦中惊醒。他鼻息间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是血腥味。他自幼对血腥味极其敏感,哪怕很远他也能感知到。
而此时,就在王宫中,大量的死伤蔓延开的血腥味让芸翊几乎想作呕……
不知师父是否知道王宫发生了什么。
芸翊披着衣服套好鞋子匆匆推门出去,转头就看见芸亭站在隔壁寝殿的长廊下,筑基初期的芸翊已经能黑暗视物,他发觉一向无甚表情的芸亭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忽的,芸亭动了动身,眨眼间已经是十几米开外。
“芸翊,留在这不要外出。”轻飘飘的话语落入芸翊耳中。
芸翊只能看着芸亭眨眼消失无踪,心中有些焦急,又黯然发觉练功三年他却连师父的一丁半点怕是都比不上。
——
王宫内此时暗流涌动风起云涌,杀戮造成的死煞之气在芸亭眼中四处遍布,到处都是抱着包袱奔逃的宫婢太监和侍卫……
所有人在奔走告知,谢国要灭国了,叛军已经打到宫门外了。
这谢国竟然要一朝倾覆,被他人吞噬取代了。
芸亭收敛起息,奔逃的宫婢们全部都对他视而不见。
在朝会的正德大殿外还守着一千多名护国军,也许帝王早就吩咐过,护国军根本不拦芸亭,他推门而入,看见了聚齐在一起的大臣们和坐在最上座的帝王。
众人纷纷稽首行礼,“国师。”
上座的谢长安一身雍容分毫不见狼狈,气势威严,“国师你来了。原本……孤是不想让你看见孤这即将落魄的模样。”
帝王脸上带上一丝浅笑道。
这时有挎刀侍卫推开宫门进来,浑身脸上全沾染着血,单膝跪下道,“回禀陛下,后宫妃嫔凡不愿自缢殉国者已全数斩杀。”
帝王脸上笑容又更深了几分,像是很满意,“好,下去吧。”
侍卫应声退下。
像鹌鹑似得梗着脖子缩在一起的大臣更加惶惶,生怕帝王下一个就拿自己殉国。
谁知帝王这时大手一挥,大方道,“你们都回去吧,近来被那些乱臣贼子弄得糟心透了,孤许久没和国师见过面了。”
大臣们纷纷如释重负,小心翼翼的退下。
芸亭却看见了谢长安嘴角那笑意中的血腥气,不知这些大臣能否活着走出王宫。
华丽威严的正德殿只剩下两人,帝王站起身动作随意的摆弄了下广袖,走向芸亭,“想想这谢国国破了无力回天也好,至少我落得轻松,早就不想当这孤寡帝王了,临死前与芸亭多在一起一会也值得了。”
芸亭望向他,“我能保你一命。”
谢长安眼中划过一丝不同寻常的紫光。
“不不不,我不需要。”谢长安连说了几个不,脸上带着狂妄,“世人都说我心性残暴,嗜杀无德心性狭隘,我十五岁杀净兄弟们上位,史官世人贬低之语皆数不甚数,谁惹得我不高兴便让他受尽折磨再死,我知道我会得恶果,但对自己所做之事我从未后悔,只是……我是时候该还债了。”
芸亭缄默不语。
“芸亭,记得我初遇你第一年就问你……我能否拜你为师,你拒绝了我,你说、修行者所言所诺都是因果,尤其师徒会关系两人气运,一字一句我铭刻在心。近来这一年我越发魔怔似得,我想不通啊,我比那小子差在哪?明明是我先遇见你……”
“并不在于谁先遇见谁。你身负帝王气运,此生无缘修行大道,这是天道所限。”芸亭并不是真正绝情绝义,心中有些许触动但还是平静道,“修行者也尤其忌讳参与俗世的国运更改变迁……”
“可我现在不当这帝王了呢?”谢长安紧迫追问。
芸亭微微敛眉,缓缓道,“长安,无法强求。”
闻言,谢长安大笑两声,笑中透着凄凉,“是啊,强求不得,强求不得。”
“你走吧……”谢长安垂头道,周身笼罩着阴郁。
这时,忽然有冲天呼喊席卷着杀意战意隐约传来,叛军已经攻破宫门向正德殿冲来。
芸亭开口对谢长安说,“我想救你,并不止是你曾经救过我。”怎么也相处了十多年。
“可我不愿被你救!能听见芸亭说出这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谢长安一眨不眨的看着芸亭,“我想让这一命之恩欠着,至少在你心中还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谢长安话语深情,但神情却怪诞痴狂,黑色的眼眸这时已经明显泛着紫黑。
芸亭此时才真正察觉到,谢长安身上蔓延开的竟然是魔气。为什么不能修行的谢长安会身负魔气?
