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聊斋志异之聂小倩(十三)

    房间静谧到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真的很安神。

    布暇在床上躺着,许无垢在旁边坐着,都一同享受此刻的安宁,直到白昼将至,许无垢依依不舍地轻声打了声招呼准备离开。

    布暇没有回应,呼吸平稳,估计还是太久没说话,布暇也没多少对他的警惕心,不知不觉间睡过去了。

    真的是信任了。

    许无垢的心是熨帖的,但还是无声晃动了下布暇的肩膀,待到布暇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他垂下头在布暇耳边轻声又告别了一遍。

    吹在布暇左边耳朵的风是微微湿冷的,但却不会让人打个寒颤,只会让人清醒过来。

    “好。”布暇也轻声道,头微微侧向左边,露出了个笑容。

    刚一说完,那种被人看着的感觉就瞬间消失了,布暇知道这是许无垢走了的缘故。

    虽然还困倦,但布暇还是打算起来了,叫护卫过来帮忙洗漱,并且准备好吃的好喝的,准备去拜访燕赤霞。

    阿大昨晚在庭院里守夜,能意识清醒的时候是肯定要注意燕赤霞的动静的,所以燕赤霞在干什么,可以问阿大。

    燕赤霞每天都要锻炼身体,因此布暇醒过来要大家准备的时候,燕赤霞也刚醒过来;等到做好了饭,追到寺门口的阿大就回来报告燕赤霞已经绕着寺庙在跑步了。

    虽然在跑步途中,但一叫燕赤霞吃饭,燕赤霞立刻毫不犹豫地停止了还属于少量的训练,毫不推辞地立刻去吃了。

    昨天因为要请客,有用到带的家中厨子的好调料,今天因为有事拜托燕赤霞,布暇更是让煮饭的侍卫不要吝啬调料,使劲儿撒。

    料够好够足,饭菜够香,即使没有酒,燕赤霞也吃得畅怀。

    吃饱喝足,便是正题。

    布暇提出请燕赤霞帮忙的请求,然而燕赤霞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又以百金相邀,还是拒绝;又以温都侯府上好职位相聘,依旧拒绝。

    布暇实在是不懂怎么说了,因为让护卫们暂时离开,无人再帮他说,所以气氛一下子僵滞起来,只有布暇对面的燕赤霞还在老神自在地喝着茶。

    良久,燕赤霞才缓缓问道:“我都说无鬼无怪了,公子为何执意要我帮忙驱妖?”

    布暇收敛了表情,面目有些阴冷,毫无情绪地说道:“因为这就是你口中说的不存在的鬼教给我的法子。”

    燕赤霞本是闲聊,闻言整个人的动作都凝固了,半晌才又动了起来,但这次不再是以世上无鬼的理由拒绝布暇了。

    “它们里面还搞内讧了是吗?那倒是胜算可以。”

    听到燕赤霞这样说话,布暇终于心头一松,说道:“只需要燕兄帮忙对付一只最厉害的夜叉,那夜叉败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燕赤霞听得眉目都皱了,好笑道:“哪有这样简单,最厉害的肯定自己缩着等手下献上贡品,要对付人了也是肯定要手下先上。这里鬼太多,妖气也够大,一起对付我,我肯定只能自保着逃跑。而且我的力量有限制,也只能保证在妖魔鬼怪过来对付我的时候反击,不能主动对付它们。”

    布暇思考了一下,确认道:“所以如果要你对付夜叉,除非夜叉主动自己攻击你,不然应付不了?”

    燕赤霞淡淡道:“是这样没错,所以我从不招惹是非,也不管他人死活,因为本事有限。这乱世之中能够自保已经是不错了。”

    坦白到这份上了,布暇叹了口气,不再多谈了。

    因为布暇没有生病,又有事要和许无垢说,所以当晚没有死赖着和燕赤霞住一个屋。不过这座鬼寺里今晚又多了一个被鬼怪盯上的猎物,是一个叫宁采臣的书生,今天下午到的。

    布暇想像告知燕赤霞一样,一开始就告知宁采臣这寺里凶险所在的,但被燕赤霞用眼神阻止了。

    过后布暇问及原因,燕赤霞用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口吻说道:“自身都难保着呢,说了就被缠上了,麻烦更大,我算是没办法才和你一条船上,你别再多惹事了。”

