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起身看着盛紘,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她原以为卫小娘的这件事会让盛紘大半年不会进她的院,没想到,没想到。
盛紘立在庭院里没有再进一步,此时已是深秋了,风萧萧的带着透人身骨的寒意。
林噙霜上前欲扶他:“紘郎,你有何话,进去说吧,外面天凉。”
盛紘避开她的手,怒道“我身子不冷,心冷!你自己说,卫小娟是不是你害的!”
“不是!我没有害她!”林噙霜情绪激动的喊了起来:“是,我是看她不顺眼,但我没想过要害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紘郎!你不能因为她死了,就怪我,我的确有罪,她在我照看下死了,但我绝没有去害她!”
如果想让她孩子晚出生一点也是害人的话呢?
盛紘见她言语激烈,不像真正害人之后有的情绪,语气跟着缓和下来:“但她还是死了,是你的错!你辜负了我!!明日你自己去将管家的事全转交给主母,也要替卫小娟多抄抄经文!还有,香儿也怀上了,你少去探望她。”说罢,转身走了。
“紘郎,你不信我!”林噙霜大惊,下意识去拉他,却扑了个空。
我有几分凭仗呢,林噙霜紧紧的抱着自己八岁的女儿。
幼时的盛墨兰惶恐的挣扎道:“姨娘,你抱痛我了。”
林噙霜颤抖的说:“墨儿,姨娘只有你和你哥哥,你们千万千万要争气,千万千万不要惹你父亲生气,不然我们都完了。”
“我没有惹父亲生气,都是五妹妹调皮。姨娘,为什么华姐姐不喜欢我,她从来不带我玩,只带五妹妹和六妹妹玩。”盛墨兰立马表明自己很乖,而后带点疑惑的问道。
林噙霜:“你华姐姐不是你姐姐,她不是姨娘生的,她是主母生的,主母不喜欢你,她也不喜欢,整个盛府除了姨娘喜欢你,就再也没人喜欢你了。”
盛墨兰嘴一撇,哭了:“我不要,我不要!姨娘,你不要不喜欢我。”
“不会的,不会的,姨娘会永远爱墨儿的,永远永远。所以墨兰要乖,不要惹你父亲生气。”林噙霜抱紧着自己的女儿,这是她的凭仗,唯一的凭仗,无论如何,哪怕她身败名裂,也绝不能让她有事。
盛紘冷落的那一阵子,她的院里也没出现落井下石的事情,至少此时她的根基已经立稳了。
王若弗主持着给了卫小娟一个顶好的葬礼了,卫小娟娘家派了她长哥和小妹过来参加丧事。卫大早早娶妻,家里的婆娘是一个厉害小气的主,除了管一下他老娘的死活,他低下五个弟弟妹妹除了有些利益可捞才看一眼,昔日卫小娟纳进盛府做妾,就是他婆娘搭的线,那彩礼钱一半给病危的卫老头办了丧事,一半被他以赡养卫母给拿了。所以卫大不想惹事,他连问一句自己妹妹怎么死的都不敢,但卫小妹不一样,她现年十八,三年前借着卫小娟给的嫁妆钱嫁给了一个商贾。她原在闺里,也全是卫小娟省吃的用的带大的,于是一来,她语气不善的追问姐姐是怎么死的。
王若弗冷淡的望过去:“你姐姐在府上,我们也没苛责。是她运气不好,这一胎没生出来,人也跟着去了。我们也很心疼,主君近日伤心的饭也没多吃,卫小妹,你自己都看得到。”
卫小妹:“那我姐姐那个女儿呢?”
“刘妈妈把六小姐抱过来,给她姨看看。她现在养在我手下,你大可放心,我的如兰吃什么用什么,她便跟着吃什么用什么。”王若弗心底暗骂林噙霜,是她惹的事却让她来应付这一家子,近日操办丧事已经让她疲惫不已了,还要赔着笑坐在这里。
明兰是华兰牵过来的,华兰亲热的向卫小妹问好:“卫姨好,这是六妹妹,刚睡醒呢,六妹妹认的吗,这是你卫姨。”
明兰刚穿过来,神识还有点恍惚,她怕生般缩在华兰身后,也不叫人。
“明兰,你都不认识的我了,也莫怪,就你刚出生那会,我来府上瞧了一眼。”卫小妹忍下眼底的潮热,伸手招了招明兰。
明兰这才懵懵懂懂的上前,奶声奶气的唤了一句“卫姨。”
卫小妹露了笑脸,把明兰拢在怀里,跟王若弗打了一阵嘴炮,为她争了不少权益。
王若弗忍着厌烦一一许诺,转身派一个丫鬟将林噙霜抖了出来。卫小妹怒火冲天,拉着那丫鬟让她指路,那丫鬟巴不得她去找林噙霜麻烦,把她引到院,麻利的跑了。
林噙霜正在教盛墨兰习文,虽已三十好几,她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柔软感。卫小妹跨进她院,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姨娘,她姐姐曾经偷偷跟她说起过,长相有几分相似,只是人心,哼,她指着林噙霜道:“毒妇,是不是你害死我姐姐!”
“雪姨,把四小姐领到内阁去。”林噙霜抬眼,神色冷漠,可能盛紘偏爱她,所以一直带着滤镜看她的,没有发现与浑身柔弱不同的是,林噙霜眼神一直是坚定的。雪姨上前半拖半抱将盛墨兰拉走。
“你也是妾室,也不高贵到哪里去!为何对我姐姐下狠手!”卫小妹才看到旁边还坐着一个孩子,她放下手,等到那孩子被抱进去,才继续质问道。
“这位,一口一声我害了你姐姐,可有证据!?”林噙霜走到她跟前,眼底尽是嘲讽。
“那日,盛家主君主母均不在,就只有你守在我姐姐院外,结果我姐姐好好的,就死于生产,不是你平日苛拿她吃食,让她没了力气,又派婆子不给她催产,她怎么就死了!?”卫小妹被她神色激怒了,原本她只是想让这个姨娘得些教训,既然盛家主君不罚她,总归让她心里有点畏惧,不要日后害了明兰:“你害了我姐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怕她来报复你吗1?”
