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得罪了阎罗王，尚星觉得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是现场群众过多，不利于出逃……最好他们能打起来，又正好能两败俱伤……
他站起来，手环在嘴上，对着还在文斗的各位大侠喊，“我说，太阳要下山了！要打赶紧打吧！”
七个人倏地扭头，齐齐看过来。
明晃晃的利刃映着阳光刺的尚星菊花一紧。
秒怂。
“那个，我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他指指太阳，搓着小手，谨慎又忐忑，“趁着有光好打架，天一黑容易误伤队友不是……”
六侠慢慢地转过来。看样子是想把他也围进去。
尚星连连后退，讪讪地笑，“不同意也没关系，我的意见根本不重要……大家可以还按照原计划执行，啊，不用理我……”
“呵。”
被围着的钟孤玉发出一个简单的单音节词。
尚星心中一紧，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这次好像是在笑？
还没等他在深入咂摸咂摸大佬的意思，就见他原地一跃，手轻飘飘地顺着挥了那么一圈，通山六侠就原地一僵。钟孤玉拍拍手，六侠们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晦涩不明的声音，接着脖子一歪，整齐划一地倒下。
鲜血从脖子中喷出，滋了尚星一头一脸，外加一身。
浑身都是热腾黏腻的鲜血。
尚星瞪圆了眼睛，被鲜血覆盖的同时，周身一寸一寸地凉下去。
牙齿打着摆，咬的咯吱响。
脑海中一片空白，想要大喊却怎么都喊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孤玉的脸清晰地映在他眼前。
“干得好。”他拍拍尚星的肩膀。
修长的指尖触到尚星时，他才从一片空白中回过神，身子一格一格地转过去，看到六侠们僵硬地躺在地上，原本喷涌而出的鲜血被一阵寒冰冻伤，红色喷泉一样定在空中。
是了，是他扰乱了通山六侠们的注意力，才让钟孤玉有机可乘。
我、我是杀人凶手？
“啊——”尚星痛苦地嘶喊起来。
声音凄厉，嘴边见血。
身子抖的站不住，最后只能跪在地上。
钟孤玉站在他跟前，看着他一脸疯相，神色淡漠。
“起来。”
他声音冷冷地说。
“起来？”
尚星被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刺激到了。
“你特么利用老子去杀人！老子连只鸡都没杀过，现在背了六条人命……”尚星擦擦脸，手上都是血，眼泪混在里面，根本看不清。
钟孤玉皱起眉头，往前移了一步，挡在尚星跟前。好巧不巧地遮住他的视线。
尚星没站好，撞在他身上，“看小说没看现场直播刺激啊，老子怎么知道血溅在人身上是这个温度，人死了以后是这个样子……”
钟孤玉抓住他的肩膀，“够了。”
“不够。”尚星跪下去，“你杀了我算了，六个人呢，人家还都是大侠……”
钟孤玉站着，睥睨着情绪崩溃的尚星，许久，神情松动了一瞬，“他们不是……”刚说出这四个字，又蓦地住嘴，似乎觉得自己并没有必要解释。
他脸上恢复冷清，弯下腰，抓兔子似的拎起尚星，拖着他往前走。
尚星捂住脸，心理防线暂时崩塌，呜呜咽咽的。
原谅他只是个混日子的咸鱼，菜刀还没用利索，就见到了这么血腥的场面。
“谁特么让老子穿过来的……”到了最后，他只会呆呆的说这一句话。
钟孤玉拖着他走到小山崖边，单只手把他放在山崖边上，半截身子悬空。
尚星脚下一空，顿时满脸呆滞。
“你要死，我成全你。”钟孤玉松开一根手指头。
尚星怔怔地看着他。
“三。”
钟孤玉开始倒数。
尚星眨巴眨巴眼。
“二。”
钟孤玉把他往外扔了扔。
山风吹过来，荡着他的身体来回的晃悠。尚星出了一身冷汗。低头看看底下，脑子一阵晕眩。下面是杂乱的山石，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他看看钟孤玉，发现这魔头双目冰冷淡漠，没有一点情绪。杀了他之后，这个混蛋肯定还会继续在外边杀人，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像六侠这样死在他手里。
柳随风还在塞外没有回来，现在江湖上根本没有人能约束钟孤玉……
“一。”
“我想活！”
尚星一把抓住钟孤玉的手，急切地哀求，“刚刚是我太矫情了，不就是死个把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带上我，以后不管你杀谁我都帮你！”
他全身都悬空，就只有钟孤玉的胳膊支撑着他。
这人的实力太可怕了，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只休息了那么一会儿，就能把通山六侠杀死，还有力气能单手把他拎到悬崖外边……尽管贴近了之后，发现他的胳膊在细微地颤抖……
“放我下去吧。”尚星抱着他的胳膊。
钟孤玉双目幽寒，静静地注视着他，像是欣赏够了他的狼狈，才极轻地勾了勾唇角。
略干的薄唇轻吐两个字。
“晚了。”
尚星心中一紧，暗道不好。
刚要抓紧，就见他轻轻一抖，只觉得手上一麻，两手像抱冰凌似的再也抱不住，身体悬空，身不由己地摔了下去。
