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星歌排行第九,整个大凤朝,除了先太子,只有裴英私下里这么叫过她。
她烦闷的胸口像是又突然被人揪了一把,酸疼着。
真是许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呢。
凤星歌与裴英初识,是在她五岁那年。
那时候,她偷偷地在埋了小公主衣冠的荼蘼树下哭泣。
她最幼时的名字并不是凤星歌,这个名字是她死去的双胞胎皇弟的名字,取自“月落星稀一曲歌”。而她身为公主只有一个乳名,名为阿萝。
满月的时候,先皇遭遇刺客,她的母妃挺身而出,救了先皇,赢得了先皇的好感,也无意中牺牲掉了襁褓里的孩子。
从此这深宫之中,不再有阿萝公主,只有九皇子凤星歌。
先皇贪色,后宫佳丽三千人。嫔妃膝下是皇子还是公主,待遇千差地别。
秦太后生下他们这对龙凤胎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婕妤,到秦太后救驾先皇,膝下又有九皇子后,慢慢地得了先皇的青睐,最后升至四妃之一。
凤星歌很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正在乎她到底是谁,他们只在乎她的身份。
可是她不想被皇兄们欺负,不想看见乳娘、内侍们因为撞见她的“秘密”而悄无声息地死去,身边只有个战战兢兢的小安子,她很孤单和害怕。
每当这个时候,她只能悄悄的跑到那棵树下,偷偷哭泣。
“你是九殿下?”穿着青色缂丝直缀的少年,站在落英春日下,向她行礼,动作优雅,笑容如暖阳,“莫哭了,太子殿下让臣来找你。”
那时候太子为何要找她,凤星歌已经忘记了。她只记得转身回眸的惊艳,不是因为少年的好看,而是她很少在身边宫人的眼中,看见那样的纯净而清澈的眼睛。
那眼中,有让她可以瞬间安心的暖意。
后来,太子经常带凤星歌在身边,或将她抱在身上,一起听老师授课。或亲自教她下棋、写字和骑马。可能在深宫里的人大多都寂寞吧,她年幼无害,太子对她也不设防,反而多了些真切的兄弟亲情。
年幼的凤星歌并没有从太子处学会太多东西,反而跟侍读裴英混得很熟。
太子偶尔指着凤星歌对裴英说:“你也别整天九殿下的叫,多生分,你也叫声小九。”
裴英从来都不会拒绝太子的要求,对上凤星歌傻傻的笑,表情放柔,缓缓地喊了:“小九。”
他那时候的表情,凤星歌至今都记得。
“小九,你若寂寞,我来陪你,可好?”
“好。”
隔世又重来,十七年的陪伴和感情,他前世的死,是她心里过不去的一道伤。
一些难以忘怀的往事又涌上她的心头。
听到裴英的声音后,她带着惆怅的小脸,看得君穆凌又是心疼,又是酸楚。
即使他努力靠近,她终究还是喜欢了裴英。
他一直都知道裴英在她心里是不同的。
当年为了裴英,她没少跟他闹。
朝堂上凡是裴英要提拔的,他都要打压,可若是他打压了,她就会在上书房绷着脸,质问他是何居心。
他当初带兵对抗北夷,受了五处箭伤,伤深入骨,回京后还病了一段时间,她只是给他赐药,从未来看望过他。
可监军的裴英手臂一处剑伤,她都专门召裴英入宫,请了太医,哪怕裴英的剑伤早就康复。
君穆凌心中苦笑,这女人无情的时候,从来都是无情得很。
系统对他说,这叫男主光环待遇,他没资格享受。
就像现在,她不过只听到他的声音,就能露出那样怀念的表情,而她可曾想念过他。
“何事?”君穆凌不想凤星歌回应裴英,率先掀开了车帘,冷了声,“小九也是你叫的?”
斜风细雨中,裴英穿青色缂丝直缀,撑一把紫花油伞,君子端方。
他态度恭顺地对君穆凌行了个礼:“王爷。”
然后,他像是没有看到君穆凌眼中那直达眼底的寒意,微微一笑:“臣刚好也在金谷宴上,看见‘乔装’王爷和‘乔装’的小……九公子匆匆而去,因为突然想起一事,所以打算向小九公子禀报。”
他加重了“乔装”二字的音,让不想凤星歌知道裴英知情的君穆凌,脸上冷意渐缓。
凤星歌压低的微哑嗓音从车里传出:“你说吧。”
裴英说:“臣告假回家前,九公子托付的事情,有了消息。的确,豫王世子入京了。”
他说着,深深地望了一眼君穆凌,缓缓开口:“就是今日。”
凤星歌的瞳孔缩了缩。
她从未在之前让裴英去调查什么豫王的消息,他这是明着来给她示警了。
裴英已经躬身行礼告退:“请九公子保重,臣告退。”
凤星歌轻笑了下,眼底不达笑意:“知道了。”
她转头看君穆凌:“就是这事?”
