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暇倒是不怕这些字眼，只是为难。
他真的不想在这种时候说出来的，但奈何许无垢已经提了，他不得不答。
“阿无……”布暇皱紧了好看却纤弱的细长眉，摸索着想要握住许无垢的手，好让许无垢更清晰地知道他是推心置腹才讲接下来的这些话的，但没有任何的嫌弃许无垢的意思。
许无垢隐隐感觉有些不好，但布暇想握住他的手，他定是要递上相握的。
布暇触碰到了许无垢递上的那冰凉的手，嘴角、眼角下意识地快速划过温暖的笑意，才继续凝重地说道：“能够遇见你，是我很幸运的事，但人鬼毕竟殊途，如果未来能够自由的话，你还是往生吧。”
“可往生了就见不到你了。”许无垢轻声说道，“我已经停留人间几百年，不差往生这一时半会的，我想守着你，等你一起往生。”
布暇的思路顿时中断了，顿了顿，思绪漂移了一会儿，嘴巴动了动，但思绪还是乱的。
许无垢看在眼里，眼眸整个黑沉得可怕，但他没有在声音上表现出来，而且还温柔地将愣住的布暇轻轻地揽入怀中。
他一边暗暗细嗅着这活人的鲜活气息，一边轻柔地问道：“郎君是不是在怕什么？说出来，阿无和郎君一起解决。”
毕竟是有几百年察言观色的经验了，许无垢看到了布暇的犹豫，自然推算出布暇有所顾虑，只是这顾虑是什么，许无垢得布暇说出来才能确认，并且……
许无垢的眼角带着冷凝的光芒。
并且，希望布暇的顾虑不要伤及他对布暇的感情吧。
环境准备要变的时候，人心就会开始浮动了，很多本来看不到的东西就会浮上来刺人眼，扎人心。
许无垢把下巴抵在布暇的肩膀上，用下巴缓慢地磨蹭着布暇那温暖却坚硬的骨头。
他对布暇的印象很好，布暇已经成为他几百年里难得的光了，要是知道这束光芒背后的瑕疵很重，他打击过大，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布暇一边的肩膀莫名地被磨蹭着，存在感极其明显，那缓慢的动作似乎一直在催促着布暇快说，可是布暇却莫名地说不出来。
以后不知道怎么样是以后的事情，但现在来看，许无垢是真心实意地对他的，那么好那么浓重的一份感情，若让它变化，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为什么就不是人呢，要是人，他就没那么多的顾虑。
其实布暇也知道自己的心态有问题，小时候遇到几次被朋友背叛的过后的经历，就敏感多疑起来，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没有知心的朋友，没有知心的恋人。
【系统，我该信任他吗？】布暇迷茫地问。
系统怎么可能乐意看着这对狗男男终成眷属，便故作看得清实际冷言冷语地恐吓说道：【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是如果信任了却被背叛了你以后能不能承受得住的问题。弄个恶鬼入宅和不小心请个坏人入家里是两个等级的事情，恶鬼不止是祸患一世的人，可能你这个家一代又一代的都会被祸害。】
这就是布暇所担忧的。
布暇怕自己看不清许无垢，惹来大祸患，不仅自己倒霉，还连累家人；许无垢则怕自己看不清布暇，几百年的光又黯淡下去，沦入更深更冷的地狱。
没有什么谁对谁错，不过自保的本能在作怪而已。
布暇沉默了很久，久到许无垢不再磨蹭了，闭着眼睛在布暇的肩膀上休息，久到系统心中那种因为狗男男终于要散了的得意越来越放肆起来。
布暇终于开口了，但开口不是说分开，语气里也没有迷茫怅惘，而是认认真真地问道：“阿无一直说会对我好对我好，以后真的不会变吗？”
话音刚落，许无垢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眼神非常清醒，他一手依旧牢牢地抱住布暇，一手把玩起布暇那长长的保养得极好的乌发，冷静道：“郎君不变，我当然不会变。”
“可要是万一我没变，你还是变了呢？我父亲怕人欺负我，自小爱让我去相处的，都是比我听话比我弱的朋友，可你不一样，你是鬼，比人厉害，不受人类很多规则约束。”布暇清醒地细说着。
“可我之前也是人，”许无垢也不伤心布暇不信任他，毕竟他也对布暇有疑虑，这种时候已经半斤八两了，“若我以后对你真的很差了，你以后也可以成鬼的，到时候再来惩治我就是了；若等不到成鬼之时，你不是还可以请那些能对付我的人过来对付我吗？”