“！！！”
卧槽啊。
急剧下落中，尚星只来得及骂一句——
“钟孤玉你个王八蛋！”
接着重重地砸在一块突起的巨石上。
脑袋一钝，摔得眼冒金星，嘴里有股浓烈的火/药味。麻蛋老子是和石头擦出火花了么……
尚星费力地捂住脑袋。眼睛看着天空，一阵一阵地晕。
碧蓝的天空中一只白鸟掠过，飞到尚星眼前时俩翅膀一拍，叽叽喳喳地俯冲下来。
尚星吓了一跳，刚要躲开，就见白鸟后边一个偌大的黑点从上面一跃而下。
眯着眼睛傻不楞冬地刚看了一眼，那人影就已经越来越近。
糊血的脸，淡漠的眼。
尚星慢慢地睁大眼睛，“你……呃！”
钟孤玉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尚星被砸的身子一弹，再重重地撞回去，眼前白光一闪，彻底昏迷过去。
草。
钟孤玉你个辣鸡。
尚星在心底比个擎天中指。
……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被什么东西砸醒的，一滴一滴的液体砸在脸上，浓郁的血腥味传来。
尚星打了激灵，猛地睁开眼。
天空漆黑一片，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是下雨了。
他心底一松。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身体非常沉，非常沉……
白天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回来，他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摸……摸到一具身体。
全身都很凑巧地覆盖在他身上。
砸的精准又巧妙。
尚星磨牙。
钟！孤！玉！
他坐起来，一把推开身上的人。
钟孤玉哼了哼，似乎也醒了过来。
尚星坐在一边，看着他那漆黑的轮廓，模糊成一团伏在石头上，只要再动一下，就能从石头上滚下去。
钟孤玉动了动身子……
尚星心底一紧。
钟孤玉咳嗽出声，把住石头，稳稳当当地停住。
靠。
尚星一阵失望。
钟孤玉慢慢地抬起手，招呼尚星，“你来。”
尚星眯着眼睛看他，心中的某个念头越演越烈，他这样杀人如麻的大反派，只要在这个时候轻轻一推……脸上的血被雨水冲开，黏哒哒的味道刺鼻，熏得尚星脑海中糊成浆糊，只有那个念头最为清晰……
他慢慢地靠过去。
“再近些。”
钟孤玉伸出手，想要搭住他的肩膀。
尚星顺从地俯下头，让他扶着自己。身体因为那个念头而激动地战栗。他是真的连只鸡都没杀过……尚星抽抽鼻子，心底涌上一阵茫然的委屈。
钟孤玉撑着他的肩膀，一边用力，一边低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尚星下意识地凑过去，张嘴，“什么……”
嘴唇触到一个柔软的所在。“么”字的尾音消失在唇舌之间。
尚星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脑海中铺天盖地的草泥马奔腾而过。
舌尖抵在一起，有什么东西传了过来，尚星心中一凛，刚要拒绝，就听见钟孤玉闷哼一声，该死的舌尖往里面舔了舔……尚星忍不住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那东西顺着喉头滚了下去。
“吧嗒。”两唇分开，钟孤玉一把推开他。
尚星一屁股坐在地上，绝望地呕吐，却发现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本来是留给我自己的。便宜你了。”钟孤玉喘着气站起来，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微弱的亮光在黑夜里照出来。
尚星含了一包眼泪，尽管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还是不死心地问，“是什么？”
钟孤玉正往山洞里走的身体顿住，转头看了眼尚星，跳跃的火光下，一张脸宛如修罗。
“你说呢？”
尚星彻底绝望。
麻蛋这个人果然是个辣鸡。
钟孤玉已经在山洞里找了个地方坐下，靠在山壁上喘气休息。
尚星一个人淋在雨里，心里想死。
钟孤玉向他招了招手。尚星没看见。
钟孤玉皱眉，这次提高了声音，“还不来？”
尚星一哆嗦，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到钟孤玉跟前。在钟孤玉的吩咐下，牵线木偶一样铺好枯草，燃起火堆。
他一路沉默，原本哭丧着的脸竟然也有了让人捉摸不透的意思。
钟孤玉双目炯炯，一直盯着他的动作。
尚星扒拉好柴，慢慢地蹲在钟孤玉跟前，哈巴狗似的。
钟孤玉眉头一挑，等他说话。
尚星脸上挤出一丝牵强的微笑，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那个……”
“你说你那毒/药在嘴里藏了那么久……”
“……有没有已经过期的可能？”
“……”
“………………”
一室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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