君穆凌:“不是。”
凤星歌心里呵呵一声,没有揭穿他。
君穆凌看她表情,很快他意识到她话里的冷意和疏远。
她不愧是深宫里养大的,自小就有那疑心病的毛病。
可他现在不想解释,反而冷着脸:“陛下莫要胡思乱想。”
凤星歌笑了:“那你说说朕在想什么?”
豫王个人就算出京就藩,依旧对金銮殿上的这个位置死心不改。
在这个时间派了他的世子上京,说他没有意图打算,凤星歌绝对不信。
君穆凌遮遮掩掩,还能有什么事?
无非是跟豫王暗通,重立宗室,赶她离开帝位而已。他既已知晓她女子身份,怎么会没有半点行动。
君穆凌深深地看着她,最后只说:“臣送陛下回宫。”
一路无言。
被他送回宫里的凤星歌,刚刚回到寝殿换了衣服,还未束冠,就披散着头发,挥袖砸了一地的茶具。
瓷器落地的碎响,吓得宫人们以额抵地,紧张惊慌。
“陛下息怒!”
凤星歌回眸,眸中寒意迸发:“息怒?你们看见什么了,说。”
“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所有宫人都不敢抬头。
晌午时分。
雨渐渐停了,藏在云后的阳光,又重新洒落在地面。
两匹快马,从城门飞驰而出,迅速赶到了京城官道边的密林中。
林中骁影卫正和一些黑衣人战在一起,他们的包围圈正被突破,保护在中间的人很快暴露在黑衣人的刀剑之下。
眼看那人就要被剑刺中,马上的人身形如电,出剑转瞬即逝,砍下了黑衣人的手。
等那手落地之后,其他人才看清加入战局的人。
“王爷——”骁影卫虽然没有时间行礼,但他们眼中都带着震惊。
谁也没想到君穆凌会亲自回来接应顾承恩。
君穆凌也没耽误,手起刀落,一路砍杀,地上立刻多了十几个人头。他武艺虽然不是出自名门正派,但却是在千军万马中磨练而出,最擅长应对这种以少敌多的局势。
他很快就跟顾承恩背靠背,问:“还剩多少人?”
顾承恩:“不到五十。”
君穆凌:“撤!”
但黑衣人也惯于搏命,不要命的打法,让他们想要离开并非易事。
特别是有人似乎认出了君穆凌,低喝一声:“取摄政王的人头!”
黑衣人顿时放弃了原来的目标,围攻君穆凌,骁影卫也渐渐改变了保护方式,将君穆凌包围保护起来。
突然,也不知谁得了手,有人一剑刺向了君穆凌的腰侧!
顾承恩喊了声:“王爷!”
他拼命地推开了君穆凌,却没料到,黑衣人佯装袭击君穆凌,其实目标仍旧是顾承恩。
那一剑顾承恩虽然让君穆凌避开了,但他却被身后突然调了方向砍过来的刀剑刺中。
长剑从他喉咙处穿出,胸口也穿透了一把剑尖。
温热的血,铁锈的味道,长剑抽出的同时,鲜血飞溅而出。
顾承恩睁着眼睛倒下。
黑衣人们立刻做了手势“撤”!
君穆凌沉着脸按住了顾承恩的伤口,但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手里断了气。
萧辰这时才脱身来到君穆凌身边,看着尸体,说:“王爷,他们有组织有纪律,进退有度,还有策略,这不像是一般江湖组织,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机构。”
就像他们骁影卫,学的不仅仅是武艺和忠诚,还有更多的随机应变的东西。
君穆凌没有说话,脱下外衫,将尸体裹起,命人抬了。
“先回去。”
待到进入了摄政王府,骁影卫中刚刚一直在君穆凌身侧不到一米远战斗的一人,这才一改恭顺谨慎的做派,几步上前,跟上了君穆凌,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才好险,老子的小命都差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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