    “可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吗?”布暇难以置信地小声惊呼。

    燕赤霞嗤笑了一下,难得温柔耐心了点道:“你这样天真烂漫的也挺好,但铁石心肠的也不是坏事。又不是我们要害他,只是为了自保以及为了少些麻烦才不提醒而已。

    先不说被帮的人会不会后面变成白眼狼,你信不信,要是被你口中的大麻烦夜叉知道每一个新来的你都提醒,它会不会气得想尽办法用尽全力来让你死?没有自保能力就别去当靶子了,可别一不小心命没了,让你爹娘伤心。”

    布暇便忍住不说了,但心中情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这些无奈的道理他第一次听闻,以前身为温都侯的最为关心的儿子,他从不用面对这些两难场面。

    他虽然瞎眼,又没什么知心朋友,但上天还可怜他,特地为了让他更好的生活放个系统过来,如此幸运的他,希望这次也能好好度过危机吧。

    系统听着布暇在脑中絮絮叨叨的感慨和祈祷,要是可以冷笑,它早就冷笑了。

    每天被心思巨丰富的布暇的心声塞满大脑也就算了,心愿是摆脱布暇却老是失败,还被布暇当成是幸运物,真是呕死了惹。

    ^

    许无垢本以为夜叉过来问问状况,还是会谨慎地再离开观察那燕赤霞一天的。

    夜叉本来的确是如此打算,但它鼻子嗅到了一个阳气异常丰厚的新过来的人类,而这个人类居然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顿时就迫不及待地打算一整夜都远远地盯着寺内,等待最新鲜的那次增长力量的体验。

    这么好资质的人类,食用宜早不宜晚,免得夜长梦多。

    夜叉兴奋地派了聂小倩去对付他,甚至还和聂小倩说了,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可以让周围的鬼帮忙。

    不过虽然盯着寺里,夜叉还是没有和以前一样覆盖力量到全盯着的地步,只是通常意义上的远远看着,所以许无垢还可以和布暇重逢后说起这些事。

    “宁采臣居然还是一个让夜叉极其蠢蠢欲动的阳气重的人,比燕赤霞还重?”布暇咋舌道。

    “不是这样算的。”许无垢耐心解释,“燕赤霞那是煞气重,阳气一般,阳气这个看很多因素的,不是强大就很重。有些人锻炼一生,做了很多好事,不还是没有真命天子重吗?”

    “哦哦。”布暇理解了,开始和许无垢说燕赤霞交代的所有事情。

    但就如同燕赤霞说的,夜叉很惜命,是很少自己去“打猎”的,更不会第一个冲去攻击燕赤霞,让燕赤霞的那有局限的反弹攻击命中。

    不过许无垢也不着急了,说道:“大不了你就经常跟着燕赤霞,死拖着让夜叉放弃吃你了,你就可以出这寺里保住性命了,我们就还有机会。”

    “嗯,等我出去了,我就让我爹请大法师来对付这夜叉,救你出来。”布暇承诺道。

    但许无垢想得更远,他其实杀过生人,这里的鬼都杀过生人,都已经和生人完全是分开的两种东西了,就像鬼和妖是分开的两种东西一样。

    他幽幽地看着布暇,好久才问道:“如果……如果那请来的法师,说我也是邪祟,建议一起清除了,到时候你……你爹也要清除我,那你会怎么办?”

    布暇愣住了,不解道:“可你是好鬼啊。”

    布暇是故意不解的,其实不说大家都明白,许无垢被派过来的时候,肯定也是要杀布暇的,只是后来动不了手而已……

    当然也不是怪许无垢的意思,毕竟不是许无垢要杀的,许无垢是被逼的。

    不过就算不计算这些,人鬼殊途毕竟是人鬼殊途,鬼是不受人的法则约束的,力量也普遍比人的大,要是以后相处出了问题了,鬼就可以比较毫无顾忌地害人了。

    温都侯应该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儿媳妇,布暇也没有自信可以一辈子约束许无垢,他和许无垢毕竟还是相识太短,目前有很多问题还不能发现的。

    所以布暇只能承诺……

    “你如果救了我,不管如何我肯定会尽最大力量保护你。”

    只有保护的承诺,至于在一起什么的,不谈了。

    布暇终究对许无垢感情不深,放下也容易。

    许无垢不知道布暇已经想了很远了,得到承诺后很快地露了个笑脸,又忐忑起来,试探着想要一个承诺,祈求两个人更好的未来:“等我们都自由了,你将我的尸骨运到你家去埋吧,我会好好报答你,一直对你好的。”

    他没有说一直在一起了,因为是试探阶段,但这试探里的“尸骨”字眼,格外刺眼,更别说埋尸骨到活人住的地方这种一听就可怕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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