是可以请，但有时候就像困在这鬼寺里一样，很多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也可以成鬼之后报仇，但就像那死去的两个护卫，也有即使被鬼所害，还是不能报仇的情况。
这是布暇所想，完全可以反驳许无垢，可忽地，布暇却不想反驳了。
能够提出主意来为布暇这些没根没据的猜想提供攻破出路的许无垢……
这些猜想还是对许无垢本人品格质疑的猜想……
布暇觉得，已经够了，不用那么尽善尽美地要求了。
系统被布暇这突然的转变弄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憋死，难以置信地简直想使劲晃动布暇的大脑晃出里面那些它想不到的垃圾了。
【怎么不要求尽善尽美了？万一一失足成千古恨呢？】系统竭力忍住咬牙切齿，用一种为你好的担忧语气问道，如果不是知道不行，它简直要咆哮着让布暇尽善尽美了。
【已经够了，现在我已经有了可以相信他的东西了。】布暇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
在心里说完，布暇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但还是抱住了许无垢，说道：“谢谢你理解我，没有怪我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终于被回抱了，而且听到的内容里没有自己任何接受不了的。
许无垢眼眸中的深沉终于降下来了些许。
“那你会把我的尸骨带回你家埋着吗？”许无垢轻声再问。
“嗯。”布暇点了点头。
许无垢终于展颜：“那我的尸骨以后就交给你了。”他最重要的东西，就交给布暇了。
呵，狗男男。
系统气急败坏，直接停机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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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又商量好了一件大事，布暇虽然因为睡眠时间已经完全转移到白天而有些困倦，但吃饭的时候还是精神了很多。
都在同一个院落住着，大家就一起吃了。
燕赤霞还是一副懒得搭理旁人的模样，新来的宁采臣也与昨天那一心向学的赶考书生样子没什么不同。
一起吃完饭，饭后闲聊，互相了解。
宁采臣是个能言善道的，说了许多自己做过的趣事，大家都认真听着，渐渐感觉到宁采臣是个正人君子，况且宁采臣又能一夜过后安然还在，证明是个能安然度过诱惑的，燕赤霞眼中对宁采臣的排斥少了许多。
下午的时候又来了两个男人，一人是书生，一人是书童，布暇这一边的人都忙着白天补眠，能迎接的只有晚上安然睡觉的燕赤霞和精力充沛的宁采臣。
燕赤霞是个不喜交际的，但总会被打扰，所以遇到新人很是心烦，幸好宁采臣长袖善舞，不用燕赤霞多说什么，宁采臣就妥善地带着那二人参观这寺里了，留燕赤霞一片清净，燕赤霞不由得对宁采臣的排斥又少了许多。
又过了两晚，每一晚死一个人，死的是新来的，宁采臣问起这怪异情况的时候，燕赤霞主动说是鬼做的了，布暇在旁边知道是燕赤霞觉得宁采臣可靠了，觉得宁采臣可以拉拢，便终于将他们知道的都和宁采臣说了，换取宁采臣那边的信息。
宁采臣是个能人，不单是能言善辩，品格能感染人，连鬼都感染了一个，有个自称是被夜叉逼迫里的最美艳的鬼——聂小倩一心都在宁采臣身上，为宁采臣反水。
布暇听到是聂小倩自称是夜叉手下最美艳的鬼的时候，嘴角带着宽容的微笑，因为他心里对聂小倩这个认知是不服的。
夜叉手下最美艳的鬼应当是他们家的许无垢才是，许无垢可是说了，最厉害的女鬼们都魅惑不了布暇，许无垢才被派出来的，系统又说许无垢的样貌天上有地下无，布暇因此非常自信向着自己的许无垢才是最美艳的。
晚上和许无垢说起这事的时候，许无垢凝滞了一小会儿，但飞快地抱住了布暇，欣慰又催眠一样重复道：“所以郎君定要好好珍惜阿无。”
不要脸！
出来看看的系统气得又停机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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