还未等芸亭做出更多判断,谢长安已经极快的陷入失态和扭曲中,周身忽然紫黑魔光大胜,冲天而起直直掀开了正德殿的屋顶。
“力量啊!芸亭,这就是你所拥有的力量吗?芸亭……你跟我在一起吧……我真的不甘心啊!”
“谢长安快停下,你再如此继续运行魔气会自爆而亡。”芸亭一边说一边快速由丹天祭出本命纯钧剑,划出一道剑气护体,破开周身萦绕的魔气。
“芸亭!一切都晚了,我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我一切都是为了能离你近一点啊!”
整个正德殿全是沸腾的魔气,芸亭一把抓住魔气中央的谢长安,忽然间脚下又开始地动山摇。
正德殿地板竟开始往下塌,魔气扭曲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漩涡。
芸亭想拉着谢长安远离此地,但谢长安已经疯魔,竟想拽着芸亭一起跌入魔气漩涡中。
“和我在一起吧,芸亭……我爱你啊,我那么爱你……”
芸亭无法,只得用剑气一划推开谢长安,自己飘然站立在半空中,满眼复杂的看着谢长安跌入魔气中被吞噬……
正德殿的地面刹那间又恢复正常,除了地面被魔气冲击得支离破碎。
这时,叛军已经突破护国军冲进正德殿,芸亭敛息一个闪身离开此地。
……
芸亭回到国师宫苑,芸翊还可怜巴巴的坐在长廊上等着师父。
“师父。”芸翊敏感的察觉到芸亭此时表情比平时更加冷漠,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芸翊你去收拾一下,一会我们便启程回师门。”
“师门?我们的师门在哪?叫什么?”芸翊还从未听芸亭提过师门。
“天玄宗。”芸亭望着芸翊有些期盼的目光,表情稍稍缓和些,抬手抚摸了两下他的发顶,收回手道,“快去收拾吧。”
“是,师父。”芸翊心里欢喜,忍耐了一下又握住芸亭的衣角,问,“师父,这里我们不管了吗?”
“嗯。”芸亭微微点头。
芸翊心里好奇,但还是没再多问。
——
芸亭变化出飞行法器,身形为梭形长舟,名为云舟。芸翊惊叹的坐在其中,法器避风避雨,如同身居家中丝毫让人无不适之感。
芸翊俯瞰地面,偶尔被云层蔽目,飞鸟掠过法器,偶尔能看见地面,但一切微小得不可思议,芸翊只觉自身渺小,心性也开阔了许多。
飞行了两天,芸翊的新鲜感稍稍满足,此时视线中渐渐浮现一条绵延不断的高山……
云舟进入护山大阵,那些绵延山峰便忽然清晰起来。
这时有人踏着飞剑向芸亭和芸翊飞来,“师叔,你可回来了!”
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徐徐传来。
芸翊好奇的望过去。
芸亭牵住芸翊的手缓缓将云舟速度变慢,迎上那人,一边说,“芸翊记住,一会为师带你去见掌门。同门们若是给你什么,你不必客气全数拿着便是。”
“是,师父。”芸翊唯师父是从,乖巧答应,偷摸轻轻回握住芸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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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望极地
这是一片地面积着厚厚一层骷髅,天空满是血红之色的无望之地,这里没有活人的生气,宁静得连风都没有,血腥味凝固了一般停滞在空气中不消散。
空旷至极的极地望过去,有一处堆起一个骷髅小山包,有一个满身萦绕着紫黑魔气浓郁得看不见身形的人形坐在骷髅山上。
他随手一掀,一具血肉模糊的人形尸体在骷髅地上滚动了两下。
坐在骷髅山上的人抬起手,那具尸体的血肉和魔气便刹那间就被吸收干净,化为一具和地面上其它骷髅无异的白骨。
感受到身体里的魔气更甚了几分,骷髅山上的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怨恨,痴念,好美味的血肉啊……还身负真龙之气……”
“……嗯?芸亭,魂牵梦萦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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