林噙霜见她说出苛拿吃食,就已有定量了,看来还是王氏那边派来的。她语气苍凉道:“我没有害她,何来害怕之说,是,当时主君主母都不在,可你以为我想去守着。家里没人管事,老太太年纪又大,我不去看护,难道让你姐姐自已一个人在生孩子!你也知道妇人生子的凶险,决非人力所能干预,你不信,你去问隐婆,我吩咐她的是什么!?还有苛拿,呵呵,你真是瞧的起我,你自己都说我是一个妾室!”
卫小妹气势弱了几分,又不甘心的道:“好,那你引我去见那个隐婆!”
“你既然能找到我这儿来,难道还找不到那个隐婆,不送。”林噙霜下了逐客令,几个丫鬟上前将卫小妹推了出去。
“姨娘。”盛墨兰推着一脸难为的雪姨,站在门口朝林噙霜喊道:“打死刚才那个坏女人!”
“墨儿,以后不许说打死这个词,你父亲不喜这样的字眼的。”林噙霜上前摸了一下墨兰的脸,哄着道:“不要怕,姨娘有的是法子治她。”
卫小妹被赶出后,自也知道自己被王若弗当抢使了,但她不敢拿对林噙霜的态度去问王若弗,自己偷偷摸摸去找那个隐婆,均没有找到,不甘心的跟着卫大回去了。
她不知道,因着她那一闹,被传到盛紘耳边就变成她跑过来打了林噙霜一顿,还把盛墨兰吓出病。
林噙霜院的丫鬟都是仗着她出月钱的,自是多加编排,一下子引起盛紘的怜悯心,你看只要他冷落几分,就会有人上赶着去打他的林姐儿。
哪怕觉得不妥当,盛紘也还是偷偷摸摸来看林噙霜和他们的女儿。
盛墨兰是不同的,林噙霜从来都没看清这一点。盛紘无异是一个极具有责任感的男子,尤其是盛墨兰出生的时段是他任职稳定的时候,既不是前几年他刚上任一切事情不熟悉,也不是他后来厌倦官场的尔虞我诈贪图年轻女子时。盛墨兰是在他期待中降生的,他满心满怀疼惜着的孩子。
王若弗隐约看出这一点,所以她心里对盛墨兰满怀芥蒂,才执意要生如兰。
之后的两三年里,盛紘对林噙霜没了先前的热情,他大多在主院或者在另外两个妾室那边,只有情绪不好,以及委实想念盛墨兰才过来看一眼。林噙霜知道他在怪罪,但她不知道,盛紘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在怪罪她没保住他的孩子,他就是太信任她了,才分管家权给她。但这个结果却让盛紘觉得自己原先是错了的,他不敢去看清林噙霜。
直到盛墨兰刚到登州发了一场大病,她突然昏倒就是一周。盛墨兰是林噙霜的免死金牌,替她重新夺回宠爱。盛紘心急如焚请了无数大夫,却都看不出什么缘由,林噙霜日日以泪洗面,独王若弗淡定,她觉得不过是林噙霜争宠的手段。
直到她列常问话的时候,才诧异道,盛墨兰真的病了。那个女人从来没有这般失神落魄的出现在她面前,但那日,她连胭脂未施,回了问题就说,若无事,她要回去给墨兰念佛经祈福了。
就这样,盛紘的心思和目光又被拉在林噙霜院里。
王若弗却没有往日的气闷,她坐在庭院里,朝如兰唤道:“过来,娘给你擦擦汗。”
之后就是盛墨兰苏醒过来了。
林噙霜和盛紘喜极而泣,盛紘紧紧的抱着她:“我就说墨儿不会有事。”
“紘郎,我还是好怕,我好怕啊!”
“别怕,别怕,我会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可这对年少的情人日后又会走到哪一步呢?
主世界中,他们因为利益的区别,因为盛明兰引发的动荡,因为最后的贪心,林噙霜被赶出盛府,潦倒而死,盛紘那时可还记得昔日的誓言?
林噙霜的不放心一直是有理由的,这个人哪怕是真爱着自己,也还是会宠爱着旁的女人,可是真情自古都是以一换一,投桃报李。你想要一心一意,可转眼就能背弃自己的誓言,我凭什么全心全意对你?
我凭什么不去贪图其他的!?
王若弗怨过,恨过,只有看着如兰天真的笑颜,才勉强觉得开怀。她自幼就被教导着如何管家,如何伺候夫君,如何以大局为重。早些年的时候,她的确比自己姐姐过的舒适,婆婆不为难自己,丈夫敬重自己。
直到林噙霜登上台面,一切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管家权分了些许出去,最后也全落回到她手上,孩子也是她生养的争气,一个嫁给伯爵家,一个早早中举。要说还有何不释怀的话就是,盛紘看她的眼神。
里面没有爱,或许有,但没有他看林噙霜那样,那样的眼神,只要看了一眼就会嫉妒。
她亲手破坏了一份感情,王若弗自己却没觉得,她母家就是这般教育她的,分宠。她对林噙霜太过怨怼,以至于纳妾纳的顺其自然。一个不行,就三个,年纪也一个比一个小。
看嘛,不是盛紘有多偏爱着林噙霜,不过是男人的劣根性,她之后多少也释怀了。
留着两个情人